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4章 第二十四卦
第24章第二十四卦
覺得陸爻的杏仁眼就是瞪人也好看,玄戈手沒松,反倒還更緊了一點,態度坦然,「那是之前我沒這個條件。」
理由滿分,邏輯合理,陸爻沒辦法反駁,又因為耳垂被溫熱的手指揉弄,注意力不太集中,隔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來自己想問的問題,「那,那你一般會怎麼……處理?」
第一次和人討論這方面的問題,陸爻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好奇,於是問出來之後,撇開頭不敢看人,從側面能發現,他睫毛還一直顫。
在陸爻這個年齡,生理問題基本都會有長輩教導,或者同齡人之間私下交流,但陸爻這兩種情況都不符合,所以,玄戈竟然是他第一次可以詢問這方面問題的對象。
感覺懷裡的人熱得都要冒煙了,玄戈沒有覺得好笑,很耐心,「你平時上網嗎?」
「不上,我沒有電腦,也沒有手機。」
陸爻說的是實話,這兩年他漂在外面,全國各地到處找卦盤,一個固定的落腳點都沒有。又為了不能讓陸家的人找到他,賺的錢很少,基本是顧了上頓沒下頓。所以這些「奢侈」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從來沒有考慮過的。
況且,以前他拿著手機也沒什麼用處,因為他連聯繫人都沒有。
玄戈沉默了一會兒,側臉輕輕蹭了蹭陸爻的發頂,伸手把放邊上的手機拿過來,打開網頁輸入了幾個字,點了搜索,然後遞給陸爻,「這裡寫得比較全面。」
他打開的是一個國際基金會設立的青少年性、教育網站,包括了各個方面,很完整全面。
陸爻接過來,看得很仔細,花了二十幾分鐘才看完,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行字,「性取向上,喜歡男性和喜歡女性,都是正常的,對嗎?」
「對,」玄戈點頭,隨後有些懶懶地曲起左腿,似笑非笑地看著陸爻,「不過,不管你喜歡男性還是喜歡女性,我都不會心情愉悅的。」
「啊?」
「因為我希望,你如果要喜歡誰,那喜歡我一個人就好了。」
呼吸都有些不自然,陸爻刻意沒理玄戈,大致再掃了一遍后關掉網頁,忍了忍,接著問,「你會自己……用手嗎?」
這個問題玄戈沒直接回答,似笑非笑的,「你呢?」
秘密確實需要交換,陸爻很誠實,「我沒有用過,沒多久,會自然地消下去。」說完,他很堅持,「那你呢?」
「我……秘密。」見人好像惱了,玄戈笑著把右手伸過去,握了陸爻的手,「好好好回答你,偶爾會。」
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隔了兩秒,陸爻猛然就覺得玄戈的手,像是火球一樣,燙得驚人。
「你這是……耍流氓!」
玄戈笑了起來,把人摟懷裡,「我家小貓真是個寶貝!」
在抗議無效,且玄戈理由充分的情況下,陸爻還是沒能脫離魔爪回到沙發,沒一會兒他就開始犯困了,閉上眼之前,他強打著精神問玄戈,「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手輕輕拍著陸爻的脊背,玄戈聲音放輕,「只要我確定自己是『玄戈』,不就行了?」
「嗯,你說得對。」放了心,陸爻一會兒就睡著了。
見人睡了,還下意識地挪了挪,趴到了自己胸膛上,玄戈笑著嘆了口氣,聲音很低,「還說睡覺之前有故事聽,變成人了果然連待遇也下降了。」
他空著的手給陸爻掖了掖被角,又想起之前陸爻問的,知道了自己的是卦盤的器靈,會不會不開心。玄戈覺得自己其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他曾經因為完全不清楚的身世、迅速癒合的傷口,以及心裡那股狠壓著的戾氣,一直都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當清河直接告訴他,他是一個器靈時,他甚至有種「這樣也挺好」的感覺。
而且,陸爻開始本能地親近和信任他,很明顯沒有了太多的顧忌,也算是一個進步了。
一邊想著,玄戈慢慢睡了過去,迷糊之間,像是站在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地方。他往四周看了看,旁邊都是模糊的,只有眼前的小池塘很清晰,一個穿著黑色上衣的小男孩兒,正背對著他在玩兒水。
這時,他突然發現,有四五個八九歲的男孩兒悄悄地過來,無聲地推攘的,最後擠了個有些壯的男孩兒出來。玄戈就看見對方躡手躡腳地到了黑衣小男孩兒的身後,抬起了手——這是要把人推下去。
不知道因為什麼,竟然提前預知了可能發生的事情,小男孩兒想躲開,但沒來得及,直接就被推到了水裡,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岸邊的幾個男孩兒都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手,一邊叫嚷著「鬼眼睛掉水裡了!」
玄戈心裡的弦一綳。
沒一會兒,水面波紋盪開,黑衣服小男孩兒從水下鑽了出來,離岸邊遠遠的,盯著那幾個人看。他嗆咳了幾聲,頭髮緊貼,眼瞳漆黑,皮膚非常白,面無表情的模樣顯得很警惕。
確實是陸爻!
