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聽到這話,葉臨西眉心一跳。

  緊接著,意識跟了上來,明白他說了什麼之後。

  是心臟跟著狂跳。

  他說了什麼?

  他說,

  ——我不能沒有你。

  啊。

  葉臨西直勾勾的望著他,彷彿不太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好想要再聽一次。

  可是她沒輕易開口,生怕破壞這一刻的溫馨。

  他這是表白嗎?

  算是嗎?

  葉臨西突然發現她在感情這件事上,不僅是新手還是個菜鳥。光知道撲棱,可是真到遇到事情就有種不知所措的生疏。

  這時候她應該什麼反應,是表現出驚喜。

  還是假裝習以為常?

  現在可以把這個畫面按暫停嗎?然後讓她偷偷打個電話,尋求一下場外求助。

  突然,一聲輕咳,打破了她腦海中的各種想法。

  葉臨西望著傅錦衡依舊潮紅的臉頰,趕緊問:「你又咳嗽了?要不要我再去找點止咳的葯給你吃?」

  傅錦衡靠坐在床頭是,細碎黑髮散落在額頭,黑瞳邊緣泛著絲絲紅血絲。

  整個人莫名有種脆弱感。

  葉臨西這才發現,原來哪怕傅錦衡這樣強大氣場的男人生病,都會散發著惹人憐愛的模樣,第一次她好想捧著他哄著他。

  「不用,我再躺一會兒就好。」

  葉臨西抿嘴,許久才小聲說:「你躺吧,我留在這裡看著你。」

  隨後一個更小小的聲音響起。

  「我不會丟下你的。」

  傅錦衡忽地抬頭,視線與她相撞,定格了幾秒后,突然他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揉了兩下。

  「好。」

  幽靜的卧室里,隱隱浮動著不一樣的氣息。

  彷彿在這裡,剛許下了什麼了不得的承諾。

  傅錦衡大概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剛才吃的退燒藥里有助眠成分,沒一會兒他就側躺著睡著了。

  他英挺的鼻樑上,有那麼點紅,看起來有點兒滑稽。

  又莫名可愛。

  葉臨西光明正大坐在床邊,盯著他看,這人還真的一如既往長得好看。

  都說男人結婚之後,就自動往養豬的方向發展。

  可是他依舊保持著瘦削英挺的模樣,別說長胖,哪怕連一絲贅肉都沒長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葉臨西突然想起他還沒吃東西呢。

