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和梁飛聊完之後, 寧不問就開始注意邢家的下人們來了。

  這不看不知道,仔細數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邢家的下人竟然每天都在減少?但是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昨天和自己一起搬東西的人去了哪裡。

  這也不能怪這些下人。

  祭祖的時候本來就很忙, 而且不同的人管不同的區域, 來回抽調人手也是常有的事情, 加上又不時買了一些新人進來,自然就更加沒有心情去管身邊的人是誰了。

  這是一個簡單的數學題。

  假設邢家開始有下人120, 平均每三天都會買進七八個下人, 現在的下人的總數差不多是在100左右,那麼到底被隔離了多少人?

  天花要是能夠傳染的這麼快, 恐怕邢家的人早就死絕了。

  寧不問不敢多問, 多問了肯定要被盯上, 還是要懂得見好就收。

  再一次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寧不問就被婆婆告知最近不要去大小姐的院子打掃了。

  「那,那我能做什麼?」寧不問有些擔心,「家裡不會養一個吃白飯的下人的吧。」

  「放心, 只是休息兩天, 最近小姐因為嫁妝丟了所以有些心情不好, 不喜歡被人打擾。」婆婆說道, 「你要是覺得不幹活心裡不踏實,就去廚房那邊幫幫忙,聽說那邊最近缺人, 我和廚房的媽媽說一聲就是了。」

  廚房啊, 也不錯,那裡人來人往的, 比較有利於打探消息。

  「好, 那我去廚房, 麻煩婆婆了。」

  「我也是見你勤快踏實肯幹活。」婆婆隨口說道。

  「婆婆,大小姐那邊您還是多勸勸吧。」寧不問想了想,一臉「我也是為大小姐好」的樣子,「別的不說,老爺那邊還要多走動走動。大小姐還得在家裡住著,我之前見老爺對大小姐似乎不太友好。」

  「我也這麼勸過。」婆婆嘆氣道,「當時小姐一心一意要嫁姑爺,老爺就很反對,最後沒有辦法才答應的,結果沒兩年姑爺就死了,老爺當然生氣。」

  「那小姐一定很愛姑爺了。」寧不問一臉的好奇,「姑爺是做什麼的啊?」

  「你猜?」

  「小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姑爺肯定也是斯斯文文的,姑爺是不是念書的秀才啊?」

  「噗,現在不叫秀才了,叫洋學生。」婆婆忍不住笑了出來,「姑爺姓顧,顧旭平,以前顧家也算是小有名氣,供得起他念書,可惜中途家道中落了。」

  顧旭平?

  沒有「良」字?

  「哪個旭哪個平啊?」寧不問繼續追問道,「那小姐是不是也和其他女學生一樣就叫姑爺的名字啊?」

  「旭日東升的旭,四海平定的平,是個好名字呢。」婆婆忍不住感嘆道,「小姐就叫他阿平,兩個人恩恩愛愛的,羨煞旁人。」

  阿平?

  寧不問心裡已經掀起了波瀾。

  原來真的不是叫阿良,那邢芳芳對話的那個傢伙,到底會是誰?

  寧不問被安排到了廚房,日子瞬間變得繁忙起來。

  廚房要管邢家上下的飯菜,有多少人也不夠用,只有在晚飯過後才能稍微休息一會兒。

  寧不問白天耗在廚房裡,累得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哪裡還能溜出去查案子?

  失策了。

  寧不問後悔不迭。

  眼看著大好的時間就這麼白白溜走,老天大概聽見了寧不問的心神,總算讓廚房裡的人開始閑聊起來。

  「最近的飯菜怎麼天天都有剩?」一個管事的大媽忍不住抱怨道,「早就和他們說過了,要按人頭包餐,不要多報。我們準備了飯菜,結果還剩十幾份沒人拿,多浪費。」

  大家都是苦日子過來的,實在見不得這麼浪費飯菜的現象。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另一個洗菜的丫鬟也接了一句,「按理說大家這麼累,多吃點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以前我們多做了一些飯菜的時候,立刻就有人多吃一份,很少有剩的,這一次是真的剩的有點多。」

  「三管事,您說句話啊。」廚房裡幾個幫工都將目光投向廚房的管事者。

  被成為三管事的人主管廚房,據說也是邢家某個拐得上關係的親戚,因此才能得到這個頗有油水的位置。

  「每次祭祖都是這樣的。」三管事呵斥了一聲,「多做點就多做點,又不要你們掏錢。現在事情這麼多,我們寧願多做點也不要稍作,免得到時候鬧矛盾。你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要這些剩菜剩飯,你們自己拿去分了就是。」

