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寧不問走出軍團駐地, 就看見了手機里的信息。
上一次託人轉賣的脫離卡錢已經到賬了,也已經送到了債主那裡。
債主給他發來了一條信息,約他見一面, 【是/否】。
寧不問在【是】字上點了一下。
手指剛剛從屏幕上移開, 寧不問所在的地方就已經換了一個場景。
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堡。
城堡不大, 但是該有的東西全部都有。
草坪上種滿了鮮紅色的玫瑰,顏色紅的叫人有些不安。
乳白色的鴿子停在玫瑰花園前面的空地上, 一下又一下的啄著地上的玉米粒。
這裡是一個異空間。
在潘多拉所出品的能力裡面, 異空間要麼是S+級別的道具卡,要麼就是幾乎只在傳說里見過的特殊類里時空小類的個人體質。
但不管是哪個可能, 都意味著自己這個債主的不平凡。
或許在潘多拉遊戲里的排名里, 比程浴血還要更高。
不管見多少次, 每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會讓寧不問覺得驚訝。
他曾經很想要進入潘多拉里,因為他想要知道自己債主的本事一定來源於潘多拉,但是他卻沒能從任何地方得知債主的半點消息。
越是厲害的潘多拉玩家,消息就越少, 面目也就越神秘。
寧不問幾乎每一年都會來這裡一次。
「不問, 不問, 你加入潘多拉了么?」城堡上的一隻烏鴉看見他來了, 張口詢問道。
以往寧不問過來的時候,都說的是「沒有。」
「加入了。」寧不問回答道。
「恭喜,恭喜。」
烏鴉張開翅膀, 在寧不問的面前領路, 「主人在等你。」
寧不問微微點頭,跟著烏鴉一路走進了城堡。
城堡里的路線每一次都在變, 寧不問試著想要去記憶過, 但是好不容易記住以後, 下一次城堡里的場景和路線都會重新出現變化。
次數一多,寧不問就直接放棄了。
「主人在裡面等你。」
寧不問看了烏鴉一眼,烏鴉就轉頭飛走了,半點也不肯進去陪他。
哎,一隻鳥怎麼會講義氣呢?
寧不問只好推開門,看見裡面坐著的債主,頓時頭皮發麻。
這是一間書房。
這倒是從來沒有變過的。
書房裡的書有些是寧不問聽說過的,更多的是他根本沒有聽說過的,一些文字也顯得格外獨特,壓根就看不懂。
在坐在書桌前看書的就是一個穿著極為老派的男人。
男人約莫三四十歲,也可能五六十歲。
也可能,已經活了很多年。
寧不問猜不透對方的年紀。
畢竟從末世前開始,對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
這也是梁飛在說起末世可能不僅僅存在三年的時候,寧不問毫不懷疑就接受了他的說法的原因所在。
因為他自己就在末世之前就遇見一個有這種特殊能力的債主。
寧不問在賭桌上從來不會輸,只要對方還處於人類這個範疇。
可如果對方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的能力,那他會輸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老闆。」寧不問完美的表現出了一個欠債人的無助來,「今年還沒過半,我的利息錢已經還了大半了。」
「坐。」債主將手裡的書放了下來,露出一張略有些英俊卻充滿了故事的臉。
這張臉寧不問其實還挺熟悉的。
在末世之前的拉斯維加斯,地下賭場最大的老闆就是他,寧不問拿到冠軍的時候就和他見過一面。
「你進了二號軍團。」老闆用的是陳述句。
「是。」寧不問和他面對面坐下來,回答道,「我末世前的存款已經全部消耗一空,除去潘多拉和軍團外,我無力支付如此龐大的利息。」
「二號軍團的團長,也挺有意思。」老闆微微笑了笑,他眼角的皺紋很淺,但這麼一笑還是有一點明顯。
咳。
債主說起自家團長就和談論小輩一樣。
寧不問覺得自己果然賴債無望。
「你看起來似乎有點失望。」老闆看了寧不問一眼,已經將他的小心思看的十分準確,「很失望自己不能賴掉我的債務么?」
「怎麼會?」寧不問當然不能承認,「願賭服輸嘛。」
「你見過裁罪者,就應該知道你身上的賭約是公平的。」老闆並不介意寧不問的些許腹誹,畢竟一年一個億的利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目,尤其在如今經濟已經完全崩潰的世界里。
「老闆您特意來找我,是為了和我說這件事么?」寧不問趕緊轉移了話題,「我加入潘多拉也有一段時間了。」
「不。」老闆緩緩搖頭,「我只是剛知道你搬進了長江路111號。」
「你認識程浴血?」寧不問愣了一下,連臉上的驚訝都來不及掩飾。
他們居然是認識的?