玄戈心都慌了,很想直接跳進水裡,去把人抱起來,但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只能看,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小陸爻看了岸邊的人一眼,轉身朝著反方向游,明顯是想從另一邊上岸,避開那些人。而那幾個男孩兒還在他背後笑叫,「鬼眼睛!你去告狀啊,沒人會幫你!你活該泡在池塘里永遠起不來!」
夢境的景象在變淡,玄戈慢慢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悲傷,讓他委屈地想落淚。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這種情緒不是他的,這個夢境也不是他的,應該都是陸爻的。
意識到之後,猛地睜開眼,玄戈馬上偏過頭,就看見陸爻正好好地趴在他胸口上,像只袒露了腹部的小貓一樣,滿心信任地睡得很沉。
玄戈沒敢動,看著陸爻左眼眼皮上那顆淡色的痣,突然就在想,要是自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好了。
他想看著他的陸小貓長大。
不管是委屈也好,悲傷也好,都不想讓他獨自一個人承擔。
玄戈苦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心也會因為一個人,變得這麼軟。
隔了兩天,關了好幾天的錦食終於開門營業了,好幾個熟客都和玄戈開玩笑,「還以為你這是回老家結婚去了。」
玄戈看了眼旁邊的陸爻,「沒,有點事耽擱了幾天。」
「好好吃」三個字重新掛在了牆上,陸爻又佔了張桌子,放了張紙在上面,寫著「消費滿九十九,免費算卦,限二十人。」
他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算了算,發現自己九十天的壽命又快不夠用了,因為離火浮明盤的本體沒有找到,沒辦法幫他壓制住死氣,所以他還是需要把生氣填補進封禁里。
而且讓渡生氣這種事,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還要看對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於是陸爻準備給二十個人算算,然後就去幫玄戈的忙。
算完了兩個,陸爻正幫著記賬,不小心掉了一張紙幣到地上,他撿起來時順手就算了一卦——友人探望?難道薛緋衣要過來?
果然,隔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薛緋衣就揣著星盤過來了,一進來就喊餓。等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飯放到他面前,看薛緋衣的表情,陸爻都覺得對方要抱著自己哭一場。
「我餓了兩天兩夜,此時此刻的心情,無法言表。」薛緋衣雙眼都快含淚了。
店裡沒其他人,清河在旁邊語氣淡淡地,直接開口,「昨天到底是誰一口氣吃了三隻烤雞?」
「是你!」
「……」
快速吃完一大碗湯飯,薛緋衣完了抹抹嘴,不經意看見了最裡面的桌子上,放著的那張寫了「免費算卦」的紙,忽然問陸爻,「你有證嗎?」
「證?我有高中畢業證,大學畢業證。」陸爻有些不明白,但還是回答了。
他一直在陸家,沒正式去學校上過學,但陸澤林和陸澤楊都通過門路在學校掛了名,只需要把畢業考試過了,就可以順利拿畢業證。他比陸澤楊小,不過陸家不會特意幫他,所以他想要拿到證書,都必須跟著陸澤楊一起。
「大學畢業證?」算了算年齡,薛緋衣差點被茶水嗆到,不過他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他自己當年的高中畢業證也是差不多的途徑,十分方便。
「說起來,我這次去見陸輔舶,他又提了想見你的事情,讓我問問你的態度,不過我是誰呀,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秒秒鐘就拒絕了,但我還是想再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我是不會回去的。」陸爻垂下眼,他能理解陸家敗落之後,為了重回玄術界第一家族的不擇手段,但也只是理解而已。他以前不知道陸家為什麼這麼對自己,以為是因為左眼的封禁。
但知道傀儡術的存在後,陸爻已經沒有半點和那個家族扯上關係的想法。
「嗯,我也覺得,陸家巨坑,不沾為妙。反正外面沒幾個人知道,你這個陸家三少爺的存在,陸輔舶也沒臉把你拉出來,所以斷了關係最好。」
陸爻點頭——他最近才懂,為什麼自己連「澤」字輩都沒排上,家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除了陸家的人外,很少有人知道陸家除了陸澤林和陸澤楊,還有他陸爻。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被看成是陸家的人,沒被看作是一個活人。
「哎呀,被你帶拐了,」薛緋衣拍了拍腦袋,放下手裡的茶杯,語速有些快,「我是想問你,你是不是沒有考證?卦師證!」
陸爻張了張嘴,一雙杏仁眼都睜大了一點,「卦師還要考證?」
「卦師不用考證?」薛緋衣模仿陸爻驚訝地表情,然後又端著碗喝了一口湯,「建築師會計師都要考,不要看不起卦師這個行業。」他笑嘻嘻的,「我猜你肯定就沒考。」
「那我這是……無證算卦?」陸爻好奇,「考證不考證有什麼區別?」
「區別?唔,可能就是有證的可以在天橋上算卦,沒證的只能在橋下算,還會被城管追著跑。」
這麼一想,陸爻突然覺得證還是挺重要的,「那卦師證要怎麼考?」
「等等我啊,」薛緋衣在包里翻找了好半天,還是清河說東西在他衣服口袋裡,薛緋衣才把一張比手掌大一點的紙找了出來,「這是內部人員推薦表,填好之後,到紙上寫著的地址去參見全國統一考試,就行了。」
「全國統一考試?」陸爻點頭,「嗯,我去看看。」
等薛緋衣走了之後,陸爻把推薦表給了玄戈,有些興奮,「你覺得我要去參加這個考試嗎?」他很享受這種,有事情可以一起商量的感覺。
玄戈順手塞了一顆薄荷糖在他嘴裡,把報名表仔細看完,「如果你想繼續算卦,那可以去試試。」
他想得比陸爻要遠一點。薛緋衣是玄委會的人,所以才會底氣十足地對上陸家。而如果玄委會真的有足夠大的力量,能夠去維護所謂「玄術界的和諧」,那麼在限制玄術界一些行為的同時,肯定也會提供庇護。
而很明顯,考取這個所謂的卦師資格證,就是獲得被庇護的資格的前提。這對陸爻現階段的情況來說,是有利而無害的。
「我真的可以去試試嗎?」
伸手揉了揉陸爻的頭髮,玄戈笑著點頭,「當然可以,不用擔心,我會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