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7章 牌局
第67章牌局
陸沉反對兒子和蘇喬相處,但他綁不住兒子的腿。陸明遠千里迢迢地追了過來,遠在另一方的陸沉又能怎麼辦?天高皇帝遠,他做不到一手遮天。
蘇喬雖然這麼想,卻還是心有顧慮。
她扶著陸明遠的肩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從畫室的胡桃木架上,拎起一瓶紅酒,熟門熟路地撬開軟木塞。「砰」的一聲,香味開懷。
蘇喬灌了一口酒,只覺身心舒暢。她半倚著木櫃,條分縷析地總結道:「我其實挺佩服你爸爸的,他想做的事情,基本都能做成。我答應他,要和你一刀兩斷,但是我反悔了。」
陸明遠坐在原地,接話道:「你也不算反悔,你的確甩了我一次。」
嘖,翻起舊賬了。
蘇喬走到他身邊,跪坐,認慫:「我知道錯了嘛。」
陸明遠置若罔聞,又說:「遺囑生效以後,你成天忙得沒影。假如陸沉……想在背後做點什麼,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吧。」
他一言難盡:「不過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他針對你,能拿到什麼好處?」
蘇喬盤起雙腿,與他對視道:「我沒獲得所有股東的認可,伯父們對我很有意見,公司財務被蘇澈把持,先前看重的電商項目忽然沒人支持,投資的幾個子公司產生了銀行貸款糾紛,合作多年的顧氏集團提出更改協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陸沉針對我,或許能分一杯羹。」
陸明遠原本還在摸狗。聽完蘇喬的這一番話,他搭在狗頭上的手,也逐漸停了下來。
滿室寂靜。
糖果不諳世事,發出細微的「嗷嗚」聲。
陸明遠輕輕地拍了它一下,示意它保持安靜。而後他低頭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樣下去不行,你的壓力太大。」
蘇喬不甚在意:「目前還不是最艱難的時期。」
陸明遠否認道:「別盲目樂觀,我覺得,你已經很艱難。」他半垂著頭,視線落在一幅畫上:「你身邊,甚至沒有能幫忙的人。」
「有的,」蘇喬安撫道,「只是你不認識他們。」
陸明遠求知慾很重:「那你給我舉個例子。」
「太多了,舉之不盡,」蘇喬圓滑地說,「不如告訴你,誰跟我最過不去。董事會裡,有個姓郭的,背地裡拉幫結派,帶頭膈應我。」
陸明遠輕不可聞地嘆氣。
他握住糖果的兩隻狗爪,敲了幾下木地板,發出「噠噠噠」的響動。糖果只認為主人在和它玩耍,毛絨絨的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蘇喬見狀,有意調節氣氛。她笑著感慨道:「我要是不想幹了,就帶著糖果跑了算了。」
「還得帶上我,」陸明遠微微抬頭,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缺了我,你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過不了正常生活。」
他驀地靠近蘇喬的耳朵:「這是你哭著告訴我的,在我回來的那一天。」
蘇喬連連頷首,罕見地靦腆道:「我知道啊,你最重要了。」
陸明遠方才滿意了一點。他鬆開寵物狗,站了起來,在水池邊上洗手,用柔軟的毛巾擦乾。冬日陽光依然燦爛,落下暖黃色的斜影,給木地板鍍上一層金漆。
蘇喬無聲地望著他,心中安定,越發覺得歲月靜好。
