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啊,所以你要固魂珠,竟然不是用來做醬醬釀釀的事情,而是為了能像個人一樣地幫市局破案?」
「……」宋思年睖了喬珅一眼,「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拐彎抹角地罵我。」
喬珅翻了個白眼,「你這可就是暴殄天物啊我給你講。再說了,你清醒的時間一共也沒多久,幹嘛要用來給那些警察辦事?怎麼,裡面有你老相好啊?」沒等宋思年回話,他又自己嘀咕起來,「不應該啊,按年紀算,有也應該是有你老相好的不知道第幾輩兒的重重重重孫子了吧?」
宋思年難得沒反駁喬珅,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確實有我寶貝兒在市局,不過主要還是幫他母親釋清嫌疑。」宋思年指了指旁邊的怨鬼。
喬珅沉默了十幾秒,然後嘴巴張得像是要吞下個鵝蛋——
「你——?寶貝兒??」
宋思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誰是你寶貝兒。」
「這話該我問你啊——你這次才蘇醒了幾天?怎麼就突然多出了個寶貝兒來??」
「我也覺得自己運氣相當好。大概是前面一千年積攢下的功德太多了,賺回來的福報吧。」
「功德?」喬珅冷笑,「你攢下來的那些缺德事兒,恐怕就只能給你換回個冤家來。——你倒是跟我說說,那個市局的什麼怎麼就成了你寶貝兒了?」
宋思年理直氣壯:「我看上的,自然就是我的了。」
「所以你到底看上那個人什麼了?」
「陽氣——而且是至陽的存在。我只要待在他身邊,都完全足以維持日常清醒所需。」
「人?……氣息至陽?」
「對。」
「……」喬珅沉默兩秒,撇撇嘴,擺了下手,「不可能。」
宋思年對他的反應不以為怪:「我最開始也不相信,但事實如此。」
「你可別是被人坑進什麼幻術陷阱里了吧?」
「滾滾滾,你就不能念我點好。」宋思年說,「我這次清醒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你看我有半點陰氣過盛不得不陷入沉睡的徵兆嗎?」
喬珅觀察了下,隨後驚疑,「好像……確實沒有。可不應該啊,怎麼會有至陽氣息的人存在……」
宋思年笑眯眯的,「有機會帶你看看他——不過只能一眼,多了不給看。」
「……我並不想看好么。我們這些正常鬼跟你不一樣,我們巴不得離著陽氣重的人遠遠的,也就你這個怪胎還需要靠陽氣維持清醒。」
「那你們這才叫暴殄天物。」
「聽你這意思……你那寶貝兒還是很了不得的啊。」喬珅眼珠子轉了轉,「你告訴我名字,我幫你回去調查一下根底。」
「我不在乎。」宋思年懶散地笑了笑。
喬珅:「那你就當是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什麼給了你我這麼善良的錯覺?」宋思年微微一笑,「就不滿足,憋死你。」
喬珅:「……你還拿著我給你的固魂珠,有句話叫拿人手短沒聽過嗎?」
宋思年坦坦蕩蕩:「沒有。」
喬珅:「…………」
宋思年:「這樣,之後我再進鬼市,去你攤位上挑的東西你給我打五折,怎麼樣?」
「……」喬珅吊著眼尾上上下下打量了宋思年一圈,「又快窮得沒鬼衣穿了?……你身上這件看起來像上個世紀出土文物的鬼衣是哪兒撿來的?」
宋思年瞥他:「你還想不想聽了?」
「得得得,五折就五折,說吧,那人叫什麼?」
宋思年抬手,指尖在空中連掠幾筆。
幽藍色的「謝忱」兩字騰空。
「……謝忱?」喬珅只沉吟了一會兒,就回過神笑了聲,「這名字倒是敢起。」
正欣賞自己書法的宋思年聞言側眸,眼睛微眯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據我所知,兩千年前就有位大人物,也是叫這個名字的。那一位……大概只能用『驚才絕艷』『曠古絕今』來形容了。」
「哦?」宋思年應了一聲,卻顯然興趣缺缺。
喬珅搖頭感嘆,「只可惜再驚艷也已經隕落了。」
宋思年聞言失笑:「廢話,都兩千多年了,再活著不成老妖怪了?」
「你可不要用尋常人類的壽命限數去揣度他,按照傳聞記載,他根本就不是人類。而且……」喬珅湊過腦袋來,「他活著的那一千多年裡,那可是威鎮當代……在如今這個世界里呼風喚雨的那些捉鬼世家,在他那會兒被壓製得大氣都不敢喘——總之按傳聞說,他已經完全跨過了人神和生死的屏障。」
宋思年:「你也知道那是傳聞?」
「你還不信?我騙你做什麼?」
