342、戰前大議
通天河，北岸。
戰艦的巨帆遮天蔽日，無數艨艟小船簇擁四周，數以萬計的船艦分鋪在浪濤之中，足足蔓延出了數十里之長。
河岸之上，無數蜀軍如同螞蟻一樣登上戰艦，大量的軍械物資不斷運送到巨大的戰艦之上。
諸葛亮和趙子龍，迎風強烈的塑風一前一後的站在一艘足足有兩百米長的龍吼巨艦船頭，深邃而銳利的目光如同穿透時空一般，朝著南岸方向看去。
「文相，這一場大水，怕是有些過了。」
趙子龍眼中出現一絲不忍之色，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叛軍有數十上百萬兵士死在洪水之下，南中諸郡，數千萬百姓流離失所，日後定然餓殍遍野，生靈塗炭，數十年都難以恢復元氣。」
諸葛亮轉頭淡淡的看了趙子龍一眼，趙子龍這個時候才發現文相大人鬢間又添了一縷白髮，原本天下在握的睿智目光中，竟然帶著幾分無奈。
「這場大水，毀去生靈無數，本相早有所料，但本相是不得不為！」
諸葛亮微微嘆了口氣：「若不如此，南疆叛亂繼續下去，死在這場戰爭中的生靈，又豈止這個數字！」
「長痛不如短痛，我們儘快結束戰爭，才能真正的給南疆帶來和平安定的生活。」
趙子龍沉默了，戰爭無謂對錯，只是看各人所處的立場而已。南疆之人看諸葛文相固是殘忍無道，文相大人又何嘗不覺得自己是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之舉。
對文相大人來說，他著眼的是整個大蜀，為的是大蜀天下的安定，如此做無可厚非，若是不快速蕩平反叛勢力，只會讓整個蜀國繼續動蕩不安。
戰爭僵持下去，大吳，還有已經和大蜀聯盟的大魏，都可能乘虛而入，接下來就不是百萬千萬蜀民傷亡的事情了，甚至會讓大蜀這億萬里國土淪陷，億萬臣民陷入腥風血雨之中。
與整個大蜀相比，區區通天河一帶的治民生死，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或許，這就是自己和文相的差距吧，自己到底是有些心軟。
「馬將軍三十萬兵馬，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被常定軍所滅？」
趙子龍沉默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哪怕洪水毀去了反蜀軍隊百萬兵馬，但蜀軍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巨量的物資不算，單是馬忠三十萬兵馬誘餌，就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損失，和反蜀軍激戰數年，蜀軍傷亡的兵馬也就是百萬之數而已。
塑風吹得諸葛亮布袍獵獵作響，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錶情。
許久之後，諸葛亮才淡淡說道：「子龍將軍，如果你是叛軍之人，你會如何？」
趙子龍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反蜀軍遭受如此重創，定然會將怒火全部傾瀉在馬忠部身上，蜀軍派遣軍隊前去救援，都會遭到反蜀軍無比狠厲的攻擊，反蜀軍甚至會以馬忠為誘餌，引誘蜀軍來救。
諸葛亮的目光再次朝南方看去，彷彿對趙子龍說，又彷彿在自言自語：「通天河攻勢足夠猛烈，才是解救馬忠的唯一辦法！」
趙子龍沉默了。在蜀軍大軍進攻之前，反蜀軍會留下馬忠這根釘子？
反蜀軍的各個主帥和重要將領，這個時候再次集中在一起。
這些大蜀南疆之地的真正霸主，臉色都是陰沉之極，殿堂之上氣氛極其凝重。
他們都知道，這一場持續了好幾年的大戰，很可能到了最後的階段了。
只要擊潰了蜀軍這一次的進攻，起碼能給反蜀軍帶來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安寧，甚至有可能與蜀國達成協議，兩方勢力隔河而治。
