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道袍人

  我腦子裡面的念頭一閃即逝,就見到我姥爺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了筷子城當中,他跳下去了,跳到了筷子城下面的空間里。


  我姥爺連個招呼都不打,什麼事情也沒交代,看到這個深坑之後,就這麼在昏暗中離開。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我姥爺雖然疼愛我,可是他也是曾蒼梧的爺爺啊。他現在的心情肯定是比我著急千萬倍的,我忽然明白了,姥爺是絕對不能接受蒼梧死亡的事情。


  這件事情,誰也受不了。


  我姥爺的腦子裡,一定都被要救孫子的念頭完全的佔滿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耳邊還是嘈雜的,這些用人皮剪成的皮影子人還在旁邊叫囂著,說要拿手裡面的竹籤兒要了我的命。


  它們說,這筷子城是它們的地盤,我們外人闖入那是死罪。


  而且,我們還破壞了它們的城門和祭台,那是對創造它們的神明的一種褻瀆。這些皮影人口中說的創造它們的神明,無非就是那個拔下活人皮膚的陰陽先生。


  那狗東西除了會害人性命之外,有哪一點算得了神明?這種天打雷劈的事情做出來以後,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哪管三七二十一,心裏面被這些皮影人撩撥出了一身的火氣,一腳就踩進了「人群」當中。把這些聒噪不安的皮影人都踩在了雪地靴的下面,一路上搞破壞破壞到了位於城市中央的那個深坑旁邊。


  才走到深坑的邊上,就能感覺到一股股的陰風撲面。


  那種濃郁的帶著好像有人在慘嚎的哭聲的怨氣飄上來,真是讓人膽寒,我想起剛剛姥爺站在這裡,那是沒有半分的猶豫不決啊。


  這洞怎麼弄的有點像是墓穴的盜洞啊,下面屍氣沖鼻的讓人忍無可忍。


  而且,烏壓壓的一片,根本不知道有多深。還好四九城本身就是大城市,那土地動工的厲害,地質後來也變得鬆軟,那地下室挖太深會導致外面的路面坍塌的。所以下面應該不會很深,我姥爺下去,也是無聲無息的落地的。


  這一方面正面坑不是很深,另一方面也證明了,這下面很可能有一種令人未知的恐怖在李阿敏。


  我心裏面是真的有幾分害怕了,手心裡也冒汗了。我是女漢子,又不是女超人,當然有害怕的時候。但是沒辦法,我姥爺還在下面,他一個老人,雖然社會經驗豐富,但是畢竟是年邁體弱,我下去了是可以照應他的。


  當下,我閉上了眼睛跟著就選擇跳下去。


  落地的過程很迅速,很快我就落在了黑暗的平地上,舉頭看上去因為上面也很昏暗,那是連進來的路口都看不見了。


  我的手機上的電筒打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到眼前半米的地方,我害怕打草驚蛇,不敢叫的太大聲,只是小聲的叫著我姥爺:「姥爺,姥爺……」


  我的聲音變成了幾聲迴音,在這片黑暗中慢慢的回想著,我自己聽得都有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


  而且在我的聲音當中,還夾雜了哭聲,這哭聲時高時低,時長時短。但是很小聲,讓人聽著聽著就會以為只是聽覺感官上的錯覺。


  但是有一個聲音很明顯,就是一種牙齒在嚼東西的聲音,很微弱。但是由於牙齒咬動的部位不同,所以聲音發出來的頻率也不同,讓人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噓,別說話。」黑暗中,我姥爺拉住了我的手,我被他緩緩的牽著前進。我感覺我姥爺手心裏面的溫度,心裏面平靜下來,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能看得更遠了。


