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什麼叫做福無重至禍不單行?
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什麼叫做雪上加霜?
曾經的寧不問不知道, 但是現在的寧不問知道了。
在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曾經的新人榜第一、過去的程浴血之後,寧不問十分後悔自己沒有真的暈過去。真的暈過去的話,好歹不至於像現在一樣不上不下的, 心裡彷彿有十萬隻螞蟻爬過。
他太天真了。
沒想到這列車上的NPC還能給他玩這麼一手, 甚至還能將程浴血給他搞出來;他們的智力有這麼高的么?早知道他們這麼玩自己就直接放棄通關走人了。
悔不當初啊。
十八號車廂的乘務員們看見程浴血出場, 也是心有戚戚,有些膽子小的直接開始發抖了。
「列車長好端端的為什麼讓他出來禍害人啊?」
「啊, 就是他, 當初殺了我三十八次,次次都讓我死法不一樣的。」
「這種玩家比我們惡魔多了。」
「人類, 真可怕。」
「太慘了, 太慘了。」
「我賭寧不問死的時候能留一個腦袋吧。」
「……我賭他死無全屍。」
「我也賭他死無全屍。」
「你們這麼賭還賭個屁啊?」
「我賭他能活下來。」這個時候,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玻璃門後傳來,嚇了正在聊的起興的乘務員們好大一跳。
列……列車長?
「車長大人,剛才,是您在說話么?」乘務員猶猶豫豫的問了一句。
「是我。」列車長又重複了一次, 「我賭他能活下來。」
再看寧不問這邊。
是的, 他還在裝暈。
不裝暈能怎麼辦呢?
「你, 你回來了。」小麥膚色的青年此刻完全沒有了之前耀武揚威的架勢, 看見程浴血真的回來了立刻乖巧和一隻小貓一樣。
不是他慫,是任何正常人和程浴血多相處幾次,都會變成這樣的。程浴血對於正常人來說, 就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核.彈,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將給給炸的粉身碎骨了,是個人都會怕的。
「哦, 這個人是車上的乘警。」白皙青年立刻解釋, 「因為又有一個乘務員死了, 所以他就過來檢查我們身上的證件。剛才孟姐想要用能力查明他的情況,誰知道他好像突然就被什麼控制了一樣要自殺,現在暈了過去,我們正在想要怎麼辦才好?」
程浴血低頭看了一眼這個裝暈的傢伙,笑的頗為意味深長。
「暈了啊。」程浴血慢吞吞的說了一句,「既然暈了,你們為什麼不幹脆將他給殺了扔出去?這樣一來,車上的這些傢伙們一定會更加害怕吧。」
你居然想要殺我?!
寧不問在心裡罵了句娘,恨不得起身和程浴血大戰個八百回合。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小麥膚色的青年脫口而出,在程浴血的視線挪過來之後立刻改口,「我,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像你樣悄無聲息的殺人還不被發現。」
真慫啊。
寧不問在心裡默默吐槽。
咦,這個男人的意思是,之前列車上的人,都是程浴血殺的?
寧不問當即就相信了,這是程浴血做得出來的。
「你覺得他們不該死?」程浴血輕笑了一聲,「我沒記錯的話,我們這一次的任務就是找到這車上隱匿的罪犯,送他們上黃泉。這車既然是開往黃泉,那我提前送他們一程也不算錯。」
「可是任務只說讓我們找到,沒說讓你殺了他們。」小麥青年弱弱的反駁了一句。
「我也沒辦法。」程浴血嘆了口氣,「我只是私下裡找到他們,將他們的犯罪過程說一邊,他們就立刻衝上來想要殺我。我殺他們,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有什麼錯?而且有些人,為了表示我對他們的尊敬,我都讓他們提前逃跑一百秒了。」
青年不說話了。
程浴血這分明就是釣.魚.執.法。明知道那些傢伙不會乖乖束手就擒,還特意私下裡將人家的犯罪過程說一邊,這不就是主動告訴別人「快來殺我滅口」么?
但是吃程浴血這一套的人,還真的很多。
主要是程浴血不說話的時候,一張臉太能騙人了,看起來就是柔柔弱弱好欺負的,加上他又會演,誰能想得到這麼一張皮囊下面藏著的是個妖怪呢?
