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見
陰沉的小雨天,盛亦去而復返。
虞星窩在房間里,壓低通電話的音量。
她穿著睡衣,本來打算看看書,早點歇下,一聽他要見她,十分為難:「我小姨在家,天都黑了,還下雨……」
「我已經到了,就在你家樓下。」他說。
「樓下?」虞星一激靈,「你別停在正樓前,要是被我小姨看到我不好解釋。」
「你下來。」
「下來幹嘛,我都說了不回學校……」
盛亦糾纏不休,用一句成功堵截了她接下去所有的話:「比賽拿了一等獎,你中午就知道了對不對?」
「……」她陷入沉默。
「虞星?」
「知道啦。」她嘆一口氣,「我下來了。」
落了一天的雨,外面有些冷。虞星穿上外套,這次沒忘記拿傘。
小姨在自己卧室休息,她小心翼翼經過客廳,盡量放輕動作。
盛亦的車停在樓的斜側方,虞星一出現,他開了車門,大步走來。
「欸……」
阻止的話根本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無奈瞪他,「幹嘛又淋雨,你以為你拍電視劇呢?」沒撐開的傘就撇在身側。
帶著濕氣走進樓道的盛亦,邁進檐下,一句話不說,張開手,忽地一下將她抱住。
「你——」
她一僵,肩膀綳起。
「恭喜,一等獎。」盛亦的聲音從她肩上、從她脖側傳來,濃濃的喜意里彷彿帶著無法著地的輕飄飄的快樂。
「這就是你恭喜我的方式?」身體還殘存不適應親昵而產生僵硬,但虞星忍住了,沒有掙開。
盛亦慢慢鬆開手,垂眸望著她,一笑。
「恭喜你,也恭喜我。」
……
坐上盛亦的車,在雨夜的城市裡緩慢前行,輪胎摩擦地面,濺起的都是水聲。
虞星覺得很有必要給他潑點冷水。
「你記清楚,我只是說可以相處試試看。」
「嗯。」
「沒說一定會跟你,什麼,那什麼……」
「哪什麼?」他噙著笑反問。
臉上一熱,她偏開頭,手搭上車窗邊沿,指尖無意識摳了兩下:「我說的是可以考慮你,考慮,你不要弄錯了。」
他說:「我知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盛亦將車開得比平時慢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有所轉變,他那張平素玩世不恭笑起來沒正形的臉,此刻在虞星看來,多了幾分認真。
虞星壓低嗓子:「我現在還沒有很喜歡你。」
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窗外雨霧蒙蒙,看一眼,濺起的水珠彷彿就打在臉上,撲面而來的涼意幾乎就要兜頭罩下來。
有的時候還是不得不考慮現實。
喜歡盛亦嗎?有一點,她能感覺到這股情緒在心裡紮根、破土、生長的動靜,每一個階段,她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
但這些還不夠。
生活並非簡單的悸動,它的構成很複雜。
曾經,她對戀愛持反對態度,如今這個人改變了她的觀點,但她希望這個過程下的自己,仍然是清醒的。
「你就非要說這些掃興的話?」盛亦無奈一笑,「你說的我都知道。」
將她一本正經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在眼裡。
「沒關係。」他說,「我們慢慢來。」
……
生活如常繼續,虞星想吐槽的念頭卻越來越強了。
又是一日天氣晴朗,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眼看高二教學樓近在眼前,口袋裡手機輕震起來,她抱著本書拿出手機一看,果不其然。
備註名被她改為「大垃圾」的盛亦發來消息,又是老調重彈——
【學妹,今天和我約會嗎?】
「……」
這個問題,他一連問了好幾天。每天都至少要問三遍,比早中晚三餐還準時。除了發消息,吃飯碰面時也不忘問上一句。
虞星簡單粗暴地回他:【沒空。】
盛亦很委屈,從課前糾纏到課間,再到新一節課,陰魂不散。
看著他翻來覆去念了至少幾十遍的那句「你自己答應我的」,虞星實在煩不勝煩,最後一節課上課前,給出答覆:【我過幾天要參加比賽,這段時間要做準備,等我比完賽回來行不行?】
他立刻道:【行。】
虞星鬆了口氣。
下一秒,就見他問:【那你要不要去我家補習,學長有很厲害的東西給你看。】
「……??」
還發可愛表情包,真是令人作嘔。
虞星直接騎臉開炮:【滾啊變態!】
盛亦道:【我指的是很厲害的競賽習題,你在想什麼啊?】
虞星不得不祭出殺手鐧:
【再說我們明年也別見了!】
【滾!!!】
那邊總算老實。
……
虞星這次去參加競賽,加上出發,總共去了四天。
聽童又靖說,盛亦幾乎每天都在掰著手指頭算她回來的日期。等她回來他們就要約會這件事,在這個總共就沒幾個人的小圈子裡傳開,沈時遇和蔣之衍聽得耳朵都快要起老繭。
虞星不由腹誹。
掰著手指頭算什麼算,做作!就四天而已,五根手指都用不全,還要算?
吐槽歸吐槽。
回來當天,虞星回家放好東西,連學校都來不及去,第一時間就要去見盛亦。
換好衣服出門,盛亦不放心,打來電話。
她讓他別催:「我在下樓了,等會打到車告訴你。」
他本是要來接的,怕撞上小姨,她沒讓。
說了幾句掛斷。
虞星背著自己的小包包,一步一步踩著地面,不想承認,但腳下莫名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很難形容。
算一算,和盛亦大概有……
她也記不清,反正,好久沒見。
心情奇妙而複雜,走出樓道,虞星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
路上車水馬龍,臨近晚餐,正是一天最熱鬧的幾個時間之一。
她走到路邊,在適合等車的地方停下,叫車軟體正在倒數,排在她前方,還有21位乘客。
天擦黑,幽藍色里夾雜幾抹妖艷的紅,是殘陽沒能帶走的餘暉。
焦躁之餘,忽然生出一種詭異的不適。前段時間那種被人跟著、被人監視的感覺又來了。
虞星注意到斜對面的那輛車,外身鋥亮,車窗貼滿黑色的車膜,無法窺見內里一絲,唯有森嚴的車標靜靜立在前頭,高貴地有種跳脫於這鬧市之外的遺立感。
一眼,兩眼,三眼……
在她第三次看向那輛車的時候,停滯許久的車輪忽然緩緩轉動,朝著她的方向駛來。
……
虞星參加完競賽回來的這天晚上,盛亦在西區,沒能等到她。
焦急地就要四處找人時,半天沒能聯繫上的她打來電話,只有簡短一句:「我今天有點事來不了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