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謝黎那一聲話音后，郁睿猛地回神，伸手狠狠推開了面前的謝黎。
謝黎不意外也不做反抗，他順著郁睿的推勢退了兩步，卸掉力道。然後謝黎半低下頭望著靠在牆上喘氣的少年，啞然失笑。
郁睿此刻像是被迫屏息到幾乎窒息的人在突然被放開的那一瞬，他微躬著上身，胸膛起伏得厲害，連白皙的鎖骨和修長的頸都攀上一層淡淡的嫣色。
——那是最親密的距離，他從沒允許過任何人這樣靠近，每一公分都是踩著他的折磨點，他也確實把自己憋得差點背過氣去。
而謝黎……
郁睿懊惱地抬眼，儘管面上的表情被他竭力壓制了，但那雙透紅的眼角、濕潤的眸子和起伏的呼吸，還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波瀾。
歉意消解，只剩懊惱，「謝黎，你別太過分。」
郁睿聲線一點點穩下來。
到最後一個字音，方才發生的一切好像已經對他沒有太多影響了，他又恢復到人後那副冷淡疏離的眼神。
郁睿最後冷冷瞥了謝黎一眼，轉身踏上樓梯。
他腳步未停，折過第一層消失在那人的視線里，郁睿走得越來越快，一步兩階甚至是三階，直到原本就不夠平復的呼吸再次起伏。
郁睿猛地停住身。
身後的腳步聲還遠，從步調里都聽得出的漫不經心，也是那人一貫的懶散無謂。
郁睿攥緊了拳，幾秒后他忍不住抬起手，輕輕壓在頸動脈上。
夜晚將至的極度安靜里，和著他指腹下的脈搏，胸膛里的心跳在只有他一個人聽得到的空曠下劇烈地搏動。
砰，砰砰。
「——！」
郁睿的手指像是被自己頸前的溫度燙了下，飛快地縮了回來。
在原地又停幾秒，郁睿皺起眉，緊抿著唇重新邁開腿。
……是錯覺。
那一瞬間，他一定不會有別的感覺。
——
郁梨眼巴巴地在家裡等了一整下午，才終於等到郁睿回來。
在自己隔音一般的卧室里聽見開門的聲音，郁梨扔下作業本就跑了出來。到門口停在郁睿身前，她喊了聲「哥哥」，然後踮腳往郁睿身後看了看。
「今天下午出了點意外，讓你久等了，抱歉。」
郁睿說完抬頭時，注意到郁梨的神色，他終於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半下午的事情——之前困擾過他的謝黎怎麼會找到自己的問題，在這一刻迎刃而解。
郁睿無奈地俯身問：「小梨，是你告訴謝黎我在哪裡面試兼職的？」
郁梨臉兒一紅，看出郁睿的不贊同，她低下頭，「我怕哥哥出事……而且謝黎哥哥之前說過，他會照顧好哥哥的。他說如果有事情，那就讓我給他打電話的。」
郁睿一怔，「他說，照顧我？」
「嗯！」郁梨用力點頭。
郁睿直起身，有些啼笑皆非。
前十六年從記事起的部分里，從來只有他照顧別人，還沒有過誰說要照顧他。
……有病的。
郁睿伸手摸摸郁梨腦袋，「哥哥以前怎麼教你的，不是不能跟陌生人隨便聊家裡的事情嗎？」
郁梨理直氣壯，「謝黎哥哥也不算、不算陌生人了。」
郁睿輕嘆氣，「你啊，以後肯定又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
「才不會，我最喜歡哥哥了！」
「是嗎？那作為獎勵，你回房間換好衣服，我帶你出去吃飯。」
「還可以出去嗎？」郁梨眼睛亮起來。
「既然答應你了，哥哥就不會爽約的。」
「好！」
看著郁梨掩飾不住歡快的背影，郁睿笑意淡淡地直起身。
身後半敞著的門外傳來動靜，是腳步聲，還跟著一個有點奇怪的聲音。
郁睿面上笑意淡去，回眸。