  他一向作息規律,晚餐吃完之後,也不會在夜裡吃東西。

  原本早上起床就要吃早餐,剛才只吃了葯,所以待會醒過來肯定還會餓的。

  葉臨西躡手躡腳開門出去。

  到了樓下,阿姨見她進了廚房,立即問:「西西要找什麼啊?」

  「阿姨,發燒的話,做什麼吃的比較好啊?」她問。

  阿姨剛才幫她找了體溫計和葯,知道是傅錦衡發燒了。

  阿姨關心道:「先生不用去醫院嗎?」

  葉臨西搖搖頭:「他說吃了退燒藥就好了,現在他又睡了,所以我想給他做點吃的,免得他醒了會餓。」

  因為阿姨從來沒見過她下廚,下意識說:「要不煮個餛飩或者熬粥吧,發燒肯定也不想吃太油膩的。」

  小餛飩或者是粥,都很清淡,而且做的鮮香點,還利於開胃。

  葉臨西興緻盎然道:「小餛飩怎麼做啊?」

  「你要自己做?」阿姨微微吃驚。

  葉臨西眨了眨眼睛:「不難吧。」

  不就是餛飩皮和餡兒包一下,葉臨西之前留學時也參加過中國同學的聚會,大家都會帶一道自己做的菜,她每次都是帶的餃子或者餛飩。

  雖然都是家裡的女傭幫她做的。

  所以她也看過別人怎麼包。

  阿姨見她這麼興緻勃勃,忍不住說:「你是想給先生親手包餛飩?」

  見阿姨終於get到她的意思。

  葉臨西滿眼閃爍著「賢妻良母」光輝,「我是覺得阿衡要是吃到我做的飯,會不會好的更快點。」

  「那肯定的呀。」

  阿姨不愧是個捧場王,居然對葉臨西這種自我感動的想法,都毫不猶豫的贊同。

  葉臨西也開心的點頭。

  果然。

  要抓住一個男人,還是要從胃先開始。

  很快,阿姨從冰箱里拿出麵皮。

  她還解釋說:「我昨天就想包小餛飩,所以在超市裡買了麵皮。」

  因為他們平時吃早餐時,阿姨偶爾也會給他們煮餛飩。

  阿姨又把之前肉醬拿了出來,很快將肉餡兒拌好。

  葉臨西跟著她一塊包餛飩,本來她是信心十足,覺得這麼簡單的事情,壓根難不倒她,這種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結果,她上手包第一個的時候,正要把麵皮捏緊,肉就從邊緣滲了出來。

  「阿姨,這個,這個……」葉臨西指著麵皮。

  阿姨看了眼,很淡然道:「你肉放的太多了。」

  好,下一個她一定能成功。

  於是葉臨西在第二個時候,少放了點肉,只是包起來之後才發現,肉好像又太少了點。

  等她面前的盤子放了一小半的餛飩,她偷偷瞄了眼阿姨面前的盤子。

  一個是賣相精緻,連個頭都猶如尺子量過的精緻小餛飩。

  另外一邊。

  則是奇形怪狀,勉強還能看出餛飩模樣的麵糰。

  葉臨西不禁產生一個疑惑。

  就這玩意,能抓住誰的胃?

  一旁的阿姨見她發獃,立即笑道:「你是第一次包,已經包的很好了,我孫女前兩天在家非要跟我一起包,還不如這個呢。」

  葉臨西不恥下問:「阿姨,您孫女今年多大了?」

  「五歲啦,已經上在幼兒園上中班了。」

  五…五歲。

  葉臨西笑了笑,安慰自己,好歹她還能贏過五歲的小孩。

  餛飩包好后,阿姨問她什麼時候在鍋里煮。

  葉臨西看了眼樓上,「我去看看他醒沒醒。」

  上樓后,她一開門就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

  再聽一下,是傅錦衡在打電話。

  應該是在處理工作。

  等他打完了,葉臨西這才推門進去。

  「你醒了?」

  她問話時,坐在床邊剛準備把手機放下的男人抬頭看過來,那雙漆黑的眸子血絲褪去,又重新深邃了起來,自帶一股吸力。

  像要把一切都吸引過去。

  或許又是她自己的想法太多了。

  葉臨西挪開眼睛,不敢再去看他。

  傅錦衡嗯了聲,低聲說:「是要吃午飯了嗎?」

  「對。」

  他站了起來,聲音還是有點干:「我先去洗個澡。」

  剛才睡醒,傅錦衡就覺得自己渾身出了一身汗,原本沉重腦袋好像也清爽了不少,整個人沒有早上起床后的那種難受。

  葉臨西說:「今天中午吃小餛飩好不好,我覺得你發燒,不能吃太油膩的。」

  「嗯,」傅錦衡回頭看她:「聽你安排。」

  葉臨西聽到這幾個字,心情再次愉悅到要起飛。

  所以在傅錦衡去了洗手間,她轉身下樓。

  趁著他還沒下來,她趕緊問阿姨,小餛飩要怎麼下。

  她知道水餃和大餛飩只要用清水煮開就好。

  但是小餛飩還是挺有講究。

  阿姨見她火急火燎的樣子,問道:「先生醒了?」

  「對,」葉臨西點頭。

  「沒事,我教你,很容易的。」

  傅錦衡換了一套乾淨家居衣服下來時,客廳里沒人,等他瞥見廚房裡的身影,慢慢走過去。待走到門口,就看見穿著白衣短褲的姑娘,正背對著他站在鍋灶旁。

  她長發被鬆散的扎了起來,身上圍著一條簡單圍裙。

  整個人散發著一股賢妻良母的氣息。

  「臨西,」傅錦衡倚在廚房的玻璃拉門旁,輕聲喊了句。

  葉臨西像是剛意識到他下樓了,看見他立即說:「你下來啦,先去餐桌旁邊坐著,馬上餛飩就好了。」

  傅錦衡從來沒見過她下廚房。

  也沒立即去坐著,就站在旁邊看著。

  直到葉臨西伸手想要關掉火,結果發現她擰了之後,火還沒滅。

  怎麼回事,剛才阿姨是這麼教的啊。

  葉臨西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突然她後悔為了艹賢妻人設,讓阿姨提前離開廚房。

  現在她再把阿姨叫回來,會不會太尷尬了?