  這下面之所以寒氣逼人,好像是裝了制冷機,空氣裡面的溫度保持在零下六度左右。一般的冷凍櫃,也就這個溫度了,活人在這裡面呆不了多久就會凍的受不了了。


  人呵出一口氣來,都能在四周圍瀰漫起白色的煙霧。


  因為這裡面的環境真的是太黑了,所以看不清楚細節,只能看得到眼前的一點輪廓。這地下室我仔細的搜索,暫時還沒有看到牆壁之類的東西,也沒有看見能打開這下面光源的燈。


  我想這裡一定有燈,這裡是地下,只要做這些的陰陽先生,他不是個瞎子。他就需要燈,他得看見這裡面的一切,所以我一直都在找燈。


  找到了燈,一切就都能一目了然了。


  眼前的黑暗中,可以一排排的金屬架子做的床,不過床上沒有人。


  或者說有人,但是都裝進了裹屍袋裡面,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子都很小,看起來就一米二三這樣的高度,好像這樣的小孩坐車看電影,都不用買票。


  不過我從小個子高,從來就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我心裏面譏諷的想著,恨不得能夠立刻飛衝上去,挨個兒的打開這些裹屍袋的拉鏈,看看到底是哪一隻裹屍袋裡,有我表弟的肉身。


  「爺爺……爺爺,在這裡,在這裡……我的肉身。」曾蒼梧忽然說話,這個聲音陰測測的讓我對曾蒼梧產生了一絲懷疑,他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怎麼會一進來就能找到自己的肉身的呢?

  不過在這種環境之中,那中半透明的靈體是看不見的,曾蒼梧飛到了哪裡都不知道。這個聲音和曾蒼梧很像,但是又好像不是。


  就在我反應的一剎那,我姥爺已經帶著我慢慢的,慢慢的就走進一處裹屍袋的附近,從一隻血紅的手忽然就從裹屍袋裡面伸出來了。


  那手在手電筒的白光下是那麼的清晰,手上沒有了皮肉,血液順著手骨流下來。我感覺自己腦子裡面都出現了混亂了,被扒了皮的屍身,它能動了?


  這時候,這裡面的哭聲越來越大了,凄厲,慘絕……


  那手一瞬間的動作,就是插進了我姥爺的腹腔內,動作太快了。這裡又很黑,只是感覺一瞬間而已,就被這隻手擊中了身體的要害。


  那隻人手雖然沒有了皮膚,可嬌小的只是個孩子的手而已,它生生的就把我姥爺體內的貌似是腎臟的內臟就這麼拔出來了。


  「呃!」我姥爺慘叫一聲,血液從腹腔里噴出來,他的聲音已經帶著虛脫,「快走,快走啊……別管我,也別信任何人說的話。曾蒼梧,曾蒼梧他騙了我們……是他引我們來的,他不再是……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孩子了。」


  「姥爺!」我完全慌了手腳,我發現我姥爺的身子也在跟著顫抖,但我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喊,說話的人不是曾蒼梧。


  曾蒼梧從進來以後,那就不見了,也沒有說話。


  剛才是我聽見它說的第一句話,還有可能不是我的小表弟曾蒼梧說的話。我感覺那個聲音是要把我們引誘到死亡當中去,而我的表弟,卻悄然無聲的失蹤了。


  我覺得,曾蒼梧沒有背叛我們。


  沒有特殊的證據,只因為對血肉至親的信任,我相信曾家的人,是不可能出現我爸那樣背叛親人,殺人為己的勾當。


  但是我真的沒有餘力去管曾蒼梧的魂兒到底是沒了,有人假冒他。還是真的被人偷偷帶走了,來引我們入陷阱。


  現在必須要叫救護車,否則我姥爺就有性命危險。


  我姥爺他戰慄了身體,拉著我前進了幾步逃跑,然後立刻鬆開我的手,好像是突然間幡然醒悟過來,咆哮道:「王瓊你快走!是我執意要找孫子,才會著了道。換了別的時候,根本不可能這樣,關心則亂,不能連累你。」


