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
第9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
溫老太太暈了過去，溫暖也沒有想到，因為在她的印象里，溫老太太一直是雷厲風行的鐵娘子，什麼大風大浪都能扛得過去。
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她和溫世遠兩個人手忙腳亂，一個負責抱著老太太捏她的人中，一個負責把不遠處的車子開過來。
溫暖急急的從駕駛座上跳下，正好看到溫老太太悠悠轉醒，她立即上前搭手，和溫世遠一起小心翼翼的老太太抬上了車子。
溫暖負責開車，性能極佳的商用陸虎在馬路上平穩而快速的前進。
她透過後視鏡看向後面，溫老太太頭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溫世遠的懷裡，臉上蒙上一片死灰之色，眼睛半睜不睜，嘴裡哼哼唧唧的，好像念叨著什麼不去醫院。
溫世遠滿臉擔心，低聲安撫她：「媽，我知道你難受，再忍忍哈，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我不去醫院……」
「媽，你這種情況，一定要到醫院看看。」溫世遠摸了摸老太太皺巴巴的額頭，「沒事的，媽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終於到醫院了，溫老太太被推進了急診室。
溫暖內疚的立在溫世遠面前，微垂著頭，「爸，對不起。」
溫世遠渾身疲憊，只是看了一眼溫暖，什麼也沒說。
兩人焦急的等了一段時間，有個老醫生從走廊另一頭走來，推門進入了急診室。
不多久后，急診室上面的紅燈熄滅了。前不久進了急診室的老醫生先行一步出來了。
「誰是病人家屬？」
溫世遠和溫暖立即衝過去，「醫生，我媽（我奶奶）怎麼樣了？」
「患者的肝癌到了末期，肝部……」
醫生話音未落，溫世遠先不敢置信的叫了出來：「什麼，肝癌末期？醫生，你們不會弄錯了吧，我媽的身體一直很好啊？」
這回輪到醫生略顯驚愕了，「怎麼？你們不知道？根據病例來看，患者已經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了啊。」
溫暖轉頭看向溫世遠，看到他的臉上寫滿震驚的神色，隨即猜到，他根本就不知道溫老太太生病的事。
同時也明白，短時間內，溫老太太的性格為何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盡最後的努力，為兒子留下更多的財產。
溫老太太被送進病房，護士給她掛上點滴后，這才離開。
溫暖沉默的守在一邊，仔細打量著床上的奶奶。
睡著的她，依然皺著眉頭，布滿老年斑膚色暗沉的臉，看不出一點血色。
輕輕的抓過老太太的手，溫暖這才發現，奶奶真的瘦了好多，手上幾乎沒有什麼肉，只剩下鬆弛的皮膚包裹著纖細的骨頭。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在商場上斗凶鬥狠毫不遜於大男人的鐵娘子，就這樣被疾病給打倒了……
「溫暖……」
一道聲音叫回溫暖飄遠的魂魄，她看向溫老太太，對方渾濁的眸子半睜半閉的正望著她。
「奶奶……」溫暖怕嚇到她似的，聲音輕柔的厲害，「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溫老太太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掃往日的強勢，急急的語氣略顯哀切：「溫暖，溫暖，你看在你爸爸曾經真心疼愛過你的份上，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啊！他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了，就你這麼一個女兒……」
「奶奶，您先別激動。」看著因為著急都憋紅臉的老太太，溫暖的眼眶莫名發澀：「您放心，爸爸永遠是我的爸爸，我不會忘記。」
老太太渙散的視線漸漸對焦，凝著溫暖，還是不放心，猶如枯枝一樣的手掐著溫暖，收的越發緊：「你發誓，你發誓會替我照顧他。」
溫暖沒有猶豫，舉起另一隻手，「我發誓，我對天發誓，我會好好照顧溫世遠。」
「乖……孫女……」溫老太太喃喃的低語，閉上的眼裡淌出二滴淚水。
溫暖的眼睛也濕了，「孫女」這二個字，她有多久沒從溫老太太嘴裡聽到過了呢？
到了這一刻，床上神行枯槁的老太太，不管曾經對她做過什麼，她都不再怨不再氣了。
年紀輕輕守寡，兒子無能，所謂的孫女孫子到頭來都不含有她的血脈……
為了給兒子和晚輩創造優渥的生活條件，獨自一人，不斷努力，不斷奮戰。明明只是一個女人，卻要活得比任何男人都要堅強。
可欽，可敬，可憐，可嘆。
溫老太太又漸漸陷入昏睡中，不多久，在醫生那諮詢情況的溫世遠回來了。
溫暖把他拉到病房外，小心翼翼的關嚴身後的門，這才壓低聲音問溫世遠：「奶奶的情況到底如何？」
溫世遠的眼睛有些紅，顯然已經哭過一輪。溫暖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裡也不好受。