  就在葉臨西進退兩難時,旁邊腳步聲漸近。

  一隻手伸過來,將火關掉。

  葉臨西一怔:「你怎麼一下子關掉了?我試了好幾次。」

  她越說聲音越小。

  「可能是這個開關裝太久了,不太靈活了。」

  這房子裝修也才兩年,裡面的廚具都是世界頂級品牌,太久倒也不至於。

  不過葉臨西聽著這直男式的安慰,還是笑了起來。

  「你去坐吧,我來盛餛飩,」葉臨西推了他一下。

  不過傅錦衡顯然也沒好意思真的當伸手黨,他抬手打開碗櫃,從裡面拿了碗出來。

  「我來吧,湯太熱了。」

  兩人你盛餛飩我拿碗筷,配合默契了一下后,就在餐桌旁坐下。

  傅錦衡吃了一口后,「好吃。」

  葉臨西抬頭,正好看見他也望著自己,於是在兩人對視之後。

  傅錦衡似乎也覺得自己兩個字太過敷衍,居然難得又開了金口,將一碗家常小餛飩從湯頭香濃一直到麵皮的軟硬,以及肉餡的口味都點評了一番。

  說起來就是好吃。

  再問,就是真的真的特別好吃。

  待他用白瓷勺子從碗里舀起一個小餛飩,低頭看了兩眼,「就比如這個餛飩,長相很特別,一眼就讓人印象深刻。想必吃起來口感也很好。」

  葉臨西看著他勺子里的餛飩,差點兒失聲尖叫起來。

  因為那個丑的別具一格,跟別的餛飩完全不像是一個人包的餛飩,就是出自她手。

  明明她特意讓阿姨今天別煮她包的那些,怎麼還有一個漏網之魚呢。

  她眼睜睜的看著傅錦衡把那隻餛飩吃了下去。

  那個餛飩餡兒放的太少,麵皮好像也沒捏緊,已經完全從一個餛飩鬆散成了三角形,連餛飩最後的模樣都快保持不住了。

  可他這麼挑剔的人,居然都吃下去了。

  葉臨西輕眨了眨眼睛,突然心都快化掉了。

  大概。

  這就是愛情的滋味吧-

  本來傅錦衡下午熱度已經退下去,葉臨西以為他身體好,吃點退燒藥就直接痊癒了。結果等到第二天周一早上時,葉臨西早上起床,發現他居然又有點兒發熱。

  傅錦衡聽到她起床的動靜,也睜開眼睛。

  葉臨西擔心道:「我今天有一個特別重要的會要開,沒辦法陪你去醫院,要不我打電話給秦周,讓他過來陪你去吧。」

  「當我是三歲小孩?」傅錦衡閑閑的抬頭看她。

  雖然他今天又發燒了,不過狀態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

  葉臨西也想陪他去醫院,可是安翰科技今天的董事會,她無論如何也是不可以缺席。

  「好了,忙你的吧。」傅錦衡起身,在她頭髮揉了下,準備去洗手間。

  葉臨西立即拉住他的手,他手臂溫度也明顯偏高。

  葉臨西:「你今天不許去公司。」

  傅錦衡沒想到她會管到自己頭上。

  「你們公司還沒到,少了老闆一天就運轉不下去的程度。你的發燒在反覆,我覺得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葉臨西說的頭頭是道。

