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來如山倒（一）
第12章 病來如山倒（一）
手機屏幕漸漸暗了下去，溫暖的心中湧出濃濃的不安。
顧翊宸以前就算在忙，也不會這樣掛斷她的電話。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被他寵的，才會為他這一行為感覺如此忐忑。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鈴聲響了起來。
難道是顧翊宸？
溫暖欣喜的立即把手機拿到眼前，屏幕上閃爍著的卻是溫世遠的名字。
喜悅立即消失不見，被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擔憂。
迅速按下接聽鍵，溫暖還未說一個字，那邊已經傳來溫世遠急切的聲音：「溫暖，快到醫院來，你奶奶要不行了。」
「我馬上來。」溫暖聽著溫世遠帶著哭意的嗓音，眼眶一下就紅了。
她急急的奔回客廳，拿過掛在門廳的外套和皮包，顧老夫人不在客廳，她也來不及去找她，只能跟在一邊打掃衛生的小保姆道，「我有事出去一下，還麻煩你幫我跟顧阿姨說一聲。」
小保姆剛應下，溫暖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口。
她攔下一輛計程車，一路上不斷的催促司機快一點，司機見她心急火燎，眼睛通紅，關心的問：「姑娘，怎麼了？」
溫暖強忍著哭意，「我奶奶病危，大哥，請你在能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盡量開快點，好嗎？」
司機大哥立即加大油門，正常情況下需要二十多分鐘跑完的路程，他十五分鐘就搞定。
溫暖衝進溫老太太的病房，溫老太太嘴上扣著氧氣罩，臉色發青，眼睛微睜，裡面的眸子沒有一點神采，已經露出瀕死之相。
溫世遠跪在她床前，大掌把她枯槁的手緊緊的捧在手裡，頭抵著床頭，身子微微顫抖。
溫暖矗立在他身旁，凝望著床上的人，心一陣陣抽緊的發疼。過了半晌，她才低頭小聲問道，「爸，醫生怎麼說？」
溫世遠頭也沒抬，「很有可能就是今晚……」
「爸，對不起……」她現在好後悔，倘若自己那天沒說那麼重的話，奶奶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快倒下，是不是就可以多活些時日？
溫世遠低低的抽泣，沒有回一個字。
爸爸應該生她的氣，她也不想求得爸爸的原諒。
「不……不怪你……」
這時，溫老太太睜開了眼睛，側眸看向小臉上寫著悲傷和懊悔的溫暖，艱難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不……怪你……」
溫暖的聲音不大，溫老太太卻奇異的聽到了。
「奶奶……」溫暖撲通一聲，也跪在了她床前，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世遠……叫醫生來……」溫老太太每說一句話都很困難，讓醫生把她嘴上的氧氣罩拿掉，然後又讓別人都出去，只留下溫暖一人。
病房門關上前，溫暖聽到身後傳來醫生刻意壓低的聲音：「應該是迴光返照……」
她看向溫老太太的臉，她的神色是比剛才好了一點點，眼睛也亮亮的。
「溫暖……」溫老太太有聲無氣，語調緩慢的開了口：「我本來就不行了，多活少活幾天也沒什麼意義，你別自責……」
溫暖只是默默的掉著淚水。
「我慶幸自己這樣倒下，可以厚著臉皮求你……記得你答應過的，要幫我照顧世遠……」
多少年了，溫老太太都沒有用這樣柔和的語調和她說過話。溫暖的腦海里閃過兒時的一幕幕，那時候的奶奶，是慈祥而疼愛她的奶奶。
「奶奶，我不會忘記！我不會忘記！」
「是我對不起你，知道你不是我的親生孫女后，很憤怒，拿你出氣。可你的爸爸，一直很疼你，是他阻止我不讓我說出你的身世……他總是惦記著你，又怕溫晴不高興，所以才遮著藏著……」
溫老太太似乎沒聽到溫暖在說什麼，自顧自的念叨：「你爸爸那時候把你推給江慎，是想你能因此嫁進江家，因為我那個時候已經立下遺囑，說一分錢也不會給你，他也以為陸霆禹和溫晴在一起了，怕你傷心難過，怕你以後會受苦，所以想讓你嫁進江家……你別怨他，要怨就怨我……」
溫暖哭的眼淚鼻涕橫流，「我誰也不怨，奶奶，無論是你還是爸爸，我都不怨……」
過去的種種疑團，全部在這一刻解開。
她不敢說自己百分百的體會到奶奶的感受，可奶奶一向那麼疼愛爸爸，突然發現他的親生女兒淪落在外受苦，而他在幫別人養孩子，怎麼能不憤怒？如今想想，在她青春期正敏感的年紀，奶奶沒有找她挑明這些事，對她夠算仁慈的了。
「好孩子，溫暖你是好孩子，以後一定會有福氣的……奶奶在九泉之下會保護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溫老太太回想自己這一生，到頭來，發現竟然只對不起一個人，那就是溫暖。
如果當初沒有上宋如雅的當，如果沒有受她挑撥，一直疼愛溫暖，該有多好。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溫暖，你爸爸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後，溫家何處何從，就由你來決定了，我已經和你爸爸說好了……」該交代的已經交代，人也就隨著放鬆，溫老太太的眼睛緩緩的闔上了，呼吸變得越來越弱。
溫暖抬手按下床頭柜上的一個按鈕招呼醫生過來，自己則握著她冰涼的手，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應該是醫生來了。
可是，腳步聲突然消失，下一刻反而響起一個女人的哀切之音。
「世遠，求求你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幫我這一回吧。」
溫世遠不耐煩的輕喝：「宋如雅，你先回去。」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
重重的噗通一聲傳來，應該是宋如雅給溫世遠跪下了。
「我這是沒有任何辦法了，才不要臉的求到你這裡來。」
「你騙的我這麼慘，還敢來管我借錢？再說了，你在我們溫家這麼多年，不是偷偷的攢了不少錢嗎？」
「我……我沒有攢很多，那些錢都付了溫晴的醫藥費。現在要打官司了，還需要一大筆律師費。如果我不能給溫晴請一個好律師，她就要坐牢了。她現在都殘疾了，怎麼能坐牢呢？」宋如雅可憐的抽泣著，若不是事先知道她做過什麼，溫暖覺得自己聽到這樣的聲音都會不由的升起憐憫之情。
「世遠，是我騙了你，是我對不起你，可你捫心自問，我們娘三在你身邊這些年，你不幸福嗎？你能不能看到我們曾經還給你帶來開心和快樂的份上，幫我們這一回？」
透過朦朧的淚眼，溫暖注意到溫老太太的眼皮下的眼球在不安的轉動，她還沒徹底失去意識，應該是聽到了這番話。
溫世遠和宋如雅離婚的事，溫暖後來也打聽了下，當時溫世遠雖然決定離婚，但他耳根子軟，耐不住宋如雅柔情攻勢，被騙成那樣，後來還是動了某種心思。是溫老太太大刀闊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宋如雅母女三人趕出了溫家。
現在溫老太太生命垂危，難道還要讓她因為宋如雅這個害慘溫家的女人而走不安生嗎？
溫暖憤怒的站起身，剛轉過身，就聽到一個冰冷而絕情的聲音。
這道聲音，竟然來自溫世遠。溫暖有些驚愕，她長這麼大，沒聽到過溫世遠用這種聲音和別人說過話。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你一點都不關心，反而一見到我就讓我幫你。宋如雅，我早該看清你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