哪怕蜀國潛力再大，要在短時間內重新組建出這樣一支大軍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反蜀軍敗的話，一切皆休，諸葛亮是絕不會放過他們的，最好的結果就是率領親信部下等遠遁海外。
雍闓率先說話了，他目光朝著孟獲看去，聲音深沉的說道：「這一次蜀軍引南華山之水，沖毀我們無數良田，毀了無數軍械物資，上百萬兵士死在洪水之下，各軍損失都是異常慘重。」
「蜀軍定然會趁著這個機會發動猛烈攻勢，雍某希望在座諸位能真正的集合力量，團結在一起，方能在這一場大戰中取得一線希望。」
孟獲這個八品神將，隱隱成為了反蜀軍隊的首腦，雍闓話音落畢，孟獲便沉聲說道：「這一場洪水，本王損失最為嚴重，數百萬石米糧被沖入通天河，三十多萬勇士失去性命，此仇不報，本王絕不甘心！」
他目光森然的朝著眾人看去：「蜀軍已經聚合了所有兵力，準備從永州、牂州兩地發動攻勢。」
「根據本王所得消息，蜀軍動用的兵力超過四百萬，各種軍械無數，這一仗定然是無比艱難。不知道諸位可拿出多少兵力與之抗衡？」
孟獲停了一下，跟著又道：「王伉八十萬大軍逼近南疆邊陲，我蠻族兵馬，還有常定軍後部，正與王伉部隊交戰，是難以從後方調集兵力，如今可用之兵，只有五十萬精銳和八十萬新兵。」
張角沉吟一下，隨後便道：「我們黃巾軍三十六方，在這場大水中傷亡也是極重，如今最多只能出動一百二十萬兵馬，不過米糧兵甲，還得諸位幫扶一二。」
這一百二十萬兵馬，當然是百戰之兵，絕不是當初進犯鳳來縣的二十萬黃巾軍可以相比的。
和蜀軍交戰如此之久，不知道多少兵馬死在大戰之中，活下來的早成為百戰老兵了。
黃巾軍基本都是苦哈哈出身，在物資儲備方面，遠不如擁有蠻族大本營的南蠻軍，也比不上底蘊無比豐厚的世家豪門為主的三州聯軍。
這一次遭受洪水，大量的黃巾軍物資被毀，對黃巾軍絕對是無比沉重的打擊，也虧得是張角是神魂無比堅韌的巔峰國士，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沒有了任何戰意。
雍闓等先後表態，三州聯軍合計可出三百萬兵馬，另外若是緊急徵兵的話，還可以徵調二百萬左右的新兵。但誰都知道，這些新兵只能運送物資什麼的，上戰場是靠不住的。
見眾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河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沉吟片刻才道：「雖然我們常定軍在洪水之下，傷亡並不算太大，但也有極多物資被毀。」
「楚某麾下兵馬本就不多，如今可用之兵僅有八萬，另外可再從天水郡調集五萬兵馬前來。」
這個數字楚河並沒有弄什麼幺蛾子，常定軍雖然儲備軍隊不少，但盤子攤得也大，能動員十三萬兵馬已經是極限了，再多的話就會動搖天水郡的根基。
各大反蜀勢力拿出來的兵馬，加起來是五百六十多萬，這個數字已經超過蜀軍。
但眾人都是清楚，這個數字，水分估計不小，不少是戰力低下的新兵，各軍之間又缺乏整合，兵員素質是遠不能和蜀軍相比，兵甲軍械差距甚大，面對蜀軍的全面進攻，是沒有任何把握可以抵擋下來。
孟獲等楚河說完，微微點了下頭：「楚帥麾下兵馬皆是精銳強軍，戰力極強，對我等抵抗蜀軍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不過，這一次我們反蜀軍隊兵甲損失極大，不知楚帥可否支援各軍一些兵甲武器？」
張角等人神色各異的看著楚河，沒有誰會因為楚河報出這個數字就輕視之。
常定軍的戰力他們都是清楚的，這十幾萬兵馬，甚至可以與他們的一百多萬兵馬相提並論，更別說楚河還有一支無比可怕的蠍尾翼虎空騎兵！
被洪水沖入通天河的，都是前線軍隊，當然是兵甲齊備，他們的傷亡，也意味著反蜀軍隊大量的兵甲損失。