「好了好了。」孟姐見他們越說越不是個事兒,只好出來打圓場,「程先生,你看這個乘警我們要怎麼辦?」
「先等他醒了吧。」程浴血坐在沙發椅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本書來,「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個人能夠暈多久。」
呵呵。
試探我對吧。
寧不問還當真就這麼一直「暈著」。
一直等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等到發現寧不問沒有回去的老乘警覺得不對了,來到特等座車廂這邊查看,發現寧不問暈倒在這裡,脖子上還有明顯的掐痕,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
「這和我們沒關係,是你這個同事無緣無故的自己掐自己。我說你們列車上的乘警,事先就不去做個體檢什麼的么?這種有病的也直接帶上車來,是不是存心找我們晦氣啊?」在乘警面前,這些玩家就立刻顯示出囂張的「本色」來。
老乘警也敢怒不敢言。
「小寧,小寧醒醒,醒醒。」老乘警推了寧不問幾把,試圖喚醒自己的同事。
寧不問知道自己救兵到了,裝作剛剛醒來的樣子,緩緩睜開眼,一臉的茫然,「前輩你怎麼在這裡?怎,怎麼回事,我嗓子好疼。」
「呵。」
老乘警和寧不問一同朝著笑聲的方向看去。
只見程浴血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書本,單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寧不問這邊,剛才笑的人正是他。
雖然之前就知道這個人是程浴血了,不過當真見到新人時期的程浴血的時候,寧不問還是稍稍驚訝,不,驚艷了一把。
程浴血的面容看起來比現在要稍微年輕一點,頭髮也比後來的時候要短一些。後來的程浴血,頭髮差不多是到肩膀,很少有男人可以將這種中長的髮型撐住,但程浴血卻做到了。而如今出現在他面前的程浴血,一頭利落的短碎發,看起來清爽的多。
沒有後來那麼深沉的幾乎已經化為實質的瘋狂,現在的程浴血看起來要更加內斂一些。起碼第一次見他的人,很難將他和精神病三個字聯繫起來。
雖然聽他之前的口氣,也沒有正常到哪裡去就是了。
普通的後天的生活改變造就不了這麼奇葩的程浴血,一定是先天加後天的雙重作用才能做得到。
「這位先生,有什麼好笑的么?」寧不問很快就將目光收了回來,看起來就像是被程浴血的美色驚住了一樣,偽裝的天衣無縫。
「我想笑就笑,犯法么?」程浴血直接回答道。
這的確不犯法。
不過程浴血臉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我就靜靜的看你演戲」,叫寧不問還是有些不習慣。
這種不習慣的感覺,或許還夾雜了一點別的東西。
他不習慣程浴血用這麼陌生的帶著興趣的眼神看他。
就像是當初在「招靈」副本里一樣,就像是在看一個有趣的玩具。
和送自己戒指,還會笑眯眯的說「我就是個有病的人」的程浴血完全不一樣。
「不好意思,幾位客人,打擾了。」寧不問假意在老乘警的幫忙下站了起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先離開了。」
說完,寧不問給老乘警使了個臉色,忙不迭的閃人了。
老乘警也知道現在不是太計較的時候,沒有多說什麼,帶著寧不問就離開了這個車廂。
一直回到十號車廂,確定安全了,寧不問才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和程浴血呆在一個車廂里,就怎麼都好。
「你在特等座車廂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你脖子上的掐痕像是下了死手。」老乘警義憤填膺的說道,「他們雖然有權有勢,但是你放心,只要你能當人證,我們照樣能送他進牢房,讓他受到應該有的制裁!」
寧不問的心神剛從程浴血身上收回來,聽見老乘警這麼說,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老乘警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寧不問微微垂眼,語氣裡帶了十足的無辜,「我,我也不知道。剛開始進入車廂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沒過多久,我就覺得自己呼吸很難受,身體好像都沒反應。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前輩你了。」