「準確的說,我曾經也想要和他賭一把。」老闆看著寧不問說道,「但很可惜,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不會答應我如此正常的要求。」
差一點就是難兄難弟了么。
寧不問心裡還有那麼一丟丟的遺憾。
「你的能力很有意思。」老闆繼續說道,「其實你可以當著我的面,用你的骰子占卜一下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其實早就已經占卜過了。
寧不問有些沮喪,就是因為老闆說的都是真的才叫人煩惱。
「我只是來個你一個忠告。」老闆頓了頓,「欠我債的人不算多,你是裡面最能還債的一個。所以,我的存在你不能告知任何人,包括你的團長,放心,我對軍團並無惡意,但如果是程浴血想要問的話,可以算是例外。」
程浴血的面子真大。
「對於現在這個世界來說,沒有偶然這種東西。」老闆看著寧不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就註定好的。」
「不好意思,老闆,我並不相信什麼命中注定。」寧不問張口說道,「如果命中注定的話,我就不用背負如此龐大的利息。」
「……也對。」老闆看了寧不問一會兒,算是贊同他的說法,「我想要說的暫時就這些。以及,好好努力,你還欠我四千萬。」
話音一落,寧不問再度出現在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街道上還是人來人往,似乎完全沒有人發現他有離開過。
或許,在別人看來,自己只是稍微發了一個呆而已。
「我還欠四千萬……」寧不問看著自己的手機,喃喃自語道。
「你的欠債還真不少呢。」一顆腦袋湊了過來,看清他手機里的信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要我借錢給你還么?」
寧不問被這熟悉的嗓音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裡?」
能夠這麼有閑心冷不防出來嚇他一跳的,除了程浴血這個神經病之外還會有誰?
寧不問淡然自若的將手機收了起來。
「昨天做夢,夢見一隻獅子在哭,我就過來了。」程浴血眨了眨眼睛,「我的直覺還算準。」
「呵呵。」寧不問很想要翻個白眼,但是忍住了,「那大佬您繼續找獅子,我還有事。」
「等等。」程浴血按住了寧不問的肩膀,寧不問想要走都走不了,「我還沒有吃飯,餓了。」
你餓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寧不問很想要咆哮這麼一句,但是他轉過頭,看見程浴血頂著這種無辜的臉和他說自己餓了,寧不問原本堅硬的防禦就掉的七零八落。
他說他餓了。
程浴血這樣的人肯定也不會自己做飯。
「你喜歡吃什麼?」寧不問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你心軟個屁,你該心疼心疼你自己。
「我想要吃雙皮奶。」程浴血回答的毫不猶豫。
這個年頭,能有的吃就不錯了,哪裡人會賣雙皮奶這種奢侈的東西?
還有,程浴血為什麼會來故意問他這個問題?他分明沒有和人說過。
「不好意思,我們軍團駐地沒有這個店。」寧不問表情冷漠。
「可你會做啊。」程浴血一臉認真的說道,「我用【魔鏡】問過了,它說你會做雙皮奶。」
【魔鏡】這種道具卡一聽就很稀少很貴啊,你問什麼問題不好你問誰會做雙皮奶?
