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0章 1449.容祁VS小月（58）
自從長公主死後，世子雖然沒有責怪王妃，也沒有冷待王妃，但她們都很明顯的感覺到，世子沒有再親近王妃了。
「祁兒他……果真還是怨上我了。」
肅王妃沙啞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悲傷。
「王妃莫難過，世子遲早會想通的，他會知道您一切都是為了他，如果當初您不那麼選擇，死的就是世子了。」
聞言，肅王妃苦笑了起來，「如果給祁兒選擇，他寧可選擇死的是他自己吧，可偏偏我給了他做了一個不該做的選擇。」
看著自己的兒子日復一日越發冷漠的模樣，漸漸地成了一個沒有心的人，肅王妃的心裡既心痛又後悔。
「錯了，我都錯了。」
現在，她的兒子即使看上去還活著，卻早已經死了。
她甚至連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讓他續弦的事，她怕自己多提一句，便會將兒子推得越來越遠。
心裡卻只能盼著，盼著他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從悲痛中走出來，等到他心甘情願再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如此日復一日地等下去，等了一年又一年，盼了一年又一年……
肅親王身邊始終只有他一人，形單影隻，就好像被全世界被拋棄了似的，唯有在他坐在長公主的墓碑前陪著公主說話的時候，才能看到他眼底溢出的柔和和光芒。
轉眼間，十年過去了，北衛的江山越來越強盛，老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
當年八歲登基的君王，如今也已經十八歲了。
又是一年深冬，北堂毓月的祭日，她的陵寢前，已近不惑之年的肅親王容祁還是準時出現在那裡。
一人一酒一墓碑。
白雪紛飛，落在他已經出現白絲的發間，他的手，輕輕拂過那墓碑上那依然清晰的名字，眉眼柔和，就像是在撫摸記憶中那女子絕色的容顏。
「月兒，十年了，你還在等著我嗎？」
他笑容溫和，眉眼儘是柔情，「你要的太平盛世，我幫你守住了，皇上很能幹，是個很好的明君，他如你盼的那樣，有手段，有魄力，還培養出了他自己的勢力，如今，沒人能撼動他的位子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可以去找你了，你可千萬別急著走啊，十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對嗎？」
兩行清淚，終是順著他直挺的鼻樑滑落下來。
十年，他熬得太苦了太苦了，沒有她的日日夜夜，他都是日復一日地熬過來的，為了讓她放心，為了替她守住這太平盛世，他一直熬著熬著，熬到現在，熬到小皇帝長大，熬到終於可以陪著她一起去的這一天。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他的頭髮，變得雪白，眉毛上也鋪上了一層白雪。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雪地里那妙齡少女，身上披著一件火紅色的白毛裘衣，朝他飛奔而來，耳邊，還響著那一聲一聲的「容哥哥」。
容哥哥，你又被罰了啊，真可憐……
容哥哥，來吃包子，熱乎乎的包子，我偷偷爬進來的，沒給肅王爺發現……
容哥哥，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容哥哥，你一定要回來啊，月兒等著你呢……
容哥哥，等這棵紅梅開得最旺的時候，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好……」
他沙啞著嗓音，低低地吐出這一個字，嘴角，鮮紅的血液緩緩滑落在潔白的雪地里，就如陵墓邊上那一排開得正盛的紅梅。
皇宮——
「皇上！皇上！」
年輕俊美的少年帝王正在批閱奏摺，從前稚氣的五官，如今添了沉穩和霸氣，那雙凌厲的雙眼，透著無聲的威壓。
「何事？」
北堂毓源沉著聲音，開口。
「祁王……祁王和王妃……在……在外面……」
啪嗒——
北堂毓源手中的毛筆，掉落在地，半晌，才猛地抬眼看向內侍，「你說誰？」
北衛的祁王，還能是誰？
「祁王和祁王妃！」
內侍的聲音，因激動而夾著沒能掩飾的顫抖，「容晨……容晨將祁王和王妃帶進宮了。」
下一秒，北堂毓源便看到已近五十的祁王夫婦出現在御書房裡。
「父……父王，娘親。」
「源……源兒！」
祁王妃率先哭出聲來。
十年……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自己的兒子，再相見，她已經泣不成聲。
倒是祁王顯得冷靜許多，可看著自己的兒子時，眼底依然難掩激動j，禁不住紅了眼眶。
當年，容祁派容晨將他們夫婦從大牢中帶走，卻並沒有殺了他們，只是將他們軟禁起來，即使後面聽說源兒當了皇帝，他也不曾放了他們。
他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沒想到，今日，容晨卻過來說要帶他們來見兒子。
「父王……」
北堂毓源上前，緊緊抱住自己的父親，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自己的雙親，卻又在這樣出乎意料的情況下相見了。
同時，從祁王夫婦的話中，他才知道這些年，容祁隱瞞了他什麼。
他用他對他的仇恨，將他培養成了一個有勇有謀，做事果斷的帝王，而他，卻恨了他十年，用十年的時間培養自己的勢力，用十年的時間設計著怎麼去殺他。
北堂毓源面色發白，有些站不穩。
「皇上！皇上！」
又是一陣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侍衛統領慌慌張張地衝進御書房，來不及行禮，直接道：「肅親王死了！」
肅親王容祁是自斷筋脈死在長公主北堂毓月的墳前的，那一天，雪地上落滿了被風吹落的紅梅，跟肅親王的血，混在了一塊，紅得刺眼，奪目！
當滿朝文武聽說這事的時候，一些不管是敬他還是怕他的朝臣們，都沉默了，有唏噓有悵然，也有鬆口氣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十年，肅親王明裡暗裡把持朝政，總有一天會取代皇帝，沒想到，他就這樣自盡在了長公主的墳前。
十年……
原來他始終沒放下長公主。
也是，這十年，他從未再續娶，身邊也從未有過一個女人，若不是放不下，又是什麼呢。
他就這樣走了，走得悄無聲息，卻又轟轟烈烈。
皇帝趕去容家祖陵的時候，容祁一身白衣，就靠在北堂毓月的陵碑上，嘴角掛著一抹溫柔又輕鬆的笑。
他的手邊，緊緊握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兩行字——
生不同衾死同穴，來世再做雙飛燕……
北堂毓源緩步走到容祁身邊蹲下，解下身上明黃色的披風，蓋在容祁的身上，哽咽著聲音，啞聲道：「容哥哥，對不起，容哥哥，謝謝，謝謝你……」
他對他滿懷愧疚又滿懷感激。
愧疚的是，他恨了他十年，每時每刻都想著要殺了他，感激的是，他手把手將他培養成才，成了一個合格的受天下百姓敬重的一代帝王。
「你放心陪姐姐去吧，你們要的太平盛世，朕會幫你們守下去。」
那一天，隨皇帝前來的群臣，御林軍，都聽到沉穩果斷的少年帝王，在容祁的遺體前，失聲痛哭。
肅親王的葬禮，非常得隆重，他的棺木是朝中幾個皇帝親手提拔起來的重臣親自抬的。
容祁這一生沒有一兒半女，皇帝以兒子的身份拿引魂幡親自走在前頭，即使於禮制不合，卻沒人敢開口反對。
那天，容祁的棺木被擺放在了北堂毓月的棺木旁，緊緊挨在一起。
當年的那些大臣，這才知道，原來當年這一塊空出來的地方，是肅親王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
生不同衾死同穴，來世再做雙飛燕……
肅親王的一生，隨著陵墓被封上而徹底結束了，而北衛的天平盛世，則有北堂毓源這位少年帝王繼續去開創，去守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