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個時間買花嗎?
孟新堂自己對著自己搖了