寧不問心裡一時不知道是該要罵狗大戶好還是要罵浪費可恥的好。
「我已經讓人將材料買回來了,就放在你的房間里。」程浴血繼續笑道,「我要是吃飽了,心情好可能會回答你幾個問題。唔,要不一對一交換問題吧?我問一個,你問一個,如何?」
……
「走吧。」寧不問嘆了口氣,「回去給你做雙皮奶。」
做雙皮奶其實沒有那麼麻煩,主要問題就在於原材料的新鮮度,其它方面就只要掌握一下火候就可以了。
寧不問以前有去鑽研過這些經久不衰的小吃的做法。
程浴血派人送來的材料,有各色水果,還有各色乾果。
將這些和雙皮奶拼湊在一起,就是一碗極為美味的甜點。
寧不問沒忍住,給自己也做了一碗。
仔細想來,他似乎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靜的坐下來吃過雙皮奶了。
上一次吃這個,差不多已經是四、五年前了。
程浴血更是全程不說一句話,就是安心的吃著自己的東西,一碗吃完了還要吃第二碗。
團長說他有可能是經歷過上一次潘多拉遊戲的玩家,知道的東西會很多。寧不問有心想問,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就像團長說的一樣,就算他現在什麼都知道又如何呢,除去增添壓力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有些東西,在實力不夠強大前就知道,對自己的發展來說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
「你,你為什麼獨來獨往?」寧不問想了想,突然問了出來,「以你的本事,不管和什麼人組隊都可以的吧。」
程浴血的手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了寧不問一眼,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這就是你想要問我的?」
「別的東西該知道的,我總會知道的。」寧不問微微移開視線,「知道的太多,對現在的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我不喜歡受束縛。」程浴血輕笑了一聲,低頭看著碗里的雙皮奶,一下又一下的戳著,「你總有一天會發現,你走的越遠,你身邊留下的人就會越少。當你有過生死與共的同伴,再去和別的人組隊,就會忍不住反覆回想以前的事情。想得多了,就容易沉迷。在潘多拉里,多得是明知道是虛假的還讓你不忍心打破的美夢。一旦沉迷,就真的再也出不來了。」
程浴血平時雖然有些瘋,但他認真的時候,其實和正常人毫無區別。
就像是現在,寧不問聽見他用這種淡淡的口吻說起這樣的回答,心裡就會彷彿被什麼揪了一下。
對於程浴血來說,他所經歷過的事情大約比他能夠想象的更多。
精神上有點問題,也許才是他保護自己的機制。
「現在該我了。那你呢?」程浴血單手托著下巴,「你剛才去見了誰?我有試著去找你,但好像被什麼給阻擋了。在這個軍團駐地里,能夠用道具卡阻擋我的窺探的人,沒有幾個。」
「我去見了我的債主。」寧不問心頭砰砰的跳,「還債而已。」
寧不問不想說的太明顯。
哪怕債主說可以告訴程浴血,但寧不問還是下意識的覺得現在自己不應該說。
程浴血靜靜的看了寧不問一眼,總算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每一個人都有秘密。
寧不問身上的秘密也不算少。
一次性全部解密雖然很有意思,但他並不會做這種事。
寧不問是個很有趣的人,程浴血並不希望一下子就將寧不問推的更遠。
總是要慢慢來。
「再問一次,這一個不算問題,就算是你給我做雙皮奶的饋贈,你真的不需要我借錢給你么?」
「不需要。」寧不問挑了挑眉,「當初欠下債的時候,就說過必須是要用我自己賺的錢來換,一年一個億,絕不拖欠。」
「現在該我了。」寧不問立刻反應過來,「你有雙S副本的碎片么?」
「有,不過送給一號軍團的團長了。」程浴血聳聳肩,「這種東西看運氣,我運氣不是很好,就找到兩個,全部上交了,算是我的房租。畢竟那麼大一個醫院都歸我一個人所有,我也不好意思不交點東西。」
而且收了程浴血這麼大的人情,這些軍團們在面對程浴血提出的各種無理要求都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誰讓人家有本事呢。
「輪到我了。」程浴血想了想,「你有想好去哪一個個人體質的福利升級本么?」
啊?
寧不問愣了一下,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到了這個上面。但想想面前問話的人是程浴血,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這種福利本,還能自己選么?」寧不問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暴露自己的無知。
「當然。」程浴血放下手裡的勺子,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每一個福利本的獎勵和歷練都是不一樣的。普通的福利本對你來說並沒有多少用處,你的個人體質和一般人不同,用普通的方式升級對你並沒有太明顯的提高。」
靠,怎麼人人都知道我的特殊體質?
「哦,你的特殊體質很容易猜,也是【魔鏡】說的。」程浴血又補充了一句,「每一個人的特殊體質,其實都有不同的成長方向。」
「怎麼說?」
「你應該也見過你們的團長,他就是很明顯的一個例子,嗯,他的契約對象也很有趣。」程浴血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我記得是叫阿織,敢對我亮爪子的魔獸沒有幾個,我印象還挺深的。」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人家對你這麼警惕!
寧不問其實也很好奇,為什麼程浴血這麼人憎狗嫌的還能活到這麼大不被人打死?