  她望著他:「我下午,下午一定回來陪你好不好。」

  傅錦衡低頭看她晶亮的黑眸,突然心一軟,「好,我不去上班。」

  其實他之前也有過帶病工作的情況,畢竟都是人,總會有個頭疼感冒的情況,只是以前他從來不會在意。

  仗著自己年輕身體高,吃了葯繼續工作。

  可是現在,突然有個人在他身邊,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哄。

  這感覺。

  很陌生卻意外的不錯。

  葉臨西踮起腳尖,也在他腦袋上揉了揉,誇讚道:「這才乖。」

  傅錦衡緩緩垂眸,視線落在她臉上。

  葉臨西佔了便宜也沒賣乖。

  立即收回了自己膽大妄為的小手。

  但是,他的頭髮還挺好揉的。

  難怪他總喜歡這樣。

  葉臨西上班之前,叮囑阿姨看住傅錦衡,要是他膽敢上班,立即打電話給她。

  阿姨笑著保證說:「你放心吧,只要先生膽敢踏出門檻一步,我都給你打電話。」

  聽到阿姨的話,葉臨西得意的望向傅錦衡:「你聽到了吧。」

  傅錦衡安靜看著她,笑了起來。

  等葉臨西在門口換鞋時,又回頭看著遠處餐桌旁的他。

  一時,歲月在這一刻驀然溫柔了起來。

  到了律所后,葉臨西把東西準備妥當,待寧以淮一到公司,兩人立即前往安翰。

  外面陰沉了一早上的天空。

  終於在他們出門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他們下樓時,寧以淮的車子在大廈門口等著。

  臨上車,葉臨西看見不遠處兩個沒帶傘的年輕人,從雨中匆匆跑過,這場大雨並不對對每個人都那麼美好。

  雖然這次是安翰的董事會,但是也有受邀參加的中介機構。

  董事會上就是為了表決這次融資方案。

  只要過半有投票權的董事同意,那麼方案就能通過。

  因為安翰有三位創始人,再加上天使輪的兩位投資人,所以董事會一共有五人。

  他們提前到了,之後幾位董事分別到場。

  大家在預定的時間內,到達了會議室。

  大概是因為要談融資的事情,這是促進公司未來發展,整個會議室的氣氛都很愉悅。

  很快,人員到齊。

  作為ceo的馮敬簡單說了幾句話,話鋒一轉準備表決方案。

  看得出來,他不太想浪費時間。

  但是,就在他說完時,周圍莫名安靜了一瞬。

  直到喬雲帆開口說:「在表決這個決議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說一下。」

  馮敬看著他,溫和道:「雲帆,你有事情的話,等我們先表決完再說好不好,畢竟這件事才是公司的頭等大事。」

  「可我要說的這件事,也同樣重要。」

  葉臨西心底咯噔了一下。

  喬雲帆的表情太平靜,可是他越是這樣平靜,反而越顯得暗潮洶湧。

  突然,會議室門上響起敲門的聲音。

  馮敬不耐煩的望著門口:「正在開董事會,有什麼事之後再來。」

  可他的話音剛落,磨砂玻璃門被人推開。

  門口站著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

  葉臨西抬頭看過去時,心臟猛地一跳。

  隨著門口幾人緩緩走進來,馮敬不由惱火道:「你們是誰?我們公司正在開董事會,你們外人怎麼能進來。」

  「馮總,你好,我叫秦周。」

  秦周穿著一身西裝,笑容溫和,眼底透著一股與那個人相似的冷淡。

  近朱者赤。

  或許是因為跟在傅錦衡身邊太久。

  馮敬似乎想起來他是誰,突然他狂怒的朝著喬雲帆看過去,「雲帆,今天是我們安翰科技召開董事會,你找別的公司的人來是什麼意思?你這是想要逼宮嗎?」

  秦周不卑不亢道:「馮總,您言重了,或許您應該看一下這幾份文件。」

  身後一個律師打扮的人,從公文包里取出幾份文件,遞給秦周。

  秦周拿著文件,說道:「文件內容很多,不如我直接跟您說結果吧。經過協議,貴公司的喬雲帆董事決定把手中的23%股份轉讓給傅錦衡先生。」

  馮敬的眼神像殺人一般的盯著秦周。

  在聽到這話時,他又看向喬雲帆。

  整個會議室里,安靜的如同寂靜的森林,或許是變故來的太快,誰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準確反應。

  包括葉臨西。

  她在聽到傅錦衡三個字時,腦子早已經麻木了。

  從秦周出現這裡時,她整個人就已僵硬。

  馮敬吼道:「股東將股份轉給公司以外的人,必須要經過半數以上的股東同意,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也沒有同意。你們這個轉讓協議是無效的。」

  秦周是有備而來。

  他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秦周說:「此項轉讓是經過關鵬飛以及朱森兩位股東同意。」

