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聞簫不太明白, 明明前一秒還在正正經經聊天,不知不覺地兩個人又親上了。
吻了兩下, 池野鬆開聞簫的下唇, 「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是在實驗『接吻時,人會不會下意識地閉眼睛』。」
聞簫氣息略顯急促, 「實驗結果是?」
「會,剛剛我親過來的時候,你的眼睛閉上了。」睫毛顫動的模樣,讓他心癢。
努力把注意力從此前嘴唇柔軟的觸感中扯出來,聞簫閉了閉眼睛, 坐好,捏著筆繼續刷題。
不過幾分鐘, 池野從一旁伸過手, 捏了他的下巴,又親了下去。
這次親完,池野給出理由,「實驗二, 『新手接吻一定會撞到牙齒嗎?』」
「結論?」
池野啞著嗓音,一本正經:「不會, 我們都是新手, 但除了第一次咬了你、以及被你咬了嘴唇以外,沒有別的意外。」
等聞簫寫完一道物理大題,池野又銜住了他的嘴唇。這一次持續時間比較久, 結束后,聞簫深吸了氣,補充剛剛大量缺失的氧,「這一次又是什麼?」
眼神定在聞簫泛著水色的嘴唇上,池野嗓音低沉,「實驗主題是,接吻會不會消耗卡路里。」
聞簫:「消耗了嗎?」
發現聞簫的大腦明顯是停止了信息處理,才會問出這個問題,池野拇指擦過他濕潤的嘴角,意有所指:「不知道,下次我們可以再實驗實驗。」
可能是氧氣攝入充分,聞簫停擺的大腦終於恢復了清明,他主動往另一邊移了移位置,「我們保持距離。」
池野被他的舉動逗笑了,「同桌,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洪水猛獸。」
聞簫毫不讓步,「你就是洪水猛獸。」
池野確認了一遍,「對你來說,抵擋不住那種洪水和猛獸?」
聞簫坦誠:「是。」
把這句話當情話聽,心裡舒暢,整個人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透著鬆快,池野趴桌上,「好,聽我們簫簫的,保持距離。」
隔了沒多久,外婆敲門,等聞簫說了「進來」她才把門推開。
見外婆穿著一身群青色旗袍,搭配一條圓潤的珍珠項鏈,耳垂上綴著和項鏈成套的珍珠耳環,聞簫問:「您要出門?」
望見佔用同一張書桌的兩個少年,外婆眼角的笑紋變得更深,「嗯,去和老同學聚會,順便討論一些成果,晚飯你自己解決?」
聞簫:「沒問題,路上注意安全,還有,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下雨,記得把雨傘帶上。」
外婆點頭:「好,簫簫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聞簫當真想了想,「錢包記得帶,你手機總是忘記充電,所以零錢也要準備好。」
外婆假意抱怨:「你這啰嗦勁兒跟你媽媽如出一轍,你媽媽以前也總是重複這幾句,帶錢包帶零錢帶雨傘,耳朵都起繭子了。」
聞簫指出來:「可幾十年了,您還是次次都忘。」
當作沒聽見,外婆轉身往外走,「你說什麼?年紀大了,耳朵沒以前靈敏了……」
關門聲傳過來,聞簫沉默兩秒,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外婆出門總是忘記帶錢包、帶零錢、帶雨傘,都是我媽告訴我的。我媽不在了,我替她提醒外婆。」
池野手搭上聞簫的手背,「芽芽幼兒園班裡的女生,每個頭髮都梳得很好看,特別精細。我想著,我媽病了沒辦法,我幫芽芽梳。」
說著說著,池野沒骨頭似的,下巴蹭上聞簫的肩膀,「以後要是走投無路,我就去街邊擺個小攤,專給幼兒園小朋友梳頭髮,賺的錢拿去買蛋糕,提回來給你吃。」
