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如果那是骨灰的話,那麼它是誰的骨灰?

  是那個死去的女老師的么?

  那麼,程校醫之所以能夠成為這所學校里唯一的活人,也是因為他手裡有這個骨灰盒的緣故么?

  寧不問正想要出去找程校醫問個清楚,身體卻突然僵住了。

  就好像赤身裸體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入骨髓,但是腦子卻清醒的很。

  身體也很是沉重。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但是身體卻重的要命,就好像背了一個人在身上一樣。

  鬼上身!

  寧不問腦海里瞬間冒出這麼三個字來。

  突然,他的手腳不受控制,整個人就這麼直接走了出去。

  停下來,停下來!

  寧不問瘋狂的對著自己喊道,可不管他意志如何激烈,他的身體還是被動的走了出去。

  他看見自己伸出了一雙手,朝著背對著他的程校醫輕輕一推。

  停——

  停啊——

  寧不問意識到這個控制自己的人似乎想要做什麼,他絕對不像成為一個殺人的傀儡。

  可是人的意志,是能夠對抗這些未知力量的么?

  寧不問的腦海里閃過很多東西,可是此刻想的東西再多,似乎也完全挽回不了這個局勢。

  眼看著自己朝著程校醫越來越近,但是程校醫卻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一般,還在對著那個骨灰盒自言自語。

  「跑……」

  寧不問的嘴唇無聲的動了動。

  不行,沒有聲音。

  再努力一點。

  要再努力一點!

  這是我的身體,它應該要聽我的話才對。

  在努力對抗的時候,寧不問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邊有什麼人在呼氣。

  冷。

  好冷。

  寧不問幾乎將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自己的喉嚨上。

  「跑!」

  終於。

  聲音終於順利的從喉嚨里發了出來。

  程校醫也終於聽見老師聲音,他轉過頭來,看見寧不問就是一愣。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學生么?」程校醫看見寧不問的出現只覺得古怪,「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對勁。」

  程校醫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寧不問的額頭。

  「叫你跑沒聽見啊?」寧不問忍不住罵了起來,他能夠控制住自己不去將程校醫給掐死已經是意志力過人了,當然,也因為現在還不到夜晚,趙書彤就算想要殺人也要被副本限制。

  「你是不是被控制了?」程校醫看了寧不問好一會兒,臉上滿是認真,「我不知道你來這個學校到底是做什麼的,但可以的話,我希望她能入土為安,這個骨灰盒我不能給你。」

  他以為我來搶骨灰盒的?

  寧不問將目光放在程校醫手裡的骨灰盒上。

  日記是關鍵線索,那麼這個骨灰盒會是關鍵道具么?

  寧不問剛這麼一想,腦袋就開始劇痛起來,原本還能勉強控制住的身體似乎又有了壓制不住的趨勢。

  因為我掌握到了關鍵么?

  這個骨灰盒,果然就是關鍵道具!

  「我們先離開這裡。」程校醫並沒有發現寧不問的不對,打算拉著寧不問直接離開這裡。他臉上的慌張十分明顯,「我們再在這裡呆久了會被她發現的。」

  已經被發現了,你就不能自己快點走么?

  寧不問欲哭無淚。

  平時他想要找人幫自己的忙找不到,現在倒是有關鍵NPC主動送上門來了,可是他還不想看著程校醫去死,尤其不想對方死在自己的手裡。

  「你……你先走。」寧不問咬牙道。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你是學生,我是老師,我怎麼能拋下學生獨自離開?」程校醫理直氣壯的反駁,「算了,我背你吧。」

  說完,程校醫微微彎下腰,似乎打算將寧不問給背起來。

  寧不問長到這麼大,都沒有被人背過。

  人的背部,彷彿有一種奇怪的力量。

  靠在程校醫背上的時候,身上的寒冷似乎都被這個熱度給驅散了不少。

  真好啊,程校醫。

  人美心善。

  都說人在惡劣的環境下會對一絲善意抓的格外嚴實,那麼在這個學校里,程校醫大概就是寧不問見到的唯一一束光了。

  進來的玩家同伴不是自殺,就是被殺,寧不問看似穩重,但心裡也有些慌張和不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著他伸出了手去保護他。

  那麼,我也……

  寧不問正這麼想著,卻發現夕陽幾乎已經到了水平線上。

  身體的寒冷一瞬間侵襲了整個腦子。

  他不由自主的從程校醫的背上跳下來,然後朝著程校醫重重一推。

  不——

  寧不問著急的大喊,「程醫生!」

  「接住!」

  程校醫在落下的一瞬間將那個骨灰盒朝著寧不問拋了過來。

  接著,傳來的只有一聲重物落體的聲音。

  寧不問愣了好一會兒才朝著地下看去,發現地面上除了血跡之外,空無一物。

  就像是之前自殺死的那個女學生一樣,除了這麼一點痕迹之外什麼也不能留下。

  寧不問只覺得這一刻比剛才被人控制的時候還要冷。

  剛才還好好的人,一下子就這麼死了,而且還是被他推出去的?

  可是那個人,最後關頭卻將骨灰盒給了他?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這麼善良的人?

  寧不問的身體恢復了熱度,可他的心卻一片冰冷。

  「怎麼,你也想要下去陪他么?」一個女聲幽幽的響起,「將那個骨灰盒給我吧,我可以不殺你。」

  是她。

  剛才是她上了我的身!

  是她借著我的手殺了程校醫!