或許這就是他是全球第八的原因所在。
不夠強的人,這種性格的都已經死了。
「同樣是使者類,你們團長卻能在一大堆使者類里的能力者裡面登頂,除去他的契約對象特別厲害之外,也因為他本身擁有扛得住反噬的能力。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所以就算是同樣的體質,進化方向也完全不同。」程浴血似乎有了一點解釋的興趣,「你之前經歷的潘多拉副本,幾乎都是需要解密的,但也有很多副本,是依靠純粹的力量暴力通關。你只是目前沒有遇見,不代表以後不能遇見。很多依靠腦子的,在遇見這種暴力通關的副本里,往往會處於劣勢,死在這上面的也有很多。」
「你要是死了,就糟糕了。」程浴血笑眯眯的看著寧不問,「所以,我建議你去一個可以升級你戰鬥能力的福利本,只要你拿到A級以上的通關評價,就能擁有自保的能力,彌補你現在最大的不足。」
「什麼福利本?」寧不問完全不能抵擋這樣的誘惑。
他目前最大的缺陷就是戰鬥力不足,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會想要第一時間提升自己的能力。
「這是我做的一個小玩意兒。」程浴血將一個小小的戒指拿了出來。
哦,不對,說是戒指還是要瞧得起它了。
這差不多就是一個鐵環。
什麼也沒有,素的可怕,而且上面還有很多沒有章法的划痕,就像是從哪個垃圾箱里撿的。
「只要你去福利本,就能去我以前去過的副本,不過我的通關方式和你並不相同,一旦告訴你也會影響你的結算評價,潘多拉在這個方面公平的可怕。」程浴血解釋了一句,「當然,你在裡面遇見的對手也會不僅僅限於亞洲區域了。」
「你的意思是,我會遇見其他膚色的軍團玩家?」寧不問聽明白了程浴血話里的意思。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一個盤古軍團。
以黃種人亞洲區域為首的盤古軍團,以白種人歐洲區域為首的諾亞軍團,還有剩下的以南美洲等剩下區域為首的黑種人自由軍團,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頂尖的三個軍團。
和盤古軍團的化整為零不同,這兩個軍團是獨立存在的,而且上下等級分明,派系鬥爭嚴格。
就拿諾亞軍團為例,裡面就有專攻靈異副本的宗教派系和專攻現實副本為主的鐵血派系,以及曾經的中東區域,戰場上出來的厲害玩家人數特別多,雖然人數總量少,但卻能夠和另外兩個派系持平,加上末世前的各種衝突,讓軍團里的鬥爭更加白熱化。
如果說他們這邊是以附屬軍團的派系來劃分,他們就是以信仰不同來劃分。
自由軍團多是黑種人,他們在體力上的優勢是最為明顯的,以後哪怕組建的稍晚,但實力卻不可小覷,一些極具神秘感的巫術也在潘多拉的出現之後發揚光大,怪異的個人體質層出不窮。
哪怕是末世了,也未必所有人都是一條心。
這些衝突匯聚在一起,也註定這三個軍團不能融合,而是用各自的方式來通關自己的副本歸屬。
「你也該睜開眼睛去看看世界。」程浴血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就顯得有些閃閃發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盤古軍團的人,心腸上不如其他兩個軍團來的硬,雖然我也挺喜歡這一點,但不得不說,論起新一代玩家們的素質,他們那邊的應該要更高一點,或者說,他們會更加適應潘多拉里的遊戲世界一點。」
寧不問將那個鐵環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帶著這個,就能去你去過的副本世界么?」
「當然。」程浴血見寧不問爽快的戴上自己送的東西,臉上更加高興了,「不過因為我的成長太快,所以其他兩個軍團好像也有想過模仿我的成長路線。我這個人不喜歡有我不喜歡的人模仿我,你既然喜歡我,就去幫我將這些低劣的模仿者全部打敗吧。」
這是何等神經病的發言!
寧不問簡直不想聽下去。
「你就這麼想要看好戲么?」寧不問算是理解了程浴血突然來找他的原因。
肯定是這位祖宗覺得無聊想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了。
「不不不。」程浴血搖頭道,「我不過是想讓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罷了。不瞞你說,其實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
呵呵,騙鬼呢。
寧不問在心裡吐槽。
「只有在相對平和的世界,才會有人來滿足我的各種要求,因為他們會為了和平來遷就我。」程浴血知道寧不問在想什麼,「如果這個世界充滿了紛爭和暴力,那麼我就算瘋的將一個區域的人殺光了,他們也不會理會我,只會繼續自己的權力鬥爭罷了。」
「我是個有病的人,一個病人想要一個和平寬和的養病環境,有什麼不對么?」
寧不問被說服了。
其實精神病的邏輯其實也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