  「嘿嘿,三管事瞧瞧您說的。」

  「我們也不是真的想要……」

  邢家的廚房管得嚴,每個人拿多少都有定數。尤其是他們這種給下人做飯的大廚房,更加不如那些給主子做飯的小廚房來的體面。

  往常時候,下人也是不能吃上這白米飯的,也就是現在祭祖,事情多,才會給白米飯讓大家吃飽,菜里也多了葷腥。這飯菜哪怕剩下來,拿回家熱一熱也是難得的美味。

  寧不問聽見三管事的說法,知道對方是經歷過上一次祭祖的,便有心想要多問幾句。

  「管事爺爺,這祭祖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寧不問裝作好奇詢問道,「我們都忙了好一陣子了,要忙到什麼時候才算好啊。」

  「是啊是啊,我們最近真的忙,人手也不夠。」

  「這祭祖怎麼會這麼累!」

  ……

  一旦有人開了頭,廚房裡的人就立刻開始抱怨起來。

  「安靜!」三管事臉色有些難看,「你們懂什麼?只要你們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祭祖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三管事明顯不想多說,沒一會兒就離開了廚房,活像背後有什麼人在追趕他一樣。

  寧不問也借口尿遁,偷偷的跟了上去。

  不錯。

  他也是笨。

  完全可以找這些管家多問問上一次祭祖的事情嘛,何必死盯著邢芳芳一個人不放?

  三管事走過假山的時候,被人給綁了。

  「我弟弟在哪裡!」寧不問粗著嗓子問道。

  「誰,誰是你弟弟?我沒有見過。」三管事有些哆嗦。

  「少胡說。」寧不問直接給了他一拳,「我弟弟小軍,前幾天被你們給買進府里當僕人。我好不容易進來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

  「我,我是廚房裡辦事的,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啊。」三管事覺得冤枉得很。

  「可我只能抓到你。」對方有些沉默,「你一定也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你們府里有不少奇怪的傳聞,你要是不說,我就殺了你,反正你們這裡消失一兩個人也是正常的。」

  說著,寧不問用匕首抵住了三管事的脖子,只要稍稍一使勁,就足夠送他上西天。

  三管事知道對方這是來真的了,冷汗立刻救下來了。

  「這位英雄,這位好漢,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弟弟在哪裡。但,但我有一個想法,可能能夠找到你弟弟。」三管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連忙求饒。

  「說!」

  「其實,其實我也只是在三年前祭祖以後才被提拔起來的。邢家的祭祖三年一大辦,今年正好第三年。您,您不知道,邢家的風水太好了,所以有些命薄的人擋不住,就容易衝撞神靈生病。這些生病的人好像都會放在莊子上休養,幾乎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說法和天花隔離的說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寧不問知道這種人離奇消失的事情肯定有不同的流言版本,因此只要大同小異就應該差不多。

  「莊子上休養?」寧不問冷笑了一聲,「是被隔離,怕傳染給他們吧。」

  「是是是,您說的是。」三管事一點也不敢和寧不問爭,「具體是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知道的只有大管家。我們都是不許胡說的,而且這人員一天一換,邢家的下人時不時的就被會堂少爺放出去一批,具體人數我們也是真的不知道啊,英雄,你放了我吧。」

  三管事在這邊告饒,寧不問卻漸漸明白了邢家下人時不時不見了的套路。

  一方面,借著堂少爺刑天佑不喜歡見到下人的緣由「放人」,一方面又借著他的名義「買人」。這買人放人的事情來的多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有時候發現什麼人不見了,大家也會自動認為是被堂少爺給放出去了。加上邢家的下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崗位,也導致下人們之間很難抱團,信息也難以流通。

  不然就這個下人更換的速度,早就將人給嚇跑了。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的事情,必定籌謀許久。

  寧不問直接打暈了三管事,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將水給弄混,才有辦法渾水摸魚!