「難道你沒有看清誰對你動的手?」
「應該不是他們吧。」寧不問回答道。
「你太年輕了,不知道這個世道險惡。」老乘警像模像樣的拍拍寧不問的肩膀,「這些二代們,天生就會投胎,私底下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他們想要動手殺了你,要不是我及時趕來,恐怕你已經去見閻王了。」
寧不問還是一臉的茫然,「可是我真的記不清了。前輩,有監控么,要不我們調取一下監控?」
「特等座車廂的監控都被他們給取下來了。」老乘警有些彆扭的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你是我們的人,只要你願意作證,一定能夠將他們繩之以法。」
「可我不……」
「不,你記得。」老乘警的手捏住了寧不問的肩膀,「能夠在你脖子上留下這麼明顯掐痕的,應該是那個高個的小麥膚色的青年。這樣,你和我做個筆錄,然後我們就將對方給帶出來,到時候只要進行一些審訊,就能真相大白了。」
「前輩,您捏痛我了。」
「啊,不好意思。」老乘警將手收了回來,「小寧啊,你好好想想,我這也是為你討個公道。你現在傷還沒有怎麼好,就先在我這裡休息吧,我去找其他幾個乘警說一說這個事情。對乘警出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說完,老乘警正義凜然的走了出去,還將休息室的門給鎖上了。
寧不問:……我就知道這個傢伙也不靠譜。
「看不出來,這老傢伙還是個仇富的。」寧不問扭了扭自己的肩膀,覺得有點疼,「我就說,這個車廂里怎麼可能真的有好人?」
之前寧不問還不是很能理解,不過現在他就明白了。
首先,程浴血他們的任務是找到這列車上的罪犯,送他們去這個車站的終點站——黃泉。所以自然不能讓這些罪犯提前下車或者什麼的。
如果是一般玩家,估計會不斷安穩這些乘客們的心,不讓他們下車,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去終點站。
但是程浴血顯然不是這麼一個會正常破關的玩家,他不但沒有費盡心思將這些乘客留下來,反其道行之特意逼迫他們下車。
一旦列車上出現「看似無差別」死人的行為,一些膽小的乘客就會下車。
當然,這下車的人全部失聯。
要知道,不同車廂的乘客買的票是不一樣的,也就是說,潛藏在這些乘客們的罪犯,會在程浴血他們還沒有找到人之前就從車站下車,而程浴血他們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所以程浴血就讓他們拿著出站的車票也不敢下車,反而主動留在車裡。
這個辦法,就是在列車上製造神秘的兇殺案,引起這些乘客們的恐慌。
而人一旦開始被未知的恐懼籠罩,會下意識的聚集在一起,避免自己落單。
再者,有了前一批下車找死的例子在前,剩下的乘客哪怕知道留在列車上也可能會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留在列車上不一定會死,但是下車了就一定會死。
程浴血用一批人的死亡讓乘客們深深的記住了這個道理。
他活生生將這個副本做成了狩獵場模式!
由他來當獵人,那些犯人是獵物,然後引誘這些乘客出手,他再順手將這些出手的乘客給殺掉。
他的話,的確能夠做到不露聲色的殺人。
有了這麼一個開場,接下來就簡單了。
在開往終點站之前,沒有人會下車,那麼程浴血就能有充分的時間來破關,甚至在列車的時間不斷重置之後,不斷的收集證據來破關。
這的確是一個聰明至極的辦法。
不過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在寧不問之前的【十八列車】里,不管後面幾個車廂如何,前面三個車廂的乘客都不是真正的人。換言之,他們要麼就已經都死了,要麼就是有未知的變異。
綜合來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順著來推理,想要得到結論很難。可寧不問已經知曉了這列車的未來,也是從未來來到了現在,那麼從結果開始推理的話,就能得到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這列車上的所有乘客,包括乘務員乘警在內,全部都是程浴血的任務對象!
所以程浴血想要拿到高級評價,從新人榜第一登上潘多拉全球總玩家榜的話,勢必要拿到S級的評價。
也就是說,這列車上的人,他一個都不可以放過。
後來的程浴血已經是全球第八了,因此不用說這個任務他也勢必拿到了S。如果程浴血沒有來過這個副本,那麼他明明放在安全屋裡的戒指怎麼又會自動回到他手指上?