「專給幼兒園小朋友梳頭髮的小攤?」聞簫一雙清亮的眸子瞥向他,「這是不是你耐著性子給芽芽梳頭髮的時候,最渴望找到的?」
「操,為什麼這也能猜到?」池野覺得有點丟面子,「不過我真這麼想的,給小姑娘編辮子,太難了,讓我對自己的動手能力產生了質疑。我就像幾百萬年前,那時猴子剛從樹上下來,十根手指還沒學會精細運動,完全不聽大腦使喚。」
說起頭髮,聞簫注意到,「你頭髮長了,是不是該剪剪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硬茬茬的頭髮,池野思忖:「好像是,這長度,是不是挑戰了程小寧的視覺底線?」
聞簫:「差不多。」
池野捏了捏聞簫均勻的指節,「你家有剪刀嗎?」
因為長期握筆寫字而留在指尖的硬繭被池野摸得發癢,聞簫注意力有些分散,「剪刀?有,你要幹什麼?」
池野嗓音越發慵懶,「頭髮啊,你幫我剪吧。」
聞簫:「不怕我給你剪瘸了?」
池野滿是信任:「不怕,小聞老師出手,肯定不會有問題。」
拿了剪刀進卧室,見池野端正坐在椅子上,聞簫看看手裡的剪刀,「真的要剪?」
池野比聞簫堅定,「嗯,剪。」
站在池野身側,聞簫摸了摸他的頭髮,感覺他的發質比自己的硬,很扎手。垂眼朝下看,睫毛濃密,挺拔的鼻樑很有存在感——接吻時兩人的鼻尖總會蹭到。
目光繞著頭髮觀察了好幾圈,聞簫心裡對要剪出什麼模樣來有了數,臨動剪刀前又停下,「等十分鐘,我去視頻網站看看教程。」
兩人又花十分鐘看完了教程。
聞簫活動了好幾遍手指,池野閑閑開口,「有研究表明,如果你做某件事很緊張,可以試試在開始前跟戀人接吻十五分鐘。這樣,你的內分泌細胞會分泌出令人愉悅又安心的荷爾蒙,降低導致壓力和緊迫感的荷爾蒙濃度,使情緒平緩。聽完有什麼感想嗎,小聞老師?」
聞簫手肘分別撐上池野肩膀,靠近他的耳邊,「聽出來了,你想跟我接吻。」
「草,我們可以說得委婉一點。」話剛說完,池野就著這姿勢,捏了聞簫的下巴,側過頭,狠狠吻了上去。
下了第一節 語文課,趙一陽猛一個轉身,跟接頭似的:「聞簫你發現沒,程小寧在我們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已經杵了快二十分鐘了!」
上官煜也回過頭來,「大師分析,他可能發現我們教室底下有龍脈,正吸收天地精華。」
聞簫課上一門心思解數學題,沒發現,聽他們說了才往走廊上看,果然,程小寧就站在後門附近,正低頭點按手機屏幕,沒有離開的意思。
「站很久了?」
趙一陽摸下巴:「對,很久了,久得非常非常不正常。以前他也天天逛到我們教室,但都望一眼就撤,今天怎麼回事,事極反常必有妖!」
許睿路過,一聽有八卦聊,急剎車停下來,「我已經問過班長了,我們班上星期操行文明分沒問題,出勤也沒問題,校風校紀全遵守,文明優秀班級典範,程小寧估計是鞋底沾上膠水了,想走走不開,這才跟棵樹似的立在走廊上。」
趙一陽和上官煜對視一眼,對「鞋底粘膠水」這個推測表示一致認可。
直到走廊上傳來——「池野你來了?」
聲音親切又和藹,還十分溫和。
趙一陽一個哆嗦,猛搓胳膊:「我靠啊,這他媽程小寧是瘋了不成?不對,程小寧杵這麼久,難道是專程等池哥的?」
迎面撞見程小寧的池野也是這個感想,他迅速在腦子裡理了一遍——校服穿了,拉鏈拉好的,人模人樣沒問題。頭髮聞簫幫他修了一小截,應該還能扛幾天。
所以,程小寧這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葯吃錯了?
程小寧一米六的身高,站在一米八四的池野面前對比很明顯,他為了防止仰頭仰得太艱難,沒有走太近。隔著差不多一米的距離,程小寧感動道,「謝謝你對老師工作給出的評價,老師真的很感動!」
池野茫然——我什麼時候評價你工作了?
