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老墳場(二)
第66章 老墳場(二)
幺叔的聲音終於停了,黃鼠狼們也趴下了身子,炸了窩一樣紛紛四散逃走了。
周圍一片安靜!我忽然感到有些緊張,我的手緊緊的抓住一叢雜草,再把身子縮緊了一些!
我的眼睛四處亂瞅,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我又知道一定會有事發生,這種感覺就像貓抓心口一般,讓你心癢但又無所適從。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大伯安靜的躺在地上,幺叔盤腿坐在大伯頭頂上方的空地上,身邊立著那隻雕塑一樣的大公雞,兩個人一隻雞都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我自然也不敢出聲,說來也怪,我發現墳場里一直鳴叫的蟲子都安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讓人心裡發毛!
「餓餓……」忽然我又聽見了聲音。
我眯起眼睛細看,突然我看見大伯一下子坐了起來!
大伯的動作毫無徵兆,嚇了我一跳,我下意識就想喊,緊跟著我又反應過來,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伯僵硬的轉動脖子四下里亂看,看到幺叔的時候一點特別的反應也沒有,我就知道大伯還「病……」著!
「餓餓!」這回我聽清了,這聲音是大伯發出來的。
忽然大伯的眼睛轉向了一旁的那串豬蹄,跟著大伯伸手抓起了豬蹄,我看著大伯就這麼把生豬蹄塞進了嘴裡!
我見過李貴中邪后吃生魚的樣子,但李貴不是大伯,李貴那時候只是讓我覺得噁心,但看見大伯撕咬生豬蹄的這一刻,我感覺心都在疼!大伯咬的很用力,生豬蹄帶著皮,當然咬不動,大伯急吼吼的把豬蹄往嘴裡塞,樣子就像一百年沒吃飯,餓瘋了!
大伯的牙一直不好,沒一會我就看見有兩顆牙從大伯嘴裡蹦了出來,大伯的嘴角有血流下來,我心裡有點埋怨幺叔,怎麼叫大伯受這樣的罪!
啃豬蹄啃不動,大伯就顯得很急躁,伸出手四處亂抓,大伯身邊的地上散落著許多糯米,大伯抓起參雜著泥土的糯米就往嘴巴里塞,一把一把的塞,我扭過頭不想再看了,我心裡堵的慌,小時候家裡窮,我記得但凡有點好吃的,大伯總要給我留著,大伯自己不吃,連堂哥堂姐有時候也不給。大伯比我大很多歲,他在我心裡絕不僅僅只是大伯。
周圍的冷風一陣緊似一陣,地上的沙土被風颳了起來,我伸手擦了一下眼睛。
等我再扭回頭的時候,看見大伯手撐在地上,半蹲著,嘴裡不停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個時候,幺叔忽然動了,我看見幺叔伸手抓起身邊那隻公雞,然後拍了一下雞腦袋,公雞脖子一伸!
「喔喔喔!」公雞竟然發出打鳴的叫聲。
隨著公雞打鳴,大伯渾身就是一抖!
跟著大伯就開始嘔吐,一陣惡臭飄散開來!
大伯一直吐個不停,幺叔嘴裡又開始念叨起來,大約過了五分鐘,大伯停止了嘔吐,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小山,過來吧。」幺叔張嘴叫我。
我趕緊跑了過去。
「大伯怎麼樣了?」我急切的問幺叔。
「唉,這麼一番折騰,夠嗆!」幺叔搖頭嘆氣。
我伸手去扶大伯,大伯身邊的地上滿是嘔吐物,大伯吐出來很多糯米,全變成了黑色,我在嘔吐物裡面還看見了一些蟲子,有點像蛆,不過全是黑色的!蟲子都是活的,還在蠕動!
我和幺叔把大伯抬到一邊,幺叔在周圍撿了一些枯枝碎葉堆在大伯的嘔吐物上,然後點了一把火。
等火燒滅了,幺叔才離開。
「沒事了,咱們回吧。」幺叔說了句。
臨走前,幺叔又讓我在原地挖了一個坑,把豬蹄和公雞丟進了坑裡,我這才發現那隻公雞已經死了。幺叔在坑裡灑上丹砂,然後我們把坑填平。
回去的路上我什麼都沒問,我一直看著大伯,大伯一直睡著,蒼老的臉上滿是痛苦表情。
我們把大伯抬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夏隊來了,夏隊對我們說起昨晚的事,原來昨天晚上他們局長真來了,來了之後看了老太太自然就全明白了,連夜就調了一隊武警把老太太直接拉火葬場燒了。至於他們用的什麼法子,夏隊沒說,我們也沒問,夏隊過來的意思就是再次提醒我們,不要跟任何人說起昨晚發生的事。
夏隊走的時候握著幺叔的手說:「我妹妹跟我提過你,我以為你搞封建迷信活動,還想找你問問的,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更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事!我算是開了一回眼。」
幺叔只是笑笑,什麼都沒說。
接下來一個禮拜,我和幺叔都留了下來照顧大伯,大伯第二天中午才醒,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把他送到了醫院。
大伯本來年紀就大了,這一番折騰就傷了元氣,精氣神都差了很多,經過一個禮拜的調理才能下床,好在大伯的事沒人知道,連夏隊都以為大伯是被老太太抓去了。
這事警方那邊瞞的很緊,但死了一個大夫,燒了一個老太太,怎麼也說不圓的,鎮上各種流言紛起。錢大夫的老婆幾次去派出所鬧,那晚錢大夫也直接被拉了火葬場,她老婆當然不接受警方的說法。
還有老太太的家屬也鬧,人好好的停在醫院結果卻被無緣無故的燒了,當然會鬧,我不知道警方是怎麼處理這事的,我也不關心,這樣的事總是不要沾的好。
這幾天我總在琢磨幺叔那天跟我說的道,似乎有道理又似乎很難理解,中國的文化太長了,幾千年的沉澱不是說弄懂就弄懂的,我總感覺有一層紗蒙住了我,我很想破開它!
大伯身子漸好,我本來想繼續呆一陣,但大伯卻不讓,我知道大伯要強,不認為自己老到需要我的照顧,再說他有兒女,我總呆著對堂哥堂姐的名聲也有損。其實這些年我也感覺到了,我跟著大伯住也越來越覺得不方便了,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