要是沒有足夠的兵甲，或者說沒有足夠的犀利兵甲，就算反蜀軍強行徵調大量的民壯上戰場，也是難以對大局有什麼幫助。
楚河並沒有在這個關頭拿捏什麼，當下就點頭說道：「楚某最多可拿出一萬套兵甲分與諸位。另外，葫蘆谷內二十多萬蜀軍，皆是兵甲精良，如何處置他們，本帥就不參與其中了。」
張角這個黃巾軍的教主，陰沉著臉狠狠說道：「馬忠部交給本公！」
在場眾人，論到最恨蜀軍的，莫過於張角。
上一輩子億萬黃巾軍和信徒被盧植等擊潰，張角身消道隕，兩個弟弟徹底滅亡，仇恨是不共戴天。
這一輩子好不容易積蓄了力量再次爭奪天下，想不到許久時日的積累，被諸葛亮一場大水毀去大半，叫他如何不恨得咬牙切齒！
馬忠那邊，絕對攜帶了大量的物資，單是二十多萬人馬的兵甲坐騎等，便是一個天文數字，能極大的彌補黃巾軍的損失。
只要馬忠還沒有真正的陷入絕望，是絕不會毀去大軍的各種物資，到時能從馬忠部得到多少物資，就得看眾人的手段了。
雍闓眼睛寒光一閃，哼聲說道：「張教主，你胃口未免太大了！既然楚帥讓出馬忠部，雍某覺得還是一同出手的好，儘快滅掉馬忠兵馬，平分所得物資！」
朱褒這個原蜀國大臣，如今的越州軍主帥，也點頭說道：「蠻王和張教主物資損失極多，馬忠部的米糧等可以全數歸黃巾軍和南蠻軍所有，但兵甲各家都缺，總不能全部由黃巾軍得去。」
蜀軍的兵甲雖然不能和常定軍相比，但遠勝反蜀軍隊，尤其是馬忠部為了吸引常定軍，裝備是無比精良，鐵甲鐵兵極多，二十多三十萬的裝備，自然讓三州不捨得放手。
張角絲毫不給高定和朱褒面子：「洪水之下，雍將軍的益州軍和高將軍的越州軍損失最少，莫非連這點東西都要被本公相爭？若兵甲物資不足，叫本公麾下兒郎，如何與蜀軍抗衡？」
雍闓和朱褒臉色皆是一變，正要說話，孟獲忽然重重的哼了一聲：「現在都到了什麼時候了！」
「若是諸位還這樣勾心鬥角，本王看還不如各自歸家，等著諸葛亮上門取我等人頭算了！」
高定也點頭說道：「蠻王說得極是！只有我們齊心合力，方有與蜀軍一戰的可能！」
「高某覺得現在就商議馬忠部物資兵甲分配，為言尚早，免得馬忠自知生機斷絕，自毀物資，高某覺得我等該儘快以雷霆之勢，一舉殲滅馬忠部！」
能成為反蜀軍的頭領大將，眾人也不是不明白如今的處境，見到高定如此一說，張角和雍闓等也沒有多說，只是悶哼一聲。
楚河忽然說道：「楚某看不如這樣，若是攻下馬忠部，米糧可歸張教主，兵甲等一分三，黃巾軍、南蠻軍各得其一，雍將軍你等也可得一。」
「另外，若是諸位可以拿出足夠的米糧，楚某可再讓出兩萬套鋼甲！」
楚河在眾人中地位是最為特殊的，南蠻王的女兒，黃巾軍的聖女，都下嫁楚河，可以說，因為楚河的關係，黃巾軍、南蠻軍和常定軍，已經隱隱成為一個陣型，三州聯軍是另外一個陣型。
楚河的話沒有誰會無視。
常定軍的強大實力，楚河自身比擬八品大能的武力，還有麾下的三大戰神相助，可以說，若是反蜀軍敗亡，最有可能保住性命和實力的絕對是常定軍。
人數少也有人數少的優勢，正所謂船小好掉頭，若是常定軍覺得形勢不妙，甚至可以帶著十萬兵馬和親眷等，快速逃遁海外，佔個大海島自立為王。
常定軍也可快速遷移到盤越撣國之地，以常定軍的實力，要在這些西域小國夾縫間找到一塊立足之地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擁有退路的楚河說話的份量自然更重，若是誰惹得楚河不爽，人家一句不玩了，轉身就跑，雍闓等就悲劇了。
雍闓沉吟許久，最終還是微微點頭說道：「楚帥這般分配也是合理。」
他略微一頓：「只是雍某有一事不解，還望楚帥釋疑。」
「雍將軍請講。」楚河神色淡然的說道。
雍闓目光深深的看著楚河：「先前楚帥還道只能拿出一萬套鋼兵，如今又說只要我等提供足夠的米糧，便可再讓出兩萬鋼甲，敢問鋼甲何來？楚帥的天水郡只有數百萬丁口，又因何需要如此巨量米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