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麗貝卡在李彼得手下做事,還低下獸人戰士高貴的頭顱,為拋棄她的謝爾團求情——奧拉夫花了半分多鐘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現實。


  當初,奧拉夫以為俄梅加戰術大隊不過是個營級規模的特種部隊,潛入塞維坦王國腹地是為了執行特殊任務,任務執行完就會走。特種部隊往往行動隱秘,就算找到,對方也不會露出任何破綻,搞不好還會被滅口。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麗貝卡能完成任務。就像麗貝卡認為的那樣,這就是純粹的流放,這番話就是讓麗貝卡離開謝爾團自謀生路的委婉說法。


  麗貝卡在李彼得手下做事,這意味著她找到了俄梅加戰術大隊,還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在那之後她沒有回到謝爾團,向奧拉夫復命,這說明她明白奧拉夫的意思,從離開謝爾團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把自己視為謝爾團的一員了。


  奧拉夫很清楚,麗貝卡在謝爾團生活的並不快樂——準確說是活的很憋屈。她為團員們付出了很多,但只是因為她性格不好,大家都不喜歡她。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但是作為一名團隊領袖,作為一名想要保持威嚴的父親,他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早已做好了被麗貝卡憎恨的準備,就算麗貝卡公報私仇,帶著俄梅加戰術大隊的人滅了謝爾團,他都不會責怪麗貝卡,因為這是飽受傷害的她應得的權力。


  可是麗貝卡卻沒有這樣做。從小便接受獸人戰士訓練,實力強大且孤傲的她,居然向人族下跪,去為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求情。


  這讓奧拉夫的內心受到了很大的觸動。他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像是心裡打翻了五味瓶,又像是有人用極細的針反覆戳他的心臟。


  李彼得見奧拉夫陷入沉默,以為他不信己方有輕鬆消滅謝爾團的實力,就帶他來到外面,讓部隊對謝爾團營地附近的一塊空地進行火力覆蓋。誰知在這之後奧拉夫依舊保持沉默,他直接向李彼得告辭,返回了謝爾團的營地。


  他回去的時候,獸人戰士們已經在營地外等他了。大家的臉色都很糟,目光中充斥著恐懼與掙扎,還有對他的期待,唯獨沒有視死如歸的戰意。


  這對奧拉夫來說是個好消息。如果在見識過那種可以轉瞬間殺死數十名沒有穿盔甲的獸人戰士的火力,這些部下還有戰意,那麼謝爾團就真要成為歷史了。


  如果我們有獸人戰士裝備,如果我們是全副武裝,還能有一戰之力。


  但是我們沒有。


  奧拉夫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他心裡很清楚,所謂獸人戰士們的驕傲,不過是一塊遮羞布,是獸人戰士們用來維持尊嚴和戰意的興奮劑。


  拳頭大才說了算,這是亘古不變的硬道理。其實在喪屍危機爆發之前他就隱隱覺察到,獸人戰士的時代要過去了。


  其實自從火器實用化之後,獸人戰士的地位就不斷的在下降。那個時代的獸人戰士被使用火器,組成線列陣的人族士兵血虐。後來人族給獸人戰士研究出防護性能更好的盔甲,又給他們設計了適合時代的武器,獸人戰士才沒有被時代所淘汰。


  雖然沒有被淘汰,但是獸人戰士在軍隊中的地位大不如前。過去他們是軍隊中的王,只有人族的精銳戰士有勇氣和獸人戰士正面對抗,而且還不一定能打贏。火器出現后,他們不再是王,只是被當成精銳部隊看待,一般的人族部隊也能有勇氣與他們正面對抗。


  後來人族的武器越來越先進,獸人戰士部隊在軍隊中的地位也越來越低。到喪屍危機爆發之前,已經有不少國家考慮將獸人戰士部隊踢出主力部隊的行列了。只不過還沒等他們下定決心,喪屍危機就爆發了。


  對於人族和半獸人來說,喪屍危機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但是對於獸人來說,這卻是一場及時雨。喪屍危機險些摧毀了人族建立起來的生產體系,大大限制了他們的生產能力。現代的武器裝備都很依賴後勤,生產能力低下就意味著後勤能力低下,後勤能力低下,就會限制人族部隊的戰鬥能力。


  獸人戰士卻不會受到這樣的限制。他們本就是依靠肉體力量去戰鬥,那些被人族和半獸人視為巨大威脅的低級喪屍,在他們眼中還不如普通的猛獸。若不是它們數量眾多,悍不畏死,而且只要被抓傷、咬傷就會喪命,變成行屍走肉,獸人戰士根本不會正眼去看它們。


  一支由獸人戰士組成的團隊,在喪屍末世中不愁吃喝——前提是他們不受壓榨。只要他們肯放下所謂獸人戰士的驕傲,學著人族那樣耕種畜牧,活得肯定比一般的人族自在。


  抱著這樣的想法,相當一部分獸人戰士部隊選擇獨立。而獨立的結果,就是受到尚未瘦死的駱駝,也就是人族統治者的威脅與壓榨。


  獸人們低估了人族的抗壓能力,也低估了他們的生存能力。也許人族掌權的時代會因著喪屍危機的緣故成為歷史,但在幾年甚至十幾年內,他們是不會垮掉的。而在他們垮掉之前,獸人族和半獸人會先一步成為歷史。


  這就是大勢嗎?


  在想清楚這一點之後,奧拉夫心中五味雜陳。他突然覺得,一直被他當成笨蛋的小女兒,要比他聰明的多。那孩子不論遇到什麼事,都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然後順其自然,接受結果。在他看來,這樣的人是不會有前途的。


  可是現在,麗貝卡卻站在得勢的一方,可以在安全的地方,選擇放下尊嚴為他和部下求情,或是落井下石。而機關算盡的他,卻只能深處險地,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想活,還是想死?」


  奧拉夫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要問,要走這個過場。部下們如他預想中的那樣陷入沉默,他知道他們想活,卻怕說實話丟人,所以才不敢說話。


  人啊……人啊……


  人啊,你們讓我說些什麼好呢?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考慮這些有的沒的嗎?

  作為一個領袖,奧拉夫從來不會揭部下的短。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說道。


  「想活的,放下武器,站到我身後。想死的,拿好武器,留在營地。」


  說罷,他便取下腰間的彎刀和手槍,丟在地上,向後退了三大步。待奧拉夫站定,眾人才爭先恐後的丟下武器,站到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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