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在寧不問推測出來的真相里,這原本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趙書彤、程校醫、還有一開始死去的女老師關係不錯,在女老師死去之後,趙書彤和程校醫一起來到這所學校繼續調查死去老師的死因。
如果只是這樣,這個學校壓根就不可能成為一個潘多拉之盒裡所需要的遊戲副本場所。
也許一開始趙書彤是為了查詢自己姐姐死因才來到這個學校的,甚至為了就近調查直接去了自家姐姐的班級上任教。可是當她發現自己喜歡的程校醫也在為了死去的姐姐而忙前忙后,心裡就產生了極度的不平衡。
之後,趙書彤開始研究那些奇門異術。
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有天賦,她居然真的練出了一點效果來?
那個招靈陣法,應該就是趙書彤送給原身的。
也許她的目的是為了讓姐姐和程校醫徹底斷了關係,也有可能是其他。
但在這麼一個靈異的世界里,既然你主動招惹了未知的力量,想要全身而退就萬萬不可能了。
趙書彤變成這個鬼樣子,應該就和這些招靈陣法有關係。
寧不問不是憑空做出這些猜測的,而是在現有的線索上大膽推測。
程校醫和陳穎,已經告訴了他很多東西,尤其是這本日記,應該是這個副本的關鍵道具。
其實,寧不問比較傾向於趙書彤現在應該是半人半鬼的狀態。
如果她是鬼,那麼白天她兢兢業業的當班主任老師就完全是在做無用功。趙書彤前期太正常了,一言一行完全都符合一個正常老師的樣子,因此寧不問在她沒有主動暴露前,壓根就沒有懷疑過她。
說句自大一點的話,進入這個遊戲的新人,如果連他都看不穿趙書彤的假裝的話,那麼其他人就更加看不出來了。
這和新人副本本身的難度是不符合的。
潘多拉之盒在現實世界已經問世三年,傾盡全球玩家的力量,對它的探索和利用也已經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一些基本的規律早就被總結出來了。
越是新人,進入副本的難度就越低。
但如果說趙書彤是人,那她現在的樣子一看就不可能是人。
不是人不是鬼,那就只能是取中間值了。
「我沒有想要害她。」趙書彤的聲音已經變得彷彿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不認真一點幾乎都聽不清楚她說的話,「她死了就死了,可是她死了還不願意放過活著的人。那個陣法,是超度她用的。」
「失敗了。」趙書彤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
「那個陣法是誰給你的?」寧不問繼續追問道,「你之前只是一個普通人吧,現在變成這個鬼樣子,你難道就不想要恢復原樣么?」
「復原?」趙書彤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若是個普通人,現在早就死的一乾二淨了。我們都被困住了,困在這個學校,除非這個學校的人全部死乾淨,不然我們就只能永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你這是什麼意思?」
「呵呵,你不也只是一具會活動的屍體而已么?」趙書彤歪頭笑了笑,使得她整張臉看起來悅發的陰森恐怖,「整個學校,除去程校醫之外,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雖然知道這是一個事實,但是被她這麼說出來,還是叫寧不問有些鬱悶。
活人是沒有,活狗還有一條呢!