她暗忖:如果當年爺爺沒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沒捲入走私糾紛,她才不會執意來宏升,更不會巴著總裁的位置不放。宏升是個大企業,她父親的公司又何嘗不是呢?大家的業務範圍還那麼像,只是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那樣的話,她只要找到陸沉的兒子,用麻袋一套,拐帶回國,幸福生活就此開始。她可以每天24小時都和陸明遠共處,不厭其煩。
想到這裡,蘇喬眼眸一眯,向後躺平在地毯上。
她對自己無可奈何。
——真的好喜歡他啊。
都說距離產生美,時間讓激情消退,偏偏蘇喬是越相處,越喜歡。那種溢出來的仰慕,快要刻進骨頭裡了。
陸明遠並不知道,蘇喬正在變著花樣肖想他。
他弄乾凈了手,又和蘇喬搭話:「下樓吧,十二點了。你爸上次和我說,他對我最滿意的一點,是我能督促你按時吃飯。」
蘇喬反問道:「吃什麼呢?」
陸明遠假裝沒聽見。他擰開門,帶著糖果走了。
蘇喬一路追出去,追到餐廳,瞧見桌子上的圓形蛋糕,還有大盤小盤的豐盛佳肴。
意外之喜。
餐廳燭火搖曳,水牆中的金魚晃著尾巴浮動,水光染上了玻璃的淺藍色,照出牆邊一幅盛放的玫瑰花——他不送玫瑰,他竟然自己畫。
陸明遠新開了一瓶香檳,他原本計劃扔一下瓶子,耍一下帥。但他沒把握好,氣泡衝到了他的脖子上,緩慢流入衣領,浸濕了一件薄薄的T恤。
他有些狼狽,禁不住笑了,開口道:「二十四歲生日快樂,小喬。」
今天是蘇喬的生日,她沒料到陸明遠如此細心,雀躍不已道:「不要叫我小喬,叫我陸太太,或者直接喊老婆。」
說來奇怪,陸明遠跟別人提起蘇喬時,一口一個「老婆」十分順溜。他平常也有寫日記的習慣,一頁一個「我老婆」,從來沒有卡過殼,好像蘇喬天生就應該嫁給他。
然而當著蘇喬的面,陸明遠反倒是頓了頓,沒喊出來。
他問:「我們什麼時候能結婚?」
「隨時都可以啊,」蘇喬坐在椅子上,吹滅蠟燭,興緻盎然道,「我巴不得早點把你娶進門呢。」
陸明遠怔了一瞬,不確定地重複:「娶進門?」
他懷疑是自己沒搞清「娶」和「嫁」的多種口語用法。當年出國,他也僅僅只有小學一年級的語文水平,反正蘇喬是不會說錯的,陸明遠不知不覺地偏向她。
他順水推舟道:「在你把我娶進門之前,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蘇喬咬了一口魚肉,汁香肉嫩。她心情極好,溫柔地回應:「送我什麼?」
陸明遠深藏功與名地掏出一枚戒指。
「啪」的一下,扣在了桌面上。
筷子從蘇喬手中滑落,「叮咣」撞上了地板。她捏起那一枚戒指,發現鑽石還挺大,她無意識地舔了嘴唇,喃喃自語道:「送我的嗎?」又明知故問:「你在向我求婚嗎?」
陸明遠點頭。
他又給蘇喬夾了一塊魚肉片。
蘇喬不吃飯,也不說話,她緩了半刻鐘。
陸明遠拿來一雙筷子,搭在了蘇喬的飯碗上,他若有所思地問:「你不願意嗎?」
他站在蘇喬的角度思考:「你還年輕,不想被家庭束縛,是么?我能理解,四十歲結婚也行。我平常看報紙,CEO的結婚年齡普遍很晚,六十多歲的新婚,我也見過。」
他還想起女明星給香港富商生了好幾個孩子,養兒育女,沒有名分,生活照常過。
「誰說我不願意?」蘇喬忽然拍響桌子,一再重申道,「我非常願意,這個可以提上日程表了。等我忙完公司的事,我們選個黃道吉日,結婚、休假、度蜜月。」
蘇喬的話,正合心意。
陸明遠拖著椅子,坐得離蘇喬更近。
蘇喬主動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兩人宛如一對新婚小夫妻。
蘇喬還說:「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就算是今天好了,和我生日同一天呢。」
話音剛落,她懷揣著幾分虔誠,偏頭在陸明遠的嘴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陸明遠是很實在的人,給他一滴水,還她一座泉。他扣住蘇喬的後頸,親吻隨之而來,如果不是手機突然響了,他不知何時才會放開她。