收集這麼多人的證據顯然是很需要時間的,因此為了讓玩家有破關的希望,潘多拉會不斷的重置時間,給予多次機會。這麼一來,所有的一切都聯繫了起來。等到程浴血破關之後,這個副本就變成了寧不問之後所在的【十八列車】。
寧不問在這個列車上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比實力,這整座列車上的人員眾多,而他連打出個像樣的攻擊都有次數限制,不一小心還會引發副本變異。何況,這明顯是過去的時間線,在某個地方,十八號車廂上的NPC還在看著他呢,他想要靠自己破關,這希望基本等於0。此外,他連張子文現在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以NPC的尿性,八成抹去了張子文留下來的一切信息,還會將他變成其他樣子,他想要找到張子文,如同大海撈針。
NPC的想法無非是要麼藉助這輛列車上的人殺了他,又或者是讓程浴血他們這樣的玩家殺了他。
比如現在的老乘警,已經開始有了異樣的心思。如果自己接下來答應他去作證人指認玩家,自己肯定是要被玩家給殺了的。不作證,老乘警直接殺了自己,死無對證,那麼之前發生衝突的特等座車廂里的乘客就全部都是嫌疑犯。
簡單來說,這車上的兩種人,都是他的對手。
以一人抗衡這麼多人,現在的寧不問可做不到。
可這卻也不是必死的局。
十八號車廂的人選程浴血出來,的確是個好棋。
程浴血的實力毋庸置疑,換別的玩家來肯定是涼涼。可是寧不問對程浴血有些了解,勉勉強強也能猜得出這個瘋子的腦迴路,這反而給了他可趁之機。
後來的程浴血自己比不過,難道這個年輕的程浴血自己也不能忽悠一下么?
寧不問一想到這一點,血液都開始沸騰了起來。
啊,這要是自己能夠將年輕的程浴血給坑了,以後夜晚做夢的時候都能笑醒。
至於對付後來的程浴血,寧不問已經完全將這個打算給掐死了,掐死的透透的,不能讓程浴血看出一點點端倪來。
實力差距太大就沒法玩了。
可現在不一樣。
程浴血是新人榜第一的確很牛逼,可是自己也是新人榜第三啊。
就隔了一個第二而已。
「這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這一次,恐怕我以後想起來都要悔青腸子。」寧不問在這個小小的空間內來回踱步,「我要怎麼和程浴血說呢?」
「你想要和我說什麼?」程浴血坐在卧鋪上,看著寧不問說道。
「卧槽。」寧不問嚇得差點倒地,被突然出現的程浴血給嚇得半死。
「你,你怎麼在這裡?」
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剛才的話,程浴血就算聽見了也應該沒有聽出什麼來。
媽的,以後自言自語這個毛病一定要改掉。
「你是玩家。」程浴血看著寧不問肯定的說道,「這個副本應該不是單人玩家能夠進的來的。你是一直留在這個副本里的玩家,還是上個時代的倖存者?」
寧不問聽見程浴血的問話愣了一下。
程浴血將自己當成了什麼人?
上個時代?
比現在這個時間線還要往前的一個時代么?
寧不問有心想要好好問一問程浴血口中的事情,可現在實在不是一個好機會,加上他也根本不敢冒險。
程浴血認定的事情根本沒法反駁。
他敢肯定,只要自己不肯承認自己是玩家,他下一秒就要被殺掉。
這輛車上的乘客都是任務對象這種事情,寧不問都知道,沒道理程浴血不知道。
想要在程浴血手裡活下來,只可能是同樣身份的玩家。
「都不是。」寧不問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小心進入到這個副本里來的。」
他不能分辨程浴血現在的問話當中有沒有陷阱,乾脆直接跳過這個問題回答。
「不小心進來的。」程浴血打量了他一眼,算是認可了他這個答案,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些。
過了。
寧不問暗暗鬆了口氣。
程浴血瘋歸瘋,可他並不會輕易對玩家出手。如果他真的是個敵我不分喪心病狂的傢伙,早就被軍團的人聯合起來剷除了。正因為程浴血十分懂得分寸且有原則,雖然膈應人但從來不隨便出手,所以他和軍團才能相處的這麼融洽。
可寧不問安心了不到一秒鐘,程浴血又說了一句話,嚇得他魂兒都快飛了。
「你認識我。」 程浴血視線如刀,幾乎要刮進寧不問的骨髓之中,看清楚他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您是新人榜第一,我怎麼會不認識?」寧不問很想擦擦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但是他不敢。
「那就更奇怪了。」程浴血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的新人榜第一是個女人,名字叫程曉雪,和我完全不一樣。就連我那幾個同伴都以為我是用了【易容】的道具卡偽裝成男人的,你怎麼能一眼就認出我?」
寧不問呆住了。
程浴血還有這種愛好?
他的病發的這麼早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