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見
暑假正式結束前三天,盛亦終於回國了。
童又靖早兩天就開始笑話虞星:「天天數著手指頭算呢吧?這翹首期盼的,渾身都散發著望夫石的氣質,隨便往哪一站,哪就是景點!」
虞星面上斥她,心裡對盛亦回來的期待,卻也是真的強烈。
到達當天,盛亦一落地,先回了趟盛家,這次盛嵐沒和他一塊,私人飛機只把他單獨送回來。家裡那頭,盛書淵自是要細細過問一番。
虞星先去訂下的餐廳,不消半小時,盛亦趕來。
「等很久了?」
「沒有。」
她嘴裡這樣答,卻已經急不可耐地起身,朝反手關包廂門的他衝去。一頭撲進他懷裡,結結實實抱住他,再被他抱住,這才有了實感。
回來了。
盛亦的手臂,胸膛,懷抱,每一樣都沒有變,帶點久違的凌厲味道,她不由用力抱緊。
「你想勒死我?」他發笑,然而邊說,手臂邊環住她。
她不說話。
兩個人的氣息緊纏,心怦怦跳。
帶著愛意的肢體接觸讓人興奮又顫慄,神經在過電,每秒都妙不可言。
許久,虞星頂著發燙的臉鬆開手,拉他到桌前。面對面坐下,隔著桌,手不得不鬆開。
盛亦不是很高興:「坐我這邊。」
虞星撥浪鼓般搖頭。怎麼行,挨在一塊,那不得有得膩歪。她還記得是來吃飯,不是來干別的,艱難地恪守住了最後一絲矜持。
「……真好。」前菜還未上,虞星感嘆一聲,放鬆雙肩,「你總算回來了,也不知道小姨什麼時候回,等她回來我肯定會高興死。」
盛亦睨她:「這就開始吃鍋望盆了?」長臂一伸,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扳著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現在想什麼小姨?好好看我就是。」
她嘀咕:「不是看著呢嘛……」唇角止不住往上勾,眼睛亮盈盈,喜悅因他而生。
包廂門響。
服務員將前菜送上來,立刻退出去。
虞星剛拿起筷子,擱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一看,是傅修遠。
她側過身子接:「喂,怎麼了?」
那邊約她吃飯:「在哪呢?飯吃過沒,沒吃的話,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虞星抱歉道:「我在吃了。」
「一個人?」
「不是。」
傅修遠一聽,沒多說,「那好吧,你吃,晚點再聯繫。」
虞星道好,掛了電話,轉回身一看,盛亦在桌對面灼灼看著她。
「誰的電話?」
「呃,我哥。」
他挑眉,「傅修遠?」
傅家人不多,要了解不難。盛亦對別人家向來沒什麼興趣,但如今傅家和虞星有關,他早就把傅家翻過來覆過去地了解了一通。
虞星點頭。
「他找你幹嘛,約你吃飯?」
「嗯,我說我已經在吃了。」
「你和他關係很好?」
她笑說:「還好吧,他們不難相處。」
盛亦拈起餐巾擦手,嘴角噙笑,不說話。半晌,他似笑非笑冷哼:「十幾年沒接觸,又不是什麼正經親哥哥,跟他那麼親做什麼?」
虞星失笑:「你不是吧,我堂哥的醋也要吃?」
盛亦不接茬,自顧自細細擦完手指,投來的眼神犀利中莫名帶點哀怨:「——不準跟他那麼好。」
虞星夾起一筷子菜到他盤中,哭笑不得地哄:「好好好,不跟別人好,就跟你最好,行了吧?」
盛亦這才滿意。執起筷子吃菜,她夾來的,就是比旁的好吃。
他細嚼慢咽,忽地想起什麼,抬眸緩緩道:「對了。大二我打算出國留學,我姑姑希望我去歐洲那邊,到時你正好大一,我們一起去,嗯?」
……
連著幾天,虞星和盛亦都在一起吃晚飯。她要上課,盛亦便等著,等她下課放學,不放過每一分鐘的相處時間。
回去也是盛亦送,虞星現在還在傅家老宅住著沒搬,家裡有司機,她在公寓住的次數大大減少,隔三差五就回家。
盛亦每回都送她到傅宅別墅在的那座山上,不進院里,不到門前,留下幾步讓她自己走過去。
次數多了,難免被撞見。