  我咬著唇,冷聲說道:「姥爺,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你是我姥爺,蒼梧是我的表弟,我不可能走的,我要是走了,就和這製造恐怖的筷子城的製造者沒什麼不同。你聽我說,我現在背著你逃出去。」


  我體內的兵冰蠶觸覺是很敏銳的,在我背起我姥爺的一瞬間,我的背部被他的血液染濕了,我的世界里好像就剩下了黑暗和冰冷。


  但是,在同時,冰蠶也從我的嘴裡面飛出去。


  這小東西長了一對透明的翅膀,黑暗中它通體都泛著幽藍的白光,讓人一時間就會被它身上璀璨的光芒所吸引。


  它一頭就扎進了黑暗中的,但是它不是消失了。


  周圍一下子就亮堂起來,燈打開了。而打開燈的不是其他的人或者機關,是在我體內欺軟怕硬的冰蠶。


  這一次,我沒有求它,它主動救了我。


  它飛回來,落在了我的肩頭。好像是因為受了這底下冰冷的環境影響,它鮮紅的眼睛裡面也藏著一股戾氣,身上散發出一陣又一陣帶著寒意的白煙。


  我感覺我的肩頭很冷,但是沒有凍傷的感覺。


  四周圍看的清楚,這是一件總共面積不到三百平米的屋子,之所以覺得大不過是因為黑暗的緣故。


  這裡面擺了很多很多無數的床,每張床上都有一個裹屍袋,但是我的眼睛里看不見裹屍袋裡面的屍體還有靈魂。


  裹屍袋都是裝著東西的,魂魄大多都已經立體了。


  就這麼粗略的掃視一眼,就能察覺到這一間屋子裡,少說有上百號人的屍體。


  在牆壁的一角有一個柜子,柜子裡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娃娃,木質的,鐵質的,棉質的等等,那裡陰氣很重,娃娃里可都有孩子的靈魂。


  但是,此時此刻,孩子們虛弱的哭聲停止了。


  它們好像是因為害怕,連靈魂深處因為悲傷而哭泣出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柜子前還站著個人,那個人身穿了道袍,他眼睛裡面帶著一絲的笑意,手裡面拿著一隻傀儡娃娃,娃娃發出了哭聲,「主人不要傷我,不要,我好痛。」


  他對著手裡的娃娃說:「你剛剛做很好,我不會傷你的。」然後把它放在了柜子裡面,和其他的娃娃並排在了一起。


  曾蒼梧的魂兒,被他的另一隻手單手牢牢的控制在掌心當中,變得很小,也很脆弱。那樣子大概只有拇指粗細,他在喊:「爺爺,救我。」


  可他的爺爺,我的姥爺,已經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了。


  那個躲在暗處偷偷的操縱一切的人,突然被暴露在燈光下,好像絲毫都不會覺得害怕。我立在原地有一兩秒鐘左右,做了個判斷,決定還是放棄這次救曾蒼梧的機會,我要把姥爺帶出去醫治。


  如果這個人敢攔著我,我不介意和他玩格鬥。


  我轉過身去,心痛如割的跑了,我從來沒想過要依賴誰,但是嘴裡卻低聲的很小聲的說道:「要是玄青在一定會不會這樣。」


  我居然有種莫名的自信心,覺得玄青會來幫我,他和我姥姥走了。按理說,今天就應該回來了,可是到了晚上,他們都沒有回來。


  他打算撒手不管我了嗎?


  他不會!

  那個穿道袍的臉上的五官是那麼的平庸,可是笑起來的聲音卻又如同魍魎一般的陰險和可怖,「王瓊,你真不愧是你爸的兒子,居然能找到這裡來。你不想要你表弟的魂兒了?你敢走,曾蒼梧的魂兒就會被我捏碎。」


  我怔立在原地,不是因為那人說的話,而是因為他忽然就立在我眼前。他沒有看著我,而是看著道人,眼睛裡帶著不可一世的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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