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李彼得沒能把這句話問出口。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他就是覺得愛麗莎會給出「當然是硬剛到底」的回答。同理，如果是詢問希婭，得到的多半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撤退為妙」的回答。


  艾蜜的狀態還是很糟糕，李彼得不想加重她的負擔。菲爾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新兵，再加上李彼得已經對她動了心，並因為精神上腳踏兩隻船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之中，沒有勇氣和她對話，所以現在他只能找亞瑟商量。


  「布魯圖斯士官長，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完畢。」


  李彼得沒有直呼亞瑟的名字，而是非常正式的稱呼他為「布魯圖斯士官長」，這讓亞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傢伙之前之所以想和屍潮硬剛，只是為了在幼女們面前展示肌肉，讓她們崇拜自己，喜歡自己，多和自己親近。他在科技領域有著很深的造詣，可以靠著對武器的理解制定出一些戰術，但從本質上講，他只是一個接受過軍事訓練、在軍隊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還被人類同盟慣壞了的科學家。


  在軍事決策方面，他相對而言缺乏責任感，容易以自我為中心，可能會為了滿足自我需要犧牲團隊的利益，甚至讓團隊去冒險。但這並不意味著亞瑟是個只知道自私自利，損人利己的混蛋。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因為他並不清楚選擇所帶來的後果，並非真的要讓團隊為自己做出犧牲。


  在亞瑟看來，這次行動進行的非常順利。只要按照這個步調繼續下去，他們就能把屍潮完全消滅，賺取到數十萬點的點數，他也會成為幼女們心中的英雄。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李彼得卻用嚴肅的口吻詢問他的意見，好像形勢非常糟糕。


  在這種情況下，亞瑟只能想到兩種可能性：要麼是亞瑟的判斷有問題，要麼是李彼得的判斷有問題。


  亞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有驕傲乃至自負的資本，但他並不自負。他很清楚自己在軍事方面的素養到底有幾斤幾兩，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幾乎不會參與軍事決策。這次如果不是為了在幼女面前出風頭，他根本不會在會議上發表意見。


  在亞瑟心中，李彼得是個認真負責，且很有能力的指揮官。他相信李彼得的判斷，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做出了選擇：是我的判斷有問題。


  在這種時候，李彼得沒有詢問愛麗莎和希婭的意見，也沒有詢問艾蜜的意見，反而是把目光投向軍事素養很差的自己，這意味著李彼得現在只能依靠自己。至於李彼得這樣做的原因，在他提到自己的名字之後，亞瑟就已經想明白了。


  愛麗莎是激進派，希婭是保守派，兩人的選擇是可預見的。艾蜜的狀態很糟糕，應該還沒有恢復過來——即便艾蜜恢復過來，對李彼得惟命是從的她也幫不上什麼忙。至於菲爾，這個剛剛加入小隊的新兵不可能派的上用場。


  可是光是認識到這些，他還幫不上李彼得的忙。他根本搞不清現在的形勢，但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建議會影響到小隊的命運。


  此時此刻，他突然理解了李彼得在山頂糾結不已，無法做出決定時的感覺。一想到決策失誤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亞瑟的喉嚨口就像被塞了一顆鵝蛋一般，連聲音也發不出。


  贏了就是英雄，就是大賺特賺，可是萬一輸了呢？

  可能會有人死掉，小隊的經濟可能會崩潰，士氣可能會暴跌……大家可能會責怪我，怨恨我，甚至敵視我，打我黑槍……


  想到這裡，他對李彼得生出了些許怨念，因為這些壓力正是李彼得擅自強加給他的。但是這些怨念很快就消失，他知道李彼得不是想難為自己，而是因為無法做出決定，不得不詢問他的意見。


  這是強加的壓力，同時也是一種信任。亞瑟把李彼得當朋友，他相信李彼得也把他當朋友。朋友之間就是應該相互幫助，遇到困難時會下意識想到對方，去麻煩對方，還深信對方不會把這件事當成麻煩。


  呵呵……沒辦法，這就是友情啊。


  可是抱歉，李長官，我真的幫不上你的忙。


  就算你把現在的形勢分析給我聽，我也不見得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幫你做出選擇，然後在選擇出錯之後替你背鍋。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想到這裡，亞瑟的嘴角泛起釋然的微笑。


  李長官，我也拿你當朋友。


  雖然這樣做有些自私，但我真的想當一回英雄。


  既然你不知道該怎樣選，還把問題拋給了我，那我只能儘力而為。


  所以抱歉了，李長官。


  這次我要坑你，還要以小隊的未來發展作為賭注，來完成我的心愿。


  反正你做不出選擇，我也做不出選擇，拉斐爾斯更做不出選擇，勞丁維爾和弗雷倫德還會因為這件事撕逼，爭來爭去也爭不出結果。


  與其費心費力的思考策略，延誤戰機，不如放棄思考，一波莽上去！成王敗寇！這多痛快！


  亞瑟這樣想並非是在為自己開脫，因為現實情況就是如此。


  與屍潮硬剛存在著很大的風險，戰鬥過程可能會很艱難，但是只要不出現意外狀況，606特別小隊就有很大的贏面。就算屍潮中出現了意外狀況，只要沒有其他的人類生存者搗亂，他們還是有一定的贏面的。


  可是一旦出現讓606特別小隊無法應對的狀況，他們就有可能付出慘重的損失。在這種時候，把問題考慮的越全面，就越難做出決定。反倒是片面看待問題的人能夠輕鬆做出決定，並熱情高漲的付諸於行動。


  世人常以成敗論英雄，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好習慣。歷史上的很多戰爭、戰役在尚未爆發之前，都處於這樣一種情況。


  佔據主動權的一方要麼是對局勢只有片面的認知，自認為贏面很大，直接發起進攻；或是在仔細推敲之後，糾結許久，最後決定賭一把，然後發起進攻。不管指揮官能力如何，只要戰爭或戰役打贏了，他就是英雄；打輸了，就可能遺臭萬年。


  這種判斷方式對於一些將領而言並不公平，因為有些將領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打贏了戰爭或戰役，而是靠著所屬國家的雄厚力量，乃至好運獲得了勝利。雖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單憑好運就把一個人捧上天，這未免有些不負責任。這種評價也太過片面，有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