這天休息日,虞星下午要在家上西語課,吃過午飯,盛亦開車把她送回來。
告別完小跑進門,就在樓梯口碰見下來的大伯。
傅非碌休息時間不多,虞星這陣只在家碰見過他兩次。
腳下急停,她站定,連忙作乖巧狀:「大伯。」
「回來了?」
「嗯。」
他問:「今天安排的什麼課?」
「西語。」她照實答。
傅非碌略略點頭,「西語啊。好好上,你哥哥姐姐當時學,都下了苦功夫。學會便宜不了別人,本事都是自己的。」
上了年紀的長輩多少有些喜歡說教,傅非碌也是,不過他只偶爾說上兩句,不會用令人厭煩的語氣,說的也都是真心話,虞星每每都會認真記下。
她道聲知道。
「那我……」
正要說那她就回房休整等老師來,還沒開口,傅非碌忽地問:「你跟盛家的那個孩子走得很近?」
虞星一愣,「我——」
「剛剛是他送你回來的?」
她莫名緊張起來,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傅非碌說:「我在樓上陽台看見了,不過只看見車,沒看見人。聽老三說,長得倒是一表人才。」
虞星輕聲承認:「是他送我回來的。」
傅非碌在家穿得比較隨意,一身休閑常服,腳下趿著拖鞋,除了不怒自威的氣勢,別的和尋常長輩無異。
他看了虞星一會兒,道:「我不反對你們小年輕談朋友。不過——」
說到這裡稍作停頓,再繼續,話接的有些跳躍,「前一陣我正巧見過盛家老爺子,聊了一會。」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帶點規勸地嘆:「盛老爺子年輕時候是個人物,說一不二慣了,他家的孫子好歸好,他可不是好相處的。我希望你好好考慮,這麼多人家,後頭不是沒有更好的,也不急這一時半會是不是?」
不妨他忽然這麼說,虞星微怔,動了動唇,話沒出口仍被搶先。
傅非碌不拐彎抹角,直接道:「盛書淵事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除了當做左膀右臂的盛嵐,不肯放權半分。他和林家近來接觸頻多,林家這輩有個女孩,和你們差不多大,這話是盛書淵自己同我說的。這是什麼意思,你懂嗎?」
虞星心咯噔一跳,臉略略白了些許。
傅非碌面色沉沉,板著臉孔,壓抑著不悅——這份不悅並非對她。
他們這一輩三兄弟,前兩個好好的,誰知到了傅非臣,打生下來就從娘胎裡帶了病。
他們祖上是有遺傳的,不過並非每一輩都有。原本已經兩輩沒有帶病出生的孩子,傅非臣偏偏中了雷。
老一輩在時,常說,傅非臣是連同兄弟的那份噩運一起承擔了。他承受的苦痛折磨,這些凄楚,遠非金錢可以衡量。
而傅非臣,沒有因病變得古怪孤僻,為人溫柔寬和,脾氣又好,長輩、同輩兄弟以及年輕小輩,傅家沒有一個不喜歡他。
作為兄長,傅非碌和傅非渝更是從小就疼他,帶著他玩,帶著他鬧,哪怕是教他在旁看著,也要讓他有參與感,絕不使他孤零零一個。
那年傅非臣送到國外來緊急治療,若不是當時還在的父親放不下面子和最後一絲希冀,總覺得他最後能好,盼著將來給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就不會對醒轉后老三提出的要求陽奉陰違。
老三不過是想找一個人,一個女人。卻因為父親的古板生生錯過這麼多年。
他本可以有自己的家庭,以當時國外的醫療水平,那女人未必會死在手術台上,即使真的救不回來,孩子也可以從一開始就陪在老三身邊。
不至於過了這麼久,才知道還有個孩子,才找回虞星。
傅非碌心裡始終覺得對不起弟弟,愛屋及烏,只要他喜歡的,那便是傅家人喜歡的。如今,傅非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怎麼能給人欺了去?誰都不要想!
「他盛家是有資本不錯,我傅家也不是沒有。」傅非碌背著手,冷哼,「我們傅家的女兒,輪不到他來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