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其實這也不能怪李彼得。


  強勢的形象本來就是他裝出來的，光是維持那副強勢的姿態已經很勉強了。他根本沒想到菲爾會突然插話，菲爾說話時語氣很軟弱，他的心跟著一軟，氣勢瞬間弱下來。菲爾那句意義不明的「我也任憑你處置」又讓他分了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忘了裝樣子，直接暴露了本來面目。


  可是對面的三人卻沒有感覺出任何異樣。在他們看來，李彼得就是沖著菲爾來的，菲爾主動開口，還表示自己任憑他處置，他的態度自然會軟化下來。


  短角大叔是因為菲爾才無法做出決定的，現在菲爾已經開了口，表示她願意接受李彼得的處置，短角大叔就沒有了糾結的理由。雖然仍舊很不情願，但他還是點了一下頭。


  呃，敢情她才是主事人嗎？

  完全不像啊……


  李彼得仔細打量著菲爾，看得她很是不好意思。鼠耳男孩見李彼得用「貪婪」的目光看著菲爾，又是憤恨，又是不甘，卻沒有站出來保護菲爾的勇氣——他甚至連瞪視李彼得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偷偷用餘光看著李彼得，完全不敢和他對視。


  「好吧，那你的要求是什麼？」


  李彼得本以為，菲爾會提出要多少多少食物和水之類的要求，結果菲爾卻直接指著亞瑟，要李彼得做出承諾，不讓這個人靠近團隊中的孩子。


  聽到這個要求之後，亞瑟先是一愣，然後就一臉茫然的看著菲爾，臉上的表情彷彿再說：咱倆有仇嗎？你為啥要針對我？


  李彼得也感到不可思議。由於事情涉及到了下屬，顧慮到下屬的情緒，他肯定不能輕易點頭。為了弄清菲爾針對亞瑟的原因，他只能拋個直球過去，問菲爾替這個要求的原因。


  「因為……因為他昨天嚇到了一個孩子……我不想讓他傷害到其他孩子……」


  菲爾的話讓李彼得想起昨天下午發生的事。亞瑟確實把一個小女孩嚇到小便失禁——當然了，這其中也有她本來就已經忍不住的原因在裡面，但把她嚇尿褲子的人確實是亞瑟。


  「呃……這個……我的這位部下在性格方面……比較……比較直，不太懂得表達善意。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我替他向那位小姑娘道歉。不過他真的沒有惡意，他是個非常善良的人，是絕對不會傷害孩子們的。」


  「沒錯！我絕對不會傷害他們！」


  李彼得話音剛落，亞瑟就用堅毅的聲音說道。


  「你……你說的話又不靠譜……」


  說話時，菲爾悄悄的瞥了一眼李彼得。亞瑟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便立即轉過身來，端端正正的向李彼得敬了一禮。


  「長官！我現在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那些孩子！如果我食言了，您可以立刻槍斃我！」


  也只有涉及到幼女的時候，亞瑟會敬出這麼標準的軍禮。這在他入伍之後，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如果他能向以前的長官這樣敬禮，估計他們可能會感動的哭出來。


  雖然亞瑟這樣說了，但是李彼得不能就這樣答應。現在畢竟是在外人面前，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的。


  他輕咳了兩聲，轉過身去，趁著對方三人不注意，朝亞瑟擠了一下眼睛。亞瑟先是一愣，然後就明白了李彼得的意思，配合李彼得演起了戲。


  「我相信我的部下。就算沒有這個保證，他也不會傷害孩子們。」


  「長官，為了讓他們安心，您還是接受我的保證吧！」


  「那怎麼行！萬一哪天有孩子先攻擊你，你迫不得已做出反擊，我還要槍斃你嗎？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果我接受了你的保證，到時候我就得槍斃你。他們對你不安心，我還對他們不安心呢。」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李彼得悄悄瞥了菲爾一眼，發現她正小臉通紅的獃獃看著自己。她的表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其實菲爾也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李彼得和亞瑟的對話臉紅心跳，還會因此而出神。


  ——我相信我的部下。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讓菲爾動心的，就是這兩句話。


  他相信部下……而且很看重部下……還是個守諾言的人……也許……也許之前我真的誤會他了……那次明明是我想殺他……可是他卻沒有傷害我……還給我食物和水……


  和之前因為李彼得「有糧有勢」對他產生好感不同，這次菲爾是真的動心了。她現在完全不敢和李彼得對視，因為只要一和他的目光發生接觸，她就會臉頰發燙，心臟狂跳不止，甚至會喘不上氣來。


  對人族的恨意偶爾還會浮上來，在她耳邊輕語幾句，但這些聲音很快就會被「爸爸媽媽和哥哥又不是他殺的」、「人族也有好人」之類的聲音淹沒。雖然還無法放下對人族的恨意，但是對於李彼得這個人，菲爾已經一點也恨不起來了。


  短角大叔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剛剛態度強硬的李彼得，在菲爾開口之後態度就軟化下來——準確說是突然變得溫和起來，這讓他有些安心。


  這麼強勢的人，居然會為了菲爾用溫柔的口吻說話……也許他是真心喜歡菲爾的。


  菲爾看起來好像也對他動心了……如果她能因此放下對人族的仇恨，那是最好的。


  想到這裡，短角大叔再也沒有了猶豫，下定決心向李彼得「投降」了。


  菲爾愣神了大概半分鐘，在覺察到李彼得疑惑的目光后，她慌張的轉過身去，小手在隆起的胸脯上撫個不停，可這樣做並不能讓她的心臟好受一些。


  「那個……我……我相信你……也相信他……短角大叔……讓大家都出來吧……」


  雖說菲爾的反應和李彼得、亞瑟預料中的完全不同，但兩人還是達成了預定目標。如果不是有外人在這裡，他們肯定要擊掌慶祝了。


  「多謝您的配合。」


  心情大好的李彼得徹底忘記了愛麗莎的囑咐，微笑著向菲爾微微欠身，菲爾也趕緊回了一禮，然後略顯扭捏的站到了他的身邊。


  嗯？！這是什麼情況？

  表明立場？還是向我們示好？

  要不要提防她？萬一她突然撲過來奪槍，然後對面的兩個人也撲過來……


  在李彼得琢磨菲爾行動的含義時的時候，菲爾輕輕咬了咬下唇，瞳仁轉向李彼得，在視線接觸到他臉龐的瞬間，又迅速轉到了相反的方向，過了幾秒鐘又轉回來，然後再逃回相反的方向，如此反覆了好多次。


  在這期間，短角大叔已經叮囑好了鼠耳男孩，讓他把大家從山洞裡叫出來，並把所有可以被當成武器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李彼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