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沒幾分鐘,趙一陽又發信息過來,「靠,許睿的最新消息,程小寧去辦公室找老許了,談話主題是你病得嚴重不嚴重,要不要班主任上門探望探望!」

  聞簫:「……」

  趙一陽:「程小寧這殷勤勁兒,也就只有高一開學那段時間對池哥才有。我記得才開學那段時間,程小寧還親自給池哥買核桃花生奶,說喝了補腦。不過後來池哥開始快樂墮落,程小寧就再也沒買過了。現在,因為你的出現,他又有了發揮的機會!」

  聞簫遲疑兩秒,最後打字:「我下午能退燒,會來學校。」

  不知道是免疫力變好的原因還是意念加持,吃過午飯,外婆監督著測體溫,發現燒確實退下去了。

  外婆仔細看溫度計上顯示的刻度,「三十七,簫簫,真的要去學校?」

  聞簫感覺自己狀態還好,除了喉嚨痛以外,沒有大的問題。他點頭:「嗯,外婆不用擔心,我沒事。」

  外婆沒攔著,「那你把感冒藥帶上,吃完飯記得吃,千萬不要忘了。」

  到學校時,午休剛結束。聞簫進門,趙一陽正背單詞,一眼瞧見,「聞簫?你怎麼來了?」

  把黑色書包放在課桌上,聞簫坐下:「來上課。」

  果然學神的世界自己不會懂,病假這種正正噹噹的假期,難道不應該適當延長、抓緊玩耍嗎?

  正想再問問,預備鈴響了起來,許光啟踩著鈴聲進教室,手上拎著輕飄飄的試卷:「不出你們所料,今天我們評講試卷!」他視線一掃,落在最後一排,「聞簫?病好些了嗎?」

  聞簫嗓子沉啞,聲音不大:「好些了。」

  對著為自己掙足了面子的得意門生,許光啟笑眯眯地囑咐:「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或者去醫務室躺一躺,千萬不要強撐著!」

  趙一陽在前面翻了個白眼,往後靠跟聞簫吐槽,「我算是看透了,雙標!區別待遇!我上學期高燒沖四十度,就請了一天假!老許電話打過來,讓我要克服困難、就算在病床上也不要忘記學習,盡量早一點回歸課堂!到了你這兒,馬上就變成了不要強撐……」

  講台上,老許翻了翻自己帶進來的試卷,想起,「既然聞簫來了,你的答卷借給老師用用?」

  科任老師講卷子都有這習慣,以前學委的、課代表的一般不挑,現在基本都瞄準了用聞簫的。

  聞簫把答卷從疊在一起的書堆里找出來,給了許光啟。

  許光啟憋了無數的話想說。

  「這次的試卷很簡單,非常簡單!那些選擇題第一道第二道甚至第三道就開始選錯的同學,我懷疑你們都是從初三空降過來的!還有第一道大題和第二道大題,都能錯?竟然能做錯?你們對得起我在考試前一天佔了別的老師的課給你們講題嗎?原題!」

  最後兩個字還伴隨著拳頭敲講桌的「砰砰」聲。

  教室里安安靜靜,沒人敢吭聲。

  許光啟做了個深呼吸,「趁著你們腦子還清醒,沒有亂成一團麻,來,把卷子翻到最後,我們先看看這次考試最難的一道題,不少人無從下筆,寫了個『解』在那裡放著,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窸窸窣窣翻頁的聲音響起來。

  許光啟拿著聞簫的答卷,也翻到了最後,「我們來看看這道題,函數f(x)=……第一問,當a=8時,求f(x)的單調區間,」說到這裡,許光啟突然停下來,仔細看手裡的答卷,看完又翻到最前面,挨著順序繼續看。

  教室里響起嗡嗡說話的聲音,有人問許光啟,「老許,隔壁班數學老師講這題講到一半卡了,現場重新做了一遍才繼續講的,所以不怪我們,怪題太難了!」

  「別吵。」許光啟捏著粉筆的那隻手往下壓了壓,他把手裡的答卷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聞簫,答捲髮下來之後,你自己看過嗎?」

  班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最後一排。

  聞簫臉色有些白,校服依然穿得規整,他回答:「沒看過。」

  許光啟皺著眉,「你分數有問題。你這次數學考了140分,但我看了看,你答案都是對的,最後一題也做對了,步驟分一分沒丟。」

  班裡一靜。

  詭異的安靜中,許睿磕絆著開口:「那……聞簫應該得多少分?」

  許光啟又看了一遍,眉頭舒展開,確定道:「算分的老師看漏了,最後一題的十分沒給你加上去。你數學應該是150才對!」

  許睿猛抽了一口氣:「靠,少算了十分,聞簫竟然還是年級第一?這什麼逆天選手?」

  教室最後,趙一陽猛地轉過身,雙手合十:「施主,我剛剛竟然還把自己跟你相提並論,我不配!這他媽,少算十分還年級第一?好要不要人活了?」

  半個課間,「聞簫數學少算了十分」這個消息就在全年級傳了一遍,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前來圍觀的人又增加了不少。