「在這個學校里,我只是最不起眼的一環罷了。我們教室里的那個怪物,才是我們誰都惹不起的傢伙。」
寧不問還想要說點什麼,但趙書彤已經不願意再和他說下去了。
「你慢慢看吧,還有三天,就又是一個新的開始了。」趙書彤保持著這個鬼樣子飄走,她的聲音還有些餘音在走廊之中回蕩,「你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醫務室里,哈哈。」
都要滾蛋了還要嚇我?我又不是被嚇大的。
不好意思,我只要成功的在這裡躲三天就好了。
寧不問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著下巴慢慢思考。
他和趙書彤硬拼肯定是沒戲的,他身邊唯一的幫手是一條狗,這條狗除了運氣好點什麼用也沒有。不,還是有點用的,沒有小新的話,自己不可能這麼簡單的就接觸到程校醫,不可能躲到這醫務室來。
這醫務室,應該算是遊戲世界里的安全區之類的存在。
正因為這裡是安全區,所以程校醫目前還是活人,還能夠在這個詭異的校園裡繼續存活。
如果那些新人不是上來就自殺或者享受的話,他們齊心協力想要找到這個安全區不會有多少困難。這些新人里也總有幾個是開出不錯的新手大禮包的,一起在這裡熬過副本時間一點都不難。
這麼一說,倒是很符合新人副本的難度設定。
麻煩的是,寧不問的運氣太背了。
進入這潘多拉遊戲的人,根據各種目的心思等等勉強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純粹是進來碰運氣的。現實世界資源匱乏,在遊戲世界里隨便帶一點東西出去都能夠賣出高價。而且新人世界的難度往往不算高,靈異副本生存率是最低的,百分之十左右,但是其他類型的新人副本能夠達到百分之三十以上,要是遇見幾個有領導力的新人同伴,生存率達到五六十以上也是有的。
第二種,是專業人士,這一類人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往往是軍部的家屬或者關係戶,要麼就是先天資質格外優秀的,暫且可以不提。
第三種,就是自殺者。
因為現實世界什麼都沒有,空氣、土壤、水源、天空,一切自然的東西幾乎都消失不見,人們完全是利用潘多拉之盒的力量將人困在一個特殊的安全屏障之中才能繼續生存。
這樣的生活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很不習慣的。
大家已經享受了這麼多年的藍天白雲陽光空氣,一下子連這些都要被剝奪,世界又是這麼一個廢土模樣,想要自殺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但是這些自殺的人里,又衍生出了一大批「死也要死在自己喜歡的地方」的人,潘多拉遊戲里的世界和以前的世界是一樣的,進入遊戲享受一把再死無疑比在現實世界苟延殘喘要強得多。
新人一起進遊戲,最煩惱的就是遇見第三種。
因為想要自殺的人往往腦子不太對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自殺還算是好的,偏偏還有人想要拉幾個一起作伴的。
寧不問的運氣很不好,這一批進來的新人里,超過半數都是自殺者。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妹子,居然也是個自殺者?
寧不問簡直要為自己的運氣哭一把了,作為一個純粹的新人,他開局一條狗不說,同伴沒有一個靠譜的而且還有好幾個心心念念想要拉著他一起死。
這簡直是逼著寧不問獨自行動啊。
好在,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總算可以準備脫離這個世界了。
問題就是,熬過了今天,明天夜晚要怎麼辦?很明顯,趙書彤受到限制不能直接殺了他,也不能在白天進來這間辦公室,但是夜晚的時候還是能夠將他轉移到教室去的。
愁啊。
不過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他餓了。
從下午開始基本上就沒有吃東西,夜晚又費了這麼大的功夫,能不餓么?