屏幕顯示了兩個字——林浩。
陸明遠剛一接聽電話,林浩便迫不及待道:「喂,哥們,快過春節了,我要去北京探望姥姥和姥爺。你也在那兒呢,有空出來吃頓飯嗎?」
「你訂機票了么?」陸明遠道,「我心情好,就去接你。」
陸明遠的特點之一,大概是嘴硬心軟。
他表面上說,心情好才去接人,其實林浩到機場的那一天,他早早地做好了準備,借用了蘇喬的一輛阿斯頓馬丁,按時守候在停車場,並將林浩送到了他姥爺家。
林浩在車上驚嘆道:「嗷,你發達了。」
他抱著一個旅行用的雙肩包:「去年年底,拍賣行都在宣傳你的畫。我詢問一位知情人士,營銷花了多少錢,他說,那是一筆巨款。」
林浩拍了拍陸明遠的胸膛:「苟富貴,勿相忘。」
他剛從長途飛機上下來,坐得又是漢莎航空從倫敦飛往北京的經濟艙——那個機型比較特殊,腿部空間不大,座位擁擠,兩份餐點都是歐洲人喜歡的油膩款,這麼一趟折騰下來,讓林浩又累又餓。
剛到姥爺家,林浩就在沙發上躺屍。
留下陸明遠一個人站在客廳,接受兩位老人家的審視。
林浩的姥爺年約六十七,身形瘦長,但有些駝背,他戴著一副老花鏡,笑呵呵道:「坐坐坐,來者即是客……你是浩浩的老朋友吧?」
陸明遠坐得端正,誠實道:「我認識林浩的時間挺長。他是我同學,當時的班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數學不及格。我們在數學課上,一起自學了新華成語字典。」
他這一句話,揭開了塵封已久的經年往事。
林浩搖頭嘆息:「往事莫要再提。」
他抬起雙手,兜住後腦勺,嗷嗷叫喚道:「姥姥,我好餓啊,您的乖孫子長途跋涉,餓的只剩半條命了。」
姥姥連忙洗了兩個蘋果,切成水果塊,用牙籤串著,擺到了他們面前。
她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又笑著說:「浩浩,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林浩吃著蘋果,故意取樂道:「他啊?他叫明明。」
陸明遠一手撐腮:「不是,我姓陸……」
他還沒說完,姥姥便打斷道:「哎呀,陸明明,這名字好,惹人疼的。」
姥姥是個熱心腸的人,沒一會兒便開始打聽陸明遠情況,連翻誇讚道:「學藝術的好啊,高雅,有文化,超脫咱們普通老百姓的那一層兒,不說別的,你平時多畫幾幅畫呀,掛在家裡的旮旯衚衕,瞧著多美啊。」
她笑著問:「陸明明,你談對象了嗎?你要想在北京長住啊,姥姥幫你找一個?」
一旁正在泡八寶茶的姥爺也搭了一腔:「咱們家對門那個小丫頭,在宏升上班呢——就那個大公司,有學歷,模樣也周正,陸明明,你有興趣嗎,咱們老倆口給你們牽條線。」
這是周一的下午,陸明遠沒有當班。
冬天太陽落山早,不到五點,日影開始西斜。陸明遠心想,他要趕在六點之前,返回宏升,接蘇喬下班。
他伸開左手,骨節勻稱而修長,無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我是有家有室,有老婆的人。」又站起身,告辭道:「感謝招待,我得早一點去公司接她,五六點交通高峰,路上容易堵車。再遲一會兒,就過不了路口了。」
姥姥忙道:「哎,我曉得,你們年輕人時間緊。」
她撥了撥林浩的頭髮,數落道:「瞧瞧你朋友,都結婚了,你啥時候找個對象啊?」
林浩先是驚奇陸明遠悶不吭聲地結婚了,隨後又碎碎念道:「你們家對門的那個姑娘,在宏升集團上班的,介紹給我不行啊?」
「那哪兒成!」姥姥怒喝道,「你都紮根在外面了,一年到頭也不回來一次,哪像人家明明,知道住在北京。把人家姑娘介紹給你,那是讓你霍霍人家!」
林浩忽然火冒三丈:「咋了,萬一我倆王八對綠豆……」
陸明遠經常覺得林浩用詞很高級。比如「王八對綠豆」,「三條腿的蛤蟆」,諸如此類的比喻,林浩張口就能來。
他忍不住多聽了一會兒。