「那你倒是說說,這麼驚才絕艷曠古絕今的人物,既然跨過了生死屏障,能活一千多年,那他後來又是怎麼死的?」
「……」喬珅啞了聲。
宋思年拍了拍他的肩,微微一笑:「人傻就得多讀書啊,老奸商。」
喬珅:「…………」
「行了,我可不像你清閑,我是個有正經事在身的人。」宋思年沖旁邊安靜的怨鬼瞥了一眼,「等解決了他的事情,我會去鬼市光顧你的小攤位的。」
喬珅冷笑了聲。
「那你可別來了。小本生意,經不起你這禍害的折騰。」
宋思年權當沒聽見,瀟瀟洒灑地背手走了,「改天見啊,老奸商。」
「……真是個遺千年的禍害。」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喬珅笑著咕噥了句。
片刻后,他又微皺起眉——
「至陽氣息啊……這個謝忱,又會是個什麼來頭呢?還是得回去查查才放心…………」
*
趕著天亮之前的最後一點昏黑,宋思年帶著葛雲聶回到了葛家村裡面。
葛雲聶家裡,那人顯然已經離開很久了。
鬼力在四周搜索了一圈之後,宋思年鬆了口氣,「還好小貓崽是被帶走了,我還真怕它找不回來。」
老樹說:「主人,對一個三個月零十五天的貓您都能下得去手用蠱惑術,老樹我真是越來越佩服您的下限之底了。」
剛拿到了固魂珠,宋思年這會兒心情正好,也不和老樹計較,還笑吟吟地糾正了一句——
「現在是三個月零十六天了,本寶寶又長大了一天。」
老樹:「…………」它就不該覺得這個老傢伙有「下限」這種東西。
逗完了老樹,宋思年稍稍正色,看向旁邊一路上都沉默不言的葛雲聶。「等天一亮,我就去案發現場親自查探……昨天警局來的那位顧問身上的鑒鬼法器已經發現你的存在了,我不確定他今天是否會採取什麼措施,所以保險起見,等我走後你也暫且離開家裡。」
葛雲聶神色一急:「大人,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案發現場看看?」
「你去了也沒用。」宋思年說,「警局和捉鬼師聯盟必然有接觸——以往那麼多案子里,捉鬼師也都介入過,萬一明天我家寶——咳,警局那位謝顧問帶去了捉鬼師,那你是想被當成現行犯當場擒獲?」
葛雲聶神色猙獰了下。
宋思年笑容一冷,「我勸你最後一次——哪怕是為了你母親,你也別動歪心思。那一步跨出去之後,我保證你到魂飛煙滅前都會活在懊悔和痛苦中。」
葛雲聶抬頭看向宋思年,「大人是因為今天來我家裡的那個警察嗎?他是您什麼人?」
「他可不是警察,只是個小小的顧問罷了。」宋思年笑眯眯的,渾然一副無害的模樣,但黑眸深處卻隱隱有幽藍色的鬼火竄動,「按目前關係,他算是我的飼主吧。」
「那您……您何必這樣護著他?」
「關係上他只是我的飼主,感情上他可是我家寶貝兒。」
宋思年微微一笑,輕狹起眼,語氣雲淡風輕,「如果有敢動他的,那我一定會讓那個東西……後悔來到這世上。」
葛雲聶眼神一栗,壓回去了最後一點想法。
「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宋思年隨意地點點頭,「嗯,你放心,只要你母親沒有真的在這幾起案子扮演什麼角色,那麼她身上的嫌疑我會為她釋清,案子的真相我也會調查出來——免得幕後那人再污你的身後名。」
「謝謝大人。」葛雲聶作了一揖,隨後轉頭看了房內安睡的母親一眼,才轉身離開了。
眼看著遠處的天空依舊露出了一線魚肚白,宋思年迎著那兒伸了個懶腰。
「讓人懷念的清晨啊……」
老樹毫不留情地拆穿:「就主人您那總也睡到日上三竿的作息,我是真沒看出您哪兒懷念它來。」
「……」
宋思年裝作沒聽見。
*
毛立峰一大早就帶隊到了現場——交通局那邊給下了最後限令:封路限流的時間已經太久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惹得輿論關注,所以今天是最後一天;再查不出來,也就只能像前兩起案件一樣當做交通意外事故處理封檔了。
毛立峰愁得腦殼都疼,昨晚更是一晚上沒睡好。
到了現場下了車,他自己都覺著看東西快帶上重影兒了。
「毛隊,您沒事兒吧?看著臉色白得跟大姑娘似的。」
旁邊湊過個腦袋來,毛立峰覺得自己太陽穴跳的更疼了——會這麼說話的不作他人想,肯定就是孫得星。
毛立峰轉回頭一看,果然就見孫得星笑嘻嘻地杵在自己跟前。
「邊兒去,別耽誤工作——我休息會兒就也過去。」
「好嘞,那這維護現場邊界的任務就先交給毛隊您了。」孫得星傻樂著跑出去了。
毛立峰揉了揉太陽穴,嘟囔了句:「這高速公路上維護什麼現場,還能有人敢進——」
話沒說完,戛然一停。