  趙一陽思來想去,很疑惑,「簫哥,少算了十分的事,為什麼你自己沒發現?」

  聞簫嗓子疼,說話說得簡潔:「我沒看答卷。」

  題都會,再看一遍試卷純屬浪費時間。

  趙一陽:「那你給自己估分呢,估分的時候最後一題估的多少分?」

  聞簫:「十分。」

  趙一陽坐直:「總分不就一百五了,那——」

  聞簫給出最後答案,「反正我都是年級第一。」

  趙一陽被說服了,旁邊的上官煜和許睿也被說服了——反正不管要不要這十分,都是年級第一,所以這十分,看起來不少,卻無足輕重,要或者不要,都沒什麼影響。

  趙一陽抱拳:「強還是我們簫哥強!」

  下午第二節的大課間,有人帶話過來,說許光啟讓聞簫去一趟辦公室。

  聞簫從走出教室門開始,沿路無數人側目,硬是把附中教學樓的走廊踩出了紅毯的效果。到辦公室,所有老師的目光又匯聚過來。

  自動屏蔽掉周遭的視線,聞簫站到許光啟的辦公桌前,「老師,您找我?」

  聽見聞簫沙啞的音色,許光啟擔憂:「換季容易感冒,千萬注意,你看著身體不好,更不能急,春捂秋凍,還是有道理的!」嘮叨了幾句,他臉上掛了笑,「我把你的答卷交到了教務處,系統里的分數已經更正了。這麼難的數學卷子得了滿分,非常不容易!」

  聞簫覺得題目不是很難,他前一天熬了夜,做完還趴著睡了二十分鐘。不過許光啟這麼說,他也沒有反駁。

  「叫你來主要就是說這個事,這次是老師的失誤,以後一定會更加嚴謹。對了,」許光啟正了正神色,「池野那小子是不是兩個星期沒來學校了?」

  聞簫點頭:「對。」

  回答完又在想,原來已經兩個星期了嗎。

  一開始,他偶爾還會偏過頭叫池野的名字。現在,他已經快要習慣旁邊的課桌一直空著了。

  「那,」輕咳兩聲,許光啟聲音壓低,「池野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了一顫,聞簫將手指握在掌心,「好像是。」

  許光啟發愁:「到底誰把這小子給看上了?我就說,他那張臉,小姑娘見著特別容易被禍禍!」

  聞簫的眼神飄了飄,定在許光啟養在電腦旁的仙人掌上。

  明顯池野把這事瞞得緊,許光啟才準備從聞簫這裡著手,倒也不是非要怎麼樣,就是想知道被池野禍禍了的到底是誰。

  「那……你知道跟他談戀愛的是誰嗎?」

  唇線微綳,聞簫最後回答:「我不知道。」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許光啟還算了解池野,自從在教室里打人那件事後,池野的防備心和保護欲就非常重。

  少年人還在成長,還沒有強壯的羽翼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只能盡全力隔絕開所有可能的傷害。

  「不過他這麼久沒來上課,戀愛談成異地戀,估計也快分了……」許光啟安慰完自己,想起聞簫還在,又把沒嘀咕完的話咽了回去。叮囑幾句注意身體后,看時間不早,才讓聞簫回去準備下一堂課。

  搭117路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藥的原因,聞簫在車上昏昏欲睡,車停在九章路的站牌前了都不知道。他天天搭這班車,司機眼熟,見沒人下車,喊了一句,「穿附中校服的同學,九章路到了!」

  聞簫醒過來,起身道了聲謝。

  踩上街沿,聞簫站著揉了揉額角,再一抬頭,就看見明亮的廣告牌前站著個人。

  有些皺的白色長袖衫,黑色工裝褲,聞簫眨了眨眼,才確定這不是幻覺。

  池野站在那裡等他。

  「怎麼傻了?」池野走近,工裝褲上掛著的金屬拉鏈沾著光。他五指在聞簫眼前晃了兩晃,「久了沒見你池哥,認不出來了?」

  聞簫回神:「有點驚訝。」

  聽見聞簫的回答,池野皺眉,眼裡染上擔憂,「嗓子怎麼啞了?感冒了?怎麼病的?」說著,他伸手探了探聞簫的額頭。

  「現在已經沒燒了。」雖然只有幾秒的接觸,對方掌心的熱度依然留了不少在皮膚上,讓聞簫有種自己又發起燒了的錯覺。

  池野很敏銳:「那就是今天發過燒?」

  「起床開始燒的,外婆打電話給老許請了半天假。吃過葯,中午就退了。」聞簫略過昨晚淋雨的事沒提。

  外婆時常提醒他帶傘,他沒注意——或許是因為上一次下雨,有池野撐著傘來接。

  「快少說幾句話,」池野手臂伸直,攬了聞簫的肩膀,走在樹影下時,他又湊到聞簫的側頸處,深深吸了口氣,「好香。」

  他其實是想說「很想你」,但話到嘴邊,說出口的卻變成了更隱晦的「好香」。

  公交站離聞簫樓下不算遠,兩人刻意放緩了腳步,還是沒多久就到了。

  顧忌著聞簫在生病,池野擔心他的嗓子,站在角落裡,「回去多喝水,記得吃藥,要是困了就不要做題了,明天周六,正好睡個懶覺,嗯?」

  聞簫應下:「好。」

  放了手,池野站直,「上去吧,一會兒視頻?」

  聞簫點頭,啞著嗓音回答,「我先洗澡,洗完給你打。」

  說完,聞簫準備走。

  然而剛跨出半步,肩膀上突然橫過勁瘦的手臂,下一秒,他就被池野壓回了牆上。

  吻落了下來,動作兇橫,力氣很大,聞簫的呼吸立刻被撥亂。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後粗糙的牆面碾過,尚未感覺到疼,就被池野攥著握在了手心裡。

  雖然這段時間不是沒有見面,但都很匆忙。

  直到被池野銜著下唇輕咬,呼吸纏縛間勾起一陣熱顫心悸,聞簫才恍惚意識到,自己是有多想念這個人。

  一直克制著,都快把自己也騙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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