  寧不問拿起那個骨灰盒,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女人,彷彿看見什麼仇人一般。

  剛開始,他覺得這只是一個遊戲,一個介於虛幻和真實之間的世界。

  所以就算趙書彤之前也當著他的面殺了一個學生,他也不覺得怎麼樣。

  說他雙標也好,說他虛偽也好,但現在的寧不問的的確確是相當相當生氣。

  「他已經是這個學校的最後一個活人了。」寧不問看著趙書彤的雙眼幾乎在冒火,「你不是喜歡他么?為什麼要借著我的手去殺他!」

  「將你手裡的盒子給我。」趙書彤完全沒有心思和寧不問說這些東西,她只想要拿到寧不問手裡的盒子而已。

  程校醫差不多就是為此死的。

  寧不問拿著盒子,慢慢後退。

  現在夕陽還沒有徹底落下。

  趙書彤應該是會受到一點限制的。

  剛才她需要附在他身上才能趁機將程校醫給推下去,而現在這裡已經沒有其他人給她附身了。現在盒子就在他手上,但是趙書彤卻沒有暴力來搶,就證明她能夠用的手段沒有多少。

  冷靜一點!

  一定有生機。

  理智上寧不問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可是感情卻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平復下來。

  他親手將程醫生給推了下去……

  程校醫飛出去的時候,他錯愕的臉還不停的在寧不問的眼前浮現,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說不定就直接衝上去找趙書彤拚命了。

  「給我。」趙書彤又說了一遍。

  頂樓上只有一扇門,而她就堵在這扇門前。

  寧不問想要逃,勢必要經過她守著的那一道門。

  現在天還沒有黑,趙書彤沒有再動作,可是一旦等到天黑,寧不問現在佔據的微弱的優勢將會瞬間消失無蹤。

  不能和她這麼耗下去,我得想個辦法才行。

  寧不問微微後退了兩步,腦海里不斷的冒出一個辦法,又不斷的掐死這個辦法。

  太危險了。

  不行。

  想要保住手裡這個盒子又要保命,實在太難了。

  也許,將這個盒子從這裡扔下去,趙書彤也會跟著下去,可是這麼一來,程醫生就死的毫無價值了。

  寧不問不想要扔掉這個盒子,哪怕這或許是他目前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程校醫是他第一個生出好感的人。

  可是這點好感才剛剛萌芽,就被他被迫掐死了。可是人家到最後,還將唯一的希望讓給了他。

  寧不問從來不曾欠過人這麼多人情。

  但是從進來這個副本開始,他似乎一直都在欠那個程校醫人情,可是自己給他帶來的卻只有傷害和死亡。

  不,冷靜下來,別想了寧不問!

  你想要讓程校醫白死么?

  對,這個學校里能夠被附身的學生可多得是,想要殺程校醫應該不需要特意盯著他。

  那麼,是為什麼?

  我和原本的自己有什麼區別么?

  對了,日記!

  我有將日記帶在身上。

  寧不問從懷裡將那本事先藏好的日記拿了出來,趙書彤的視線立刻就朝著日記看了過來。

  「你放我離開。」寧不問將骨灰盒夾在懷裡,騰出一隻手摸出口袋裡的打火機,點燃了火,「你要是不離我遠點,我就燒了這本日記。」

  趙書彤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寧不問半點也不畏懼的和她對視,「你有能耐,就再附一次身試試。」

  趙書彤沒有說話了,只是死死的盯著寧不問。

  空氣一下子就變得沉悶起來,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沉默在蔓延。

  寧不問絲毫不退,頂著這種非人的壓力將打火機朝著日記又近了一步。

  趙書彤瞳孔緊縮,還是緩緩的離開了那扇門。

  寧不問立刻朝著門跑了過去。

  「你逃不掉的。」趙書彤的聲音在寧不問耳邊幽幽響起。

  「那就試試看。」寧不問針鋒相對,「看看到底是你死還是我死!」

  寧不問帶著日記和骨灰盒成功的回到了醫務室。

  到了這裡,他才敢稍稍放鬆下來。

  「汪。」小新搖著尾巴湊了上來,狗腦袋蹭了蹭寧不問的小腿。

  毛茸茸的。

  寧不問第一次覺得自己抽出一條狗沒有什麼不好的,起碼在這個時候能夠稍稍溫暖一下他的心。

  「程校醫死了,我害死他的。」寧不問的情緒十分低落,「如果我沒有霸佔他的醫務室,沒有厚著臉皮要去他的宿舍住,他應該就不會去找這個骨灰盒。只要他不拿出來,趙書彤就不會對他下手。」

  「汪。」

  「算了,你肯定也聽不懂。」寧不問自言自語道,沮喪的情緒漸漸被堅毅的神情所取代,「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絕對不會!」

  問題就是,他要如何熬過接下來的幾天夜晚。

  趙書彤白天還有些限制,但是到了夜晚,實力就會大增,而他手裡並沒有多少可以對抗她的東西。

  或者說,這個骨灰盒和日記里會有什麼秘密?這個學校的疑團還是太多了,可是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容許寧不問再去一個個的探查。

  「比起骨灰盒,她似乎更注意日記。日記的內容我都看過了,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那麼她看重的應該是這個日記本身,或者是裡面藏著的東西。」寧不問一邊分析一邊摸著日記,目光漸漸落在這本日記的封皮上。

  不管這麼說,這本日記的封皮有點厚,要是藏東西的話,應該就在這裡面了,至於毀壞日記之後會遭遇什麼,寧不問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有時候,該冒的險還是要冒的。

  他在醫務室里找到了一把剪刀,然後對著日記的厚封皮劃了一刀。

  日記的封皮里果然有個夾層。

  寧不問小心翼翼的將夾層的東西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泛黃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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