  接下來的幾天,寧不問又假扮成各種人親屬的模樣,專門挑落單的僕人下手,威逼他們詢問自己弟弟的下落。

  「你們邢家到底將我的孩子賣到了哪裡去?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天天在你們這裡哭!」

  「有沒有王法啊?我兒子和你們簽的只是一個短工,不是賣身契啊?」

  ……

  刑府門外,有好幾個年紀大戰鬥力強的市井大媽在外面哭嚎,每一次撒潑都能引得眾多的人前來圍觀。

  警察來了更好,來了以後這些大媽就能開始說自己的兒女在刑府里突然失蹤了的事情,簡直叫人無處下手,外面也有一些地方小報開始報導這件事。

  沒過多久,幾乎這些下人們都知道了有人的弟妹在邢家失蹤了的消息,甚至還有警察和記者上門來詢問。

  當然,這些都是寧不問搞出來的。

  「你也太損了。」梁飛忍不住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小心翼翼的查證,沒想到你直接捅了出來,現在外面的人到處都在說刑府的事情,光是前來打秋風的那些個警察,就已經送走好幾撥。」

  寧不問這麼一搞,刑府上下都不得安寧。

  「沒辦法,我們的力量太小了。」寧不問聳聳肩,「我們兩個人現在都是下人的身份,根本沒有辦法摻和邢家的事情。與其如此,倒不如藉助外力。外面的人對邢家肯定更加好奇,將事情捅破,起碼邢家再去對下人下手的時候要顧忌一二。如果他們真的缺人,在不能對下人動手的情況下,肯定會鋌而走險用別的方法找人,那個時候就是我們跟著他們破局的時候。」

  如果一開始沒有人提起這件事,大家說不定就這麼揭過去了不去理,但一旦被捅破,下人們就再也控制不住恐慌了。

  「說起來,我以前要好的那個姐妹也確實不見了。當時大家都說她被堂少爺給放出去了,我還埋怨她沒有給我捎口信。」

  「我也是我也是,我一個朋友也不見了。」

  「你們還記得小六子么?就那個笑起來有虎牙的傢伙,我們是不是也很久沒有看見他了?」

  ……

  這不說還好,說起來之後,下人們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前去詢問管事的人也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最後,管事和邢家老爺狠狠懲罰了幾個嚼舌根的人之後,明面上的討論才算熄滅了不少,但是暗地裡的猜測一個比一個可怕,甚至連邢家老爺吃人的小道消息都冒了出來,還有什麼以前一個死去的姨太太因為怨恨所以要拉替身什麼的,各種鬼怪說法流傳的是最快的。

  為了安撫人心,邢家不得不提前去請五羊觀的道士們來做法。

  五羊觀是附近最有名的道觀,那裡的道士自然也是很有名望的。聽見那裡的道士要來,下人們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不少。

  為了迎接道士,也為了提前做準備,廚房這邊自然也有事情要辦。

  「買什麼?」寧不問愣了一下。

  「買公雞和黑狗。」三管事自從被人發現暈倒在茅廁前面之後,脾氣就越來越差,「道長做法需要的,你們趕緊收拾收拾,等會兒買的公雞和黑狗到了,你就負責看管好它們。要是走丟了一隻,你的月錢就別想要了,知道么?」

  「是。」寧不問只能乖乖的應了下來。

  廚房裡的人很多人都十分羨慕寧不問的差事。

  「小二,多好啊,黑狗和公雞都辟邪呢,你和它們在一起,肯定不會有事的。」

  「對啊,小二,要不我和你換工作吧。」

  「到時候放血的時候記得偷偷給我留一點,我拿去洒洒屋子。」

  「五羊觀的高人可厲害了,以前我生一次病,喝一次符水就好了,他們出手一定沒有問題。」

  ……

  寧不問只覺得頭大無比。

  邢家這一手倒是來的漂亮,他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大好局勢一下子就被扭轉了。

  可是這個時代的下人,一個個都愚昧的很,之前他們能夠被寧不問玩的那一手嚇破膽,自然也能因為這小小的一場做法而安心。

  說到底,還是成不了什麼氣候。

  不然邢家也不會安安穩穩這麼多年。

  好在梁飛那邊倒是有不少進展,這幾天一直傳消息來讓寧不問先好好獃著,不要衝動,不然寧不問現在肯定還要搞出別的事情來。

  「您好,這是您們要的一百隻公雞和五十隻黑狗,您清點一下,看有沒有錯誤?」前來送攻擊和黑狗的販子在府外點頭哈腰,這些公雞和黑狗都被放在籠子里,等著下人們將它們給提回去。

  「汪汪汪——」

  寧不問走過去的時候,有一隻黑狗叫的格外歡快,引得其他的黑狗也開始汪汪的叫了起來。

  「叫什麼叫!」

  「別叫了。」狗販子臉色難看了起來,這麼吵鬧,還怎麼能夠賣的上一個好價錢?

  「嗚——汪。」還有一隻狗在鍥而不捨的叫。

  寧不問走到了那隻黑狗面前,臉色十分複雜。

  他之前就在想自己養的那隻蠢狗去了哪裡,現在他已經確定了。

  小新這隻蠢狗,居然被人關進籠子里被賣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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