可是這個時候,寧不問也絕對沒有這個膽量出門給自己找吃的。
「汪汪——」小新搖著尾巴趴在地上。
「不不不,就算它肉挺多的,現在也沒有辦法生火。」寧不問摸摸自己的肚子,嘆了口氣,「算了,我還是睡覺吧,睡著了我就不餓了。」
費了這麼多的心神,寧不問趴在桌子上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他是被程校醫帶來的豆漿包子的香味給刺激醒的。
「醒來了就吃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就買了豆漿包子,包子有好幾種口味。」程校醫已經穿上白大褂開始工作了。
寧不問簡直感動的快要哭了。
程校醫人長得美,心靈也美啊。
這真是想的太周到了。
寧不問拿起豆漿包子就開吃,半點都不含糊,他是真餓了。
「咦,這個肉包子裡面肉怎麼這麼多?」
「有么,這就是我在食堂里買的。」程校醫想了想說道。
「不可能,食堂里的豬肉大蔥包子全是蔥,而且就一個指甲那麼大,我都分不清我吃的是包子還是饅頭?」寧不問信誓旦旦的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程校醫眨了眨眼睛,「我吃到的包子一直都挺好吃的。」
可能是你招人喜歡……
寧不問看了看程校醫的臉,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食堂大媽願意給他專門做包子。
「程校醫你是住在學校里么?」寧不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嗯,我住在教室宿舍里。」程校醫點了點頭。
「那我今天夜晚去你宿舍睡吧。」寧不問立刻將自己的要求提了起來,又像模像樣的打了個噴嚏,「在這裡睡著,我感覺我好像有點著涼。程校醫,我也不打擾你,我就在你宿舍里睡兩天就行,兩天後我爸爸會來學校。」
寧不問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他在這個醫務室里,保不齊今天夜晚還得去教室里成為被宰的對象,在這個時候他能依靠的自然只有程校醫了。
畢竟這個學校里就他一個活人,他能活到現在肯定有什麼特殊之處。就近跟著不但能夠保住自己的命,說不定還能發現程校醫的保命的方法所在。
完美。
寧不問被自己說服了。
但程校醫沒有被說服。
「不行。」程校醫拒絕的斬釘截鐵,「我習慣一個人睡,你在醫務室里住著已經是我違背校規了。」
「這樣啊。」寧不問微微嘆口氣,「那就算了,我在這裡住著也挺好的。」
———才怪!
下午程校醫下班之後,寧不問立刻就偷偷的跟了上去。
他就不信了,等自己到了程校醫的家門口,他還能將自己給趕走了?趕走也不怕,自己就在他家門口裡窩著,也是一樣的。
程校醫下班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寧不問跟著他心裡也有底。
為了安全起見,寧不問連那本日記也帶上了,要是實在運氣不好遇見趙書彤,就只有出賣日記保命了,實在不行一張一張的撕掉慢慢給趙書彤拖延一下時間也可以。
只是跟著程校醫走了一段路之後,寧不問的心裡就開始打鼓了。
不對啊這。
這不是去宿舍的路吧。
程校醫這回去的地方,不像是去教室宿舍,反而像是去那所進行「招靈陣法」的舊教學樓。
那所教學樓都已經是危房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被拆,根本沒有人去。
寧不問倒是有想要去查查,但中間出了趙書彤這個變數就耽誤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反而能夠跟著去了?
可是寧不問一點也不開心。
麻蛋。
好不容易以為自己能夠跟著程校醫佛系躺過這最後三天,但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根本不可能什麼事情都不發生吧。
可問題是,現在他轉身回去也不現實啊,天都黑了,回去肯定要撞上趙書彤。
是趙書彤,還是趙書彤的姐姐?
這是一個問題,甚至比莎士比亞的那個問題還要更加嚴重點。
來都來了,還能怎麼辦呢?
寧不問只能慶幸自己沒有讓小新跟著一起來了,不然它叫一聲就全完了。
人生為什麼要這麼艱難呢?
不知不覺,寧不問就跟著上了樓,又停了下來,因為程醫生也停下來了。
咦,這裡是頂樓啊。
就算寧不問不記得原身的事情了,也知道招靈陣法這種東西肯定不會是在頂樓啊,這裡風這麼大,根本沒有辦法進行儀式。
奇怪,程校醫在做什麼?
寧不問躲在門后偷看,見程校醫彎下腰來在頂樓的角落處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那裡應該就只有一堆破石頭而已啊。
「你一直呆在這裡,應該也不高興吧。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程校醫喃喃自語道。
奇怪,程校醫在和誰說話?
寧不問腦子裡簡直一團亂麻的,可以的話他實在不想和這唯一的活人為敵。
可是唯一的活人,在某個程度上其實也意味著程校醫並沒有看起來這麼簡單。
程校醫很快就站了起來,只是他這一次站起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東西。
那個東西方方正正的,上面卻是圓的。
這是……
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