「醫生說，你奶奶肝上的陰影很大，而且還有好幾塊……」溫世遠說著，聲音又有些哽咽，只不過是硬挺著，才沒有讓眼底的淚水落下。
「你奶奶年紀大了，做手術風險太大，所以，醫生建議……」
他說不下去了，溫暖聞音知雅意，立即猜出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麼。
心尖一抽一抽的痛，不做手術，就只能靜靜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想到這個，一時之間，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更別說和母親關係一直很親密的溫世遠了。
溫暖緩緩的伸出手，落在溫世遠的手臂上，想安慰他一下。
溫世遠神色頹敗，一日之間彷彿老了許多，一被她碰到，顫抖的身子就更不受控制，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把臉埋入雙手之間，嗚嗚的哭訴，語氣里滿是自責和懊悔：「我是個不孝的兒子，我真的很不孝，自己的親媽得了這麼重的病，我竟然一點都沒發現，還一直以為媽會活很久很久，比我還要久……」
溫暖渾身僵硬的矗立在他身邊，眼睛和鼻子都很酸澀，卻什麼也沒說，這個時候，他需要也許只是一個傾聽者。
「我從未好好的孝敬過她老人家，還沒有好好跟她學怎麼做生意……整天不務正業，竟給她惹是生非，家庭事業一個都沒經營好……所以媽才沒有告訴我她生病的事吧。嗚嗚，她到了這種時候，還在為我考慮，怕我擔心她……我真的好不孝順……」
子欲養而親不待。太多人聽過這句話，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涵義呢？
總以為還有明天，總以為明天開始再孝順父母就來得及，總以為父母是堅不可摧的存在，他們永遠不會倒……
可是，真正算起來，到底有多少個明天呢？
……
溫暖渾渾噩噩的走出令人壓抑的醫院大樓。最近也不知怎麼了，她總往是出於各種緣由要往這裡跑。
沈婉婉、顧翊宸、奶奶……連番出事。
這一刻，她好累，身心俱疲，手指都有些發軟，提不上一點力氣。
還是掏出手機，熟練的撥下顧翊宸的號。現在她只想聽聽他的聲音。
果然，電話一接通，低沉好聽的聲音一傳來，疲憊感就漸漸消弭，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我剛想給你打電話，你就給我打過來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顧翊宸輕笑：「你現在在哪呢？我媽說你和你家裡人走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顧翊宸還傷著，最好先不讓他知道溫老太太的事，不然他現在一定會奔到醫院來。
「呵呵，一個是我爸爸，一個是我奶奶，怎麼會為難我？」以免他察覺出什麼，溫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陰沉：「不好意思，明明說好了要照顧你，可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在家裡住一宿了。」
手機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輕鬆，「嗯，你安心的回去吧。我現在在家住，有很多人照顧，你不用惦記。」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溫暖還是捨不得掛掉電話，顧翊宸好像也捨不得，她就站在醫院庭院里跟他聊。奇異的是，明明每天都見面，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直到聊的手機快沒電了，溫暖這才依依不捨的說：「我手機快沒電了，先不聊了。」
「嗯，好。先不聊了。」
顧翊宸不肯說再見，溫暖掙扎了下，道：「老公，我想你。」
那天只是頓了下，醇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媳婦，我也想你。」
掛斷電話，溫暖望著漆黑的夜色，即使陣陣冷風吹過，她也一點都不覺得冷。
……
溫老太太給溫暖送手套，結果來到停車場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溫暖和溫老太太的對話。
她心情複雜的回到家。
顧翊宸和顧四都不在，她喊來吳媽問她們倆有沒有說去了哪。
吳媽如實回道：「四小姐下午帶七少爺去醫院了。」
顧老夫人立即露出驚慌的神色：「不是昨天才從醫院回來嗎，怎麼又去醫院？」
顧老夫人一向緊張七少爺，吳媽很清楚，柔笑的安慰道：「您別擔心了，我看少爺的情況不錯，應該沒什麼大礙。」
「希望如此。」顧老夫人說著，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一邊看，一邊等女兒和兒子回來。
可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顧翊宸她們還沒有回來。老夫人實在扛不住，打了個電話給顧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