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危若累卵

  爬山公路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彈簧，一圈圈地繞，把只有千把米的直線路程拉長了六七倍，而且陡坡彎道多，司機開車稍有不慎便會惹禍。不要說汽車，就是騎自行車也時出危險。難怪這裡有「天下多妖怪，火車沒有汽車快；司機更慚愧，翻山不如豬跑快」的諺語。

  靈小文記性好，對這段山路哪裡拐彎哪裡上下坡，瞭然胸中，有一次跟人打賭，蒙著雙眼竟然走完全程。

  溺水者往往游泳高手居多。靈小文自恃對山路了如指掌，有一回心血來潮，跟自己過不去，閉著雙眼騎車，結果摔得車滾下坡底的溝里，幸虧他反應敏捷，身手靈巧，抱住了一根樹枝，才沒頭破血流。

  讓他出洋腔的地方是個「之」字形下坡，從此便對它耿耿於懷，路過時不是咒罵就是對它吐口水。

  此刻，他在空中又想對它吐口水，但發現有輛車側翻在山路邊，貨物四散，司機的衣服被路面下十幾米的一棵大樹枝條掛住，像曬在桿上的鹹魚，在風中晃動。

  這正是靈小文剛才遇到的那輛車。司機為趕路又超載，釀成了大禍。

  「幸虧沒搭上他的車，否則另一條鹹魚是我。做鹹魚還是不幸中萬幸，說不定摔到山下腦袋陷到肩胛里成縮頭烏龜呢！唉，這地方是有妖怪，不知出過多少車禍，實在可惡！」

  救人義不容辭！

  於是，他立刻向神球髮指令：「停，向後，下，停住別動。」

  神球懸浮著，那自行車身的三角架底部，正處於青年司機的面前，只要他兩手抓抱住，就可以直身掛到車上。這是靈小文算好的角度，以確保自行車的平衡，否則，弄不好兩人都會摔下去，雖然不至於跌個血肉模糊，至少得遍體鱗傷，鼻青眼腫。

  可是，青年司機也許懵暈了，也許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竟傻獃獃地沒有一點反應。

  靈小文急了，心裡直叫：「快，快伸手抓抱住我下面的三角架。」不過他還是很冷靜，考慮著自己的話既要讓司機聽懂，又不能讓神球誤為指令而亂動。此刻得萬千小心謹慎，出了差錯，人救不成，連自己也得遭殃。

  忽然，他有了主意。這神球並非萬能，只聽得懂國語，這裡的土語對它不管用，昨天晚上他試過多次。

  他放心了，便用土語說：「我是來救你的，千萬不要慌亂，必須聽我指揮。明白了吧？」

  司機輕聲答道：「明白，明白了。」聲音有點顫，還在驚嚇和恐懼之中。

  「先伸右手，抓住三角架。抓實了！」

  司機照辦，但手在微微發抖。

  「盡量鎮定。右手用一點點力，拉向自己身體。對，夠了，穩住。再把左手伸到另一邊，抓住三角架。對，就這樣。」

  司機顯然己鎮定下來，手不顫了。

  「等會兒，我們就要升空。這樣，你全身的份量都將落在兩隻手上，挺得住嗎？挺不住，也得咬牙挺住！」

  「好，我挺住，我挺住……」司機伸出的手在顫抖，顫抖得連嘴唇也跟著哆嗦。

  危若累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