林浩理直氣壯道:「我倆王八對綠豆,看對眼了,她愛我愛得身不由己,我愛她愛得死去活來,那還等什麼?不就立刻結婚了?她管我住在非洲還是歐洲呢?」
姥姥唉聲嘆氣:「你爸媽都走得早,沒人教,沒人拉扯,你啥時候能安定下來啊?我和你姥爺年紀也大了,你抓緊點兒,我們還能幫你帶孩子。」
林浩像是被針戳了一下的氣球。
頓時沒了脾氣。
他之所以和陸明遠關係好,除了他們倆數學都差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陸明遠的父母不管兒子,而林浩的父母管不了兒子。早在林浩幼年時,他的父母便因一場意外去世了。
有些外表咋咋呼呼的人,卻經歷過哀哀戚戚的事。
林浩的嗓音低如蚊蠅:「那我也……急不得啊,您說是吧?我沒啥上進心,也就在外面炒炒外幣,用低於中行的匯率,倒賣英鎊歐元人民幣,存了一點錢,又很快花光了……這樣怎麼找老婆啊,我也想在這兒定居啊。」
他抱著姥爺家的枕頭,腦袋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聞到了一點久違的、家的味道。
不知為何,眼睛酸澀。
姥爺為了圓場,抬手拽住陸明遠:「來來來,陸明明,你給他講講吧,他不開竅呢。」
林浩前幾年處過幾任對象,若論經驗,其實是林浩更豐富些。
陸明遠被趕鴨子上架,竟也拍了一下林浩的後背,隨後道:「腿在你自己身上,你想住在哪裡,都是你的權利,沒人強迫你。至於追老婆……要靠天賦和運氣,我教不來。」
林浩稍稍癟起了嘴:「哥們,別藏私啊。」
陸明遠舉例說明:「我在公園寫生,也能撿到小喬。哥們,這要怎麼教給你?鼓勵你學畫畫?」
林浩做了個抱拳的手勢。
陸明遠不便久留,正式告辭。
當晚,他如願接到了蘇喬。
他們沒有立刻回家,驅車開往蘇家老宅。再過幾天,蘇喬的爺爺去世便滿一周年,他的長子在家舉行了宴會,邀請老爺子生前的各界朋友——算是借著父親的名義,套攏大家的關係。
諸位股東悉數到場,不少人心中可惜——蘇展不能來。
蘇展依然卧床不起,今日的焦點莫過於蘇喬。她八面玲瓏,誰都認識,和許多人打了招呼,最後扎在股東堆里,與他們玩起了撲克牌。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隨便打牌,太沒意思了,咱們玩點小的?」
蘇喬坐在里座,一旁的侍者為他們洗牌。
那位侍者精神十足,身量頗高,穿著黑色馬甲裝,手勢和動作都很麻利。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而不是隨隨便便拉出來充數的。
蘇喬對面坐莊的,則是一位董事會成員,姓郭,人稱「郭董」,大腹便便,五十多歲。用時髦一點的話說,郭董是蘇景山的「鐵粉」,常年和蘇喬抬杠,董事會的資深杠精。
現如今,郭董又說:「蘇總啊,您看,這是從哪兒來的裁判,澳門賭場?瞧他那樣子,敏捷專業,一般人可請不起。」
蘇喬無聲地微笑,望向了一旁的葉紹華。
葉紹華接收蘇喬的眼神,顛兒顛兒跑過來,告知道:「郭董,這人啊,是我找的。大伯父開聚會,沒點活動怎麼行?」
他卻沒說,打撲克牌,是蘇喬的意見。
郭董深知葉紹華毫無城府,心裡就當了真。
水晶吊燈一字排開,投映敞亮的光芒,玩家都坐在玻璃桌前,一舉一動瞞不過鄰桌,郭董心下稍安,不再支吾著抬杠。
蘇喬道:「我聽說,爺爺曾經帶著大家,去澳門賭場,還有拉斯維加斯放鬆了幾次。而我呢,才剛上任一個月,公司的事情又多,沒辦法重現我爺爺的胸襟,要不這樣吧,我們今天玩幾局,就當是紀念爺爺了。」
她瞥了一眼秘書。
那位秘書一看就是個好相處的,滿身的書生氣,不像是會誆人的樣子。他恭恭敬敬地問:「蘇總,要拿籌碼么?」
蘇喬端起酒杯,回話道:「你問問董事們的意見,我不太會玩,籌碼還得找別人借。」
她好像從未參與過賭博,輕笑著說:「壓一百萬夠不夠?錢不多,給大家圖個樂。」