  顯然,秦周一步一步,是為了徹底打垮馮敬而來。

  就連被馮敬示為心腹的關鵬飛,居然會背著他同意這件事。

  馮敬怨毒的看向關鵬飛。

  他咬著牙說:「你也敢背叛我?」

  「你忘記你在澳門輸了錢,是誰幫你還的嗎?」

  關鵬飛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把這件事翻出來說,他嘆了一口氣:「老馮,我知道你對我夠義氣,可是我幫你做了多少事情,也還夠這份恩情了吧。你讓我幫你排擠雲帆出公司,當初我就勸你來著。」

  「你說雲帆的理念跟市場太不合適,可是你也不不跟他談,就直接要踢他走人。」

  「你這麼做事,不僅讓他心寒,也讓我心寒啊。」

  「讓你心寒?」馮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說:「你當初不是一口就答應了,怎麼,喬雲帆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迫不及待的跑去給他當狗。」

  原本勝券在握的人,此時一下變成了落湯狗。

  馮敬臉上再也掛不起來那熟悉的笑容。

  相反,他惱火又怨恨的看著另外兩個創始人,此刻他們再也不是當初一起創業,豪情壯志要改變這個世界的人。

  曾經一起吃過的那些苦,一起咬牙扛過去的艱難,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因夢想而聚,因利益而散。

  馮敬連著大喘了兩口氣,他看向秦周,「看來你們盛亞一直沒放棄收購我們安翰的心思。」

  「馮總,合作才能共贏,這是我們傅總一貫的理念。」

  「傅錦衡他這麼霸道,他會允許我們合作?」

  馮敬鄙夷道。

  此時葉臨西安靜坐在椅子上,彷彿這房間里發生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寧以淮反而成了最輕鬆的那個人。

  他轉頭看了一眼她,又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看戲。

  秦周斂起臉上的笑意,他說:「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把剩下的都一併宣布了吧。股東關鵬飛和朱森,皆同意將手中全部股份轉讓給傅錦衡先生。以上兩份協議,也皆得到半數以上股東同意。」

  「目前,傅錦衡先生共持有安翰科技5567%的股份。」

  秦周:「我作為傅錦衡先生的全權代理人,現在宣布傅先生作為大股東的第一項公司決議。」

  「傅錦衡先生提議,正式罷免馮敬作為公司ceo的職務。」

  窗外的雨幕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霧蒙蒙當中,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噼啪的聲音,可是比雨點落下聲音更刺人的,是此刻會議室里的死寂。

  葉臨西一直以為,聲音大會刺耳。

  可沒想到,有時候寂靜,更讓人難耐。

  馮敬突然看著坐在自己身後的律師,吼道:「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件事你們完全都不知道?」