謝黎踏著台階的影兒，正走上樓梯來。而那個奇怪的聲音就是在他手下玩著的那顆網球擊落地面時發出來的。
帶一點毛茸茸質感的黃色球體在謝黎漫不經心的把玩下一落一起，收進掌心，再落再起……往複不停。
到最上面這級台階，球被謝黎收進手裡，沒再扔下去。
謝黎握著球插兜，懶洋洋地一撩眼帘。
視線觸及，郁睿停了下。
他想起之前謝黎在學校里發火時甩到教室牆壁上的那顆球。
左右要等郁梨也無事，郁睿開口問：「你隨身帶網球做什麼？」
謝黎扯了下嘴角，視線順著少年逆光的身影，從他的頸和鎖骨拂落。他聲音發啞，「……玩啊。」
「玩球？」
「嗯。」
「奇怪的愛好。」
謝黎輕嘖了聲，漆黑的眼抬起來望向郁睿，那個笑若有深意，「我一向有病的，你不是知道？」
「……」
郁睿微皺起眉。
恰在這一秒，郁梨卧室的房門再次被推開，女孩兒腳步輕快地走出來。
見到門外謝黎的身影，郁梨眼睛一亮：「謝黎哥哥！」
「小梨，晚上好。」謝黎收斂那些情緒，垂眼看向小姑娘，「幾天不見，小梨又長漂亮了。」
「才沒有。」儘管這樣說，郁梨還是開心地笑起來。
謝黎掃了一眼站在門外的郁睿，「這是準備出去吃飯？」
郁睿抬抬眼，眼神語氣都清淡，「你有別的意見？」
謝黎遺憾，「我還是比較喜歡你親手做的。」
郁睿：「……」
郁睿裝作聽不出這話里的曖昧，回身牽起郁梨的手，「走吧小梨。」
「謝黎哥哥跟我們一起嗎？」
「嗯。」
「那太好了！」
「……」
郁睿無奈垂眼。
某人察覺他複雜的心情，在旁邊悶笑了聲。
郁睿沒理會。
——
和郁睿的家隔著兩條街區的位置，有個私廚小餐館開了幾年的時間。店裡環境幽靜，價格實惠，桌椅永遠乾淨整潔，端上來的擺盤也在樸素里透著店主的用心。
郁睿偶爾有時間，就會帶郁梨來這邊「犒勞」一下。
時間一久，再加上這兄妹倆都是讓人難忘的性格模樣，店長也和他們熟絡起來。
今天一進店，迎麵店長就和郁睿打了招呼，「小郁，帶妹妹過來吃飯了？你們可有好一段時間沒來了。」
「新學期比較忙。」郁睿淡淡笑笑。
「看出來忙了，這麼晚才來。」店長笑著出來，拿了條幹凈抹布擦凈臨近的桌子，「你們快坐——」
話聲頓了下，店長意外地看向門帘后新進來的帥氣男生。
郁睿解釋，「我朋友，今晚跟我一起過來的。」
「哦，這樣。那今天吃點什麼？」
郁睿抬眼笑，「還是聽您的。今天有什麼食材，按您的菜譜來。」
「新朋友有什麼忌口嗎？」
郁睿回眸看向謝黎。
謝黎停頓了下，搖頭，「沒有。」
「好，那你們稍坐會兒，很快上來。」
「不急，店長您慢慢來。」
店長手藝漂亮也利落，三人沒等太久，三碗熱氣騰騰的雲吞面配著幾份賣相精緻的小菜，就被端上桌來。
筷籠在小店的一角，郁睿去洗手后，從乾淨的筷籠里取出筷子，這才回到桌旁。
他回來時，正聽見店長滔滔不絕地跟謝黎談著這道雲吞面和那幾個小菜的做法和技巧。
郁睿在學校里見慣了謝黎對人愛答不理的模樣，此時那人卻難得聽得認真，偶爾還有問有答——是給足了面子。
郁睿心頭微動，但情緒上沒露什麼。
他走回桌前，將筷子遞給了郁梨和謝黎。
店長的話頭將將停住，見郁睿回來，笑著開口，「小郁，你這朋友人不錯啊，還見多識廣的，你得跟他多交往，以後多帶他過來。」
郁睿瞥了謝黎一眼，點點頭，笑意極淡，「知道了，店長。」
店長意猶未盡。
「說來也稀奇，我第一次見小郁帶朋友過來呢——你們什麼關係啊？」
「……」
謝黎筷子一停，抬眸，似笑非笑看向郁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