他們這一桌的位置顯眼,近旁又是精英遍布,美女如雲。尤其幾位年輕姑娘,衣領開低,身材曼妙,走起路來娉婷多姿,衣帶香風,直讓人想起那句古詩——「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
倒真有幾分賭場風采。
在座的董事們便應了下來。
蘇喬笑得意味深長,旁邊的人開始洗牌。她不緊不慢地喝紅酒,視線稍一抬高,在人群中,尋找陸明遠的身影。
陸明遠拿了一盒抹茶餅乾,靠在角落,正在和葉紹華說話。
周圍的交談聲低低切切,唯獨葉紹華嗓門大了點:「哎?妹夫!走,咱們去看小喬打牌。」
窗沿伸展的區域里,擺著一盆綠色植物,藤蔓垂落,形成天然的角度。從這裡往外看,恰好能見到今夜的月亮。
天如濃墨,月染白霜。
陸明遠又犯起了職業病。
他叼著餅乾,心道:這個景象挺好看,不如回家畫下來。
葉紹華推了陸明遠一下,陸明遠索性伸出一盒餅乾,請他品嘗。結果葉紹華愣了愣,支支吾吾道:「自從上次……上次我姐,中毒以後,我們家的人,就不在聚會上吃東西了。」
話沒講全。
應該說——在大伯父家參與的聚會上,葉紹華他們都不會吃東西。
葉紹華神神秘秘地壓低嗓音:「剛才,我想提醒小喬來著,你懂吧。哎?你還別說,咱們小喬的那瓶紅酒,是她自己帶來的,裝在秘書的公文包里,剛才我看見了。她也不吃伯父家的東西,不愧是小喬,賊精賊精。」
陸明遠收回了抹茶餅乾。
然後他才說:「這個餅乾,是我自己烤的。」
葉紹華一聽,伸出爪子,要吃。
陸明遠反而不給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應該給小喬留幾塊。她只喝酒,傷胃。你想吃什麼?離這兒不遠有個超市。散會後,你可以順路去買。」
葉紹華正欲開口,有人低聲喊了他:「紹華?」
他回頭,愕然地問:「姐夫?」又扭頭四處張望:「我姐姐呢?」
顧寧誠笑道:「你姐姐頭暈,去了室外,她嫌這裡悶不透風。」
顧寧誠正在和葉紹華說話,幽深而不懷好意的目光,卻落在了陸明遠的身上。這讓陸明遠有一種錯覺,好像顧寧誠不是為了找葉紹華,而是為了找他,才會走到這個角落。
陸明遠率先開口道:「你太太在室外,你不陪她嗎?」
顧寧誠笑道:「小喬在和董事玩牌,你躲在角落裡吃餅乾。」
沒辦法。
蘇喬事先叮囑過,不讓陸明遠湊到他們那裡觀戰。蘇喬一方面是個陷入熱戀的姑娘,一方面又是個不得不扛事的領頭羊,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陰險狡詐的那一面,不能讓陸明遠親眼看見。
顧寧誠不知其中原委,含沙射影道:「五十步笑百步。」
陸明遠熟練地掌握了成語,應道:「我現在去看牌局,沒什麼損失,你走出這道門,會被凍得發抖。」
顧寧誠嗤笑。
他一手整理了西裝衣領,一言不發地出門。而他的身後,葉紹華快步跟上,他還拉住了陸明遠:「妹夫,我不放心我姐,她病好沒多久啊,怎麼又頭暈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陸明遠是聚會上罕見的,穿了秋褲、毛衣和羽絨服的人。
幾位想和他搭訕的美女們,瞧見他拎在手上的羽絨服,就覺得,他帥是帥,全場最帥,可是好沒情調啊。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哪有人羽絨服不離手的?
然而陸明遠出門時,就凸顯了很大的好處。
一月份的北方城市,室外多半寒風陣陣,乾冷刺骨。游泳池加溫處理過,表面還浮了一層冰,葉紹華被凍得牙齒打顫,膝蓋發麻,想回走廊休息室,拿一件厚實的外套。
陸明遠戴著帽子,指了一個方向道:「葉姝在那兒。」
葉紹華順著他的指示望過去,瞧見葉姝失魂落魄地坐在泳池邊,伸直了一雙光裸而纖細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