  寧以淮被逗笑了,他好整以暇道:「馮總,您也不是今天剛知道。」

  秦周看了一眼寧以淮身後的人,立即說:「如果您對協議有什麼法律問題,我們可以讓您現在就詢問律師。」

  「詢問什麼,一幫廢物。」

  馮敬突然怒到將手邊的一疊文件拿起來砸了過來。

  文件直直的砸了寧以淮的身上,還有幾頁飄到旁邊葉臨西的身上。

  「你們他媽的怎麼跟我說的?」

  「一切都沒有問題,這就是你們的沒問題,什麼狗屁律師,全都是廢物、飯桶。」

  她低頭看著地上的文件,耳邊是對方不滿的咒罵聲。

  一瞬間,有股血流衝到了腦中。

  彷彿有一股情緒在腦海中瘋狂的積攢著。

  卻又找不到出口。

  寧以淮知道大勢已去,已不是他們作為律師能解決的問題,於是他緩緩起身,待稍整衣領之後,他沖著旁邊的人說道:「我們走了。」

  葉臨西聽到這句話,如同提線木偶般站了起來,跟在寧以淮身上。

  就在兩人走到門口時,突然寧以淮腳步頓住。

  他往旁邊看了眼。

  一絲輕笑陡然響起。

  「葉臨西。」他喊道。

  葉臨西抬頭望著他,就見寧以淮的目光在看著旁邊的秦周,她也看了過去。

  秦周微蹙眉。

  他似乎想要說話,卻又沒開口。

  直到寧以淮說:「你應該謝謝這位秦先生,給你的第一個項目上了這麼一堂震撼的課,這可是在法學院都學不到的東西。」

  「哦,不對,應該是感謝他身後的那位傅錦衡先生。」

  「冷麵無情,殺伐決斷,這次是我們輸了。」

  一時,秦周冷靜盡失,徹底變了臉色。

  他低聲喊道:「夫人。」

  可是這個稱呼,卻像是一下按到了葉臨西腦海中的那個按鈕,那股一直縈繞在心頭久久無法消散的情緒,長驅直入,奔向心臟的最深處。

  葉臨西再也不想多留一秒鐘,徑直推門離開。

  到了樓下時,她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

  葉臨西走到門口時,外面滂沱大雨。

  這裡是高新技術園區內部,需要專門叫車,才會有車子過來。

  要不然,只能走到園區門口。

  葉臨西毫不猶豫走了出去,暴露在雨幕之下。

  只片刻,她的頭髮和外套都被淋的濕透。

  在這瞬間,葉臨西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當她被人從身後拽住時,寧以淮看著她,惱火道:「你瘋了,沒事兒淋雨玩,你以為自己拍電視劇呢。」

  葉臨西木怔了下,隨後她低聲說:「我要回家。」

  雨聲太大,而她的聲音太小。

  寧以淮湊近問道:「你要幹嘛?」

  「我要回家,回家。」

  寧以淮看著她在雨中被淋到發白的唇色,怒道:「坐我的車,我送你回家。」

  很快,寧以淮的司機趕到。

  她被他推上了車子。

  「如果你不是你爸的女兒,今天你就是從這裡淋著雨走回去,我都不會多管一下。」

  葉臨西安靜坐著,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直到車子開出園區。

  過了許久,葉臨西問:「你知道他是誰吧?」

  「什麼?」寧以淮正在回複信息,顯然他也需要跟飛鼎那邊說今天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沒聽清葉臨西說的話,他轉頭問:「你說什麼?」

  「我說,你知道他是誰,對吧?」

  「傅錦衡嗎?」寧以淮絲毫不在意。

  他說:「不就是你老公。」

  葉臨西臉色突然一白。

  寧以淮坦蕩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挑撥你們夫妻之間的關係,我剛才說那個話,確實是想讓那個秦周帶回去的。」

  「雖然商場是商場,可是他對自己老婆也太他媽狠了吧。」

  明知道他們正在做這個融資項目,結果臨插一腳,把整個公司都攪個天翻地覆。

  現在他們融資項目肯定泡湯。

  估計安翰這公司馬上都要不存在,應該會被併購進入盛亞科技。

  這完全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寧以淮剛才一聽,就知道這件事不是被布局一天兩天的。

  董事會一共五個股東,三個被他收買。

  現在整個安翰科技,都由他說了算。

  「你要是回家跟他鬧也好,反正你們女人作點,說不定男人更喜歡。」

  葉臨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沒搭理他。

  車子到了雲棲公館門口。

  葉臨西直接下車,寧以淮趕緊追上去,可是她已經走到門口。

  有個保安打著傘出來,對方一看她,立即打招呼道:「葉小姐。」

  寧以淮見保安認識她,指了指:「知道她家住哪兒吧,麻煩你送一下。」

  「好。」保安開了門讓她進去后,又打著傘跟在她身邊。

  雲棲公館這種私密的住宅,保安認識所有住戶,是基本要求。

  等到了家裡時,保安替她按響了門鈴。

  阿姨開門,一看見渾身淋透的葉臨西時,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了,是沒打傘嗎?喲喲,趕緊進來換身衣服,這都全淋濕了啊。」

  阿姨只來得及跟保安說句謝謝,就拉著葉臨西進了家裡。

  葉臨西脫了鞋子,也沒穿拖鞋直接進了客廳。

  她頭髮上、衣裳上全都是濕透了,水珠順著髮絲滑落到發梢,最後凝結成水珠滴落在客廳乾淨如鏡的地板上。

  很快,書房的門被打開。

  傅錦衡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皺著眉頭上前,阿姨已經把白色大毛巾拿出來,他伸手接過,剛要上前把她抱住。

  可葉臨西一看見他,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抬頭看著他,像是要努力看清楚眼前的這個人。

  傅錦衡看著她狼狽至極的模樣,眉頭一直緊鎖著,他拿著毛巾低聲說:「臨西,先把衣服換了,要不然你也會生病的。」

  葉臨西聲音微顫:「你知道是我嗎?明知道我幫的人是馮敬,明知道安翰的這個融資計劃是我們在做。」

  在你決定收購安翰時,你知道對面站著的是我嗎?