站教室後門悄悄圍觀的幾個也很茫然,許睿推推眼鏡,「一副執手相看淚眼的模樣,池哥幹什麼戳程小寧淚腺了?靠,趙一陽你壓老子肩上老子肩膀要斷了!往後退退退!」
走廊上,聽了小半天的池野抓住了幾個關鍵詞,「評價」、「打分」、「五顆星」。
從腦子裡把記憶扒了出來——程小寧說的應該是上周發下來的那張教師滿意度評分表,他當時沒在學校,聞簫微信問他怎麼打分,他按照習慣,讓聞簫給程小寧填了個五顆星。
以前他次次都填的五星,但因為解釋不清的小彆扭,他從來都會在寫字的時候故意把字體改了,反正不管給誰看,都看不出字跡是他的,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給程小寧打了五顆星。
這一次,池野推測,應該是聞簫無意間仿了他的字跡,仿得太像,被認出來了。
「這對老師來說,是一種意義深遠的認可!我知道你們平時都討厭我,在背後開玩笑說『防火防盜防小寧』,我不怕被開玩笑,也不怕被討厭,我做到了我應該做的。可是當我發現你給我打了五顆星的時候,老師特別感動……」
池野耐心真不算好,一部分給了芽芽,另一部分全給了聞簫,現在被堵在走廊上不能進教室見他同桌,他心裡就有點躁了。
教室後門,聞簫倚著門框,看清池野眉眼裡的躁意,知道這是要炸了。
果然,池野開口打斷了程小寧滔滔不絕的感言,「老師,我有事情要彙報。」
程小寧近乎慈祥地看著池野,覺得池野今天看著哪裡都順眼,「什麼事,你說。」
池野轉眼就扔了個炸彈出來。介於不少人離得遠遠地在看熱鬧,他放低了聲音,「老師,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個炸彈把程小寧炸懵了,好幾秒沒動靜。等他反應過來時,池野已經繞過他,懶懶散散地往教室後門走了。
單肩挎著書包,池野遠遠朝著聞簫笑,身後,程小寧跟腳下有地雷似的,氣得快蹦起來了,「池野你站住,是誰?你要去禍禍誰?快說,你把誰瞄上了?你不準動手!你憋住!」
池野一腳踏進教室時,趙一陽和上官煜沒堅持住,錯峰去了廁所,留下的許睿八卦之火熊熊升起,連著問:「池哥池哥,你跟程小寧說了什麼他氣成這樣?瞄上誰,誰招惹你了嗎,你要去把人揍一頓教育教育?可以圍觀嗎?帶我一個?」
手臂搭上聞簫清瘦的肩膀,另一隻手拎著輕飄飄的書包,池野攬著人往兩人的課桌走,不正經地回答,「瞄上我同桌了,怎麼,想圍觀決戰紫禁城之巔?」
一聽就肯定這是在忽悠,許睿見池野不想說,抓耳撓腮卻不好追問,一顆八卦的心無處安放,決定拿必背古文出來念一念,強行靜心。
黑色書包放在課桌上,池野坐下去,手還摟著聞簫的肩,他湊過去說話,「我跟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聞簫明白過來,為什麼剛剛程小寧像尾巴上被掛了串點燃的鞭炮。
池野還點評,「程小寧這樣不好,四十歲馬上中年危機的人了,還這麼單純。他怎麼知道,那五顆星不是我隨手瞎填的?而且現實更加殘酷,雖然答案是我的,但問卷是我同桌代寫的。」
說起這個,池野看向聞簫,「你暴露了啊,採訪一下,親愛的聞簫同學,你模仿我的字跡為什麼模仿得這麼像?估計不止程小寧,老許肯定都沒分辨出來。」
聞簫綳著表情:「我聰明。」
「嘖,」池野繼續問:「沒有特意練過?比如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模仿我寫字?」
聞簫否認:「沒有。」
捕捉到聞簫與冷淡的表情不相稱的發紅的耳尖,池野有種越挖會越有驚喜的預感,「真的沒有研究過我寫字的習慣?」
聞簫繼續否認:「真的沒有。」
池野沒有放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有沒有悄悄在草稿紙上,用我的字跡去寫『池野』兩個字?」
手上轉筆的動作停下,聞簫繃緊的唇線鬆弛,「別問了,給我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