毛立峰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幾米開外、穿過了黃色警戒線向著自己這兒走來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穿了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上身一件復古短打,下身黑色長褲;他皮膚白得像塊兒羊脂玉,五官也秀氣得跟拿那小羊毫筆細細勾出來似的。
迎著毛立峰掃視的目光,他神色輕鬆怡然,就好像不是走在高速公路的案發現場,更像是打哪個沙灘溜達散步一不小心誤入了這裡。
——
當然,除非那高速路兩邊幾人高的金屬防護欄能被視如無物。
這麼一想,毛立峰心裡更是警覺了。
他抬腳走上前,伸手攔住了那年輕人:「這裡是案發現場,閑雜人等不可入內。」說著,毛立峰掃了一眼年輕人的身後,沒見半輛車的蹤影讓他心裡驀地打了個突。
正在毛立峰不安的時候,突然聽見面前年輕人笑了聲。
「毛隊,您不必緊張——我是謝忱謝顧問的朋友。」
毛立峰一愣,眼神里仍舊有警惕,「你是謝忱的朋友?我怎麼沒聽他說過?」
「謝忱的性格,哪是會跟您說這些的人呢。」年輕人彎下眼角輕笑,「我今天來,也是受謝忱所託,幫他來調查這件案子。」
「你?幫他查案子?」毛立峰有些啼笑皆非,「你是什麼人?私家偵探不成?」
年輕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私家偵探確實算是我的身份之一,不過我今天來這兒還有個更重要的身份,」年輕人說著,嘴角一勾,上身傾過來,聲音壓低了:「我是捉鬼師。」
「……」
毛立峰的瞳孔驀地一縮,「你是捉鬼師??」
「對。」宋思年笑笑,直身回到原處,「我也是聽謝忱說這次的案子里那個沒露過面的『惡鬼』有些棘手,這才答應來現場看看的。」
宋思年稍作停頓,觀察了下毛立峰的反應,才又笑著說:「我從謝忱那兒聽完案發經過了,我和他判斷一致——正常來說,鬼有形無質,是不可能出現杜橋延和第三個受害人描述的那種情況的。」
一聽這話,毛立峰心安了大半——當時謝忱說出那判斷的時候,審訊室里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不可能有外人不通過他們倆知道。
但毛立峰仍舊保有最後一絲職業警惕:「那你不介意我打電話問一下謝顧問吧?」
「我知道您常和他平輩論稱,」宋思年笑笑,「我確實不介意,不過很遺憾——謝忱恐怕接不到您的電話了。他手機掉進水裡,這會兒應該送去返廠維修了。」
毛立峰一愣:「這你都知道?」
「我就是從他那兒過來的嘛。」宋思年眨了眨眼,「不信的話,毛隊可以打電話試試。」
毛立峰便當真拿出手機,給謝忱去了個電話。也誠如他面前的年輕人所說,一打過去便是無法接通的已關機狀態。
至此毛立峰也便相信了宋思年的話,他苦笑了聲:「這老謝也是真不小心,怎麼能把手機掉進水裡呢。」
宋思年面上保持微笑,心道,那還是我親自操控著小貓崽給他費勁巴拉地扔進去的呢。
「既然將案情都告訴你了,想必老謝是非常信任你的。老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先生能來幫忙,也是我們隊里榮幸——您儘管施法,能擒獲那惡鬼最好,我會告誡屬下不讓他們打攪您的。」
「有勞毛隊了。」宋思年拱了拱手,抬腳走了進去。
老樹擔心地出聲:「主人,您就不怕謝忱來這邊嗎?那到時候您這『朋友』的謊可就不攻自破了。」
宋思年笑著撇撇嘴,「這才幾點?之前我家寶貝兒可沒出來這麼早過,怎麼可能剛好今天就被我碰上,祖墳冒青煙兒么?」
老樹:「……」
而他的身後,毛立峰看著那短□□褲的身影漸漸走遠,不由感慨:「真不愧是老謝的朋友,復古做派可真是像啊。」
他正嘀咕著,一轉回頭,就看見不遠處的來路上,一輛車牌號非常眼熟的轎車越行越近。
毛立峰呆了兩秒。
「這……這朋友倆怎麼還一前一後地分別到?」
謝忱停車下來時,正見毛立峰不解地看向這兒——
「老謝,你怎麼不是跟你那個朋友一塊來的?」
謝忱關車門的手一頓,隨後微狹起眸:
「我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兩位真正【面、對、面】成就即將達成xd
*
宋思年:【祖墳冒青煙兒】【當場被抓包】
謝忱:【眯眼】……這次是摸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