  哪怕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參與者,但是你知道嗎?

  傅錦衡輕聲道:「我知道。」

  但是隨後他話鋒一轉:「可是這並不代表什麼,這只是一個商業行為而已,不是我們兩個站在對立面。」

  「businessisbusiness。」

  葉臨西仰著下巴,沖著他凄然一笑。

  她說:「你是不是想跟我說,生意就是生意,不要失去理智,也不要感情用事。」

  或許他什麼都知道,知道她為了這個項目忙了好幾個月。知道她正在幫別人竊奪這家公司,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事情。

  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出手,為了自己的利益。

  讓她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都付之東流。

  並且她還不能怪他。

  因為生意就是生意,在他的領域裡,生意不應該被感情左右。

  傅錦衡沉默,盯著她,黑眸幽深,似是藏著千言萬語。

  葉臨西突然覺得好可笑。

  就在這裡,就在這個客廳,在比現在還更早一些的時候,她是那樣渴望著重新看見他,哪怕離開家裡。

  可是心頭滿滿的都是他。

  傅錦衡看著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又想到之前秦周給他打電話彙報的事情,他不由嘆了一口氣。

  待他緩緩上前,這次葉臨西沒有躲開。

  傅錦衡輕輕握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柔道:「臨西,如果你不開心,你可以跟我生氣。但是不要傷害你自己。我之所以沒告訴你,是不想讓你為難,畢竟站在你的立場,你知道是我在收購安翰,你會……」

  「我會退出這個項目。」

  葉臨西抬頭,這一刻那些洶湧的、委屈的、難受的情緒全都蜂擁而至,四處衝撞。

  像是要把她的心臟撞出一個大洞。

  她望著他說:「我會為了你放棄這個項目,因為我永遠不會這麼對你。」

  之前一直沒有落下來的眼淚,此刻像斷了線般,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她奮力掙脫他的手掌,吼道:「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

  我永遠不會在背後,毫不猶豫的捅我喜歡的人一刀。

  哪怕你覺得這一刀對她來說,壓根無關緊要。

  可是你不明白的是,她在乎的不是捅的這一刀,她真正在乎的是握著刀的這個人。

  傅錦衡似乎設想過她會生氣,但是他從沒想過她會如此絕望。

  就彷彿一個落水的人,失去了她最後一塊浮木。

  「臨西,」突然傅錦衡像是要抓住什麼,他再次想要握住她的手掌。

  可是葉臨西卻拚命往後,她拒絕他的觸碰。

  她崩潰道:「你理智、你冷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考慮,都是商業行為。可是我根本不想聽你這些大道理。你想過沒,你這麼對我,我會是什麼心情?」

  「你一直都知道對吧,你知道我那天在高爾夫會所跟誰在見面。」

  「你也知道,我那可笑的一串提子的故事指的是什麼。」

  「可是你一次都沒有跟我透露過。」

  「你一定像看著一個笑話在看我吧。」

  突然她頹然的捂住臉,她說:「我以為至少這次是不一樣的。」

  葉臨西像是被自己逗笑了,她伸手在自己的臉用力擦了擦,可是她衣袖也是濕的,此時臉上濕漉漉的,早已經分不清楚是眼淚還是未乾的雨水。

  她抬頭看向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

  哪怕是此刻,他的情緒都是克制的忍耐,只微蹙著眉頭。

  彷彿只有她自己演了一場情緒飽滿的大戲而已。

  她說:「我真的應該親口跟你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給我上了這樣生動又出色的商業課,真的很別開生面,傅總。」

  她曾渴望他狂熱、濃烈的愛著她,為她赴湯蹈火、為她奮不顧身。

  可是最後,他只是理智的喜歡了她一下而已。

  「我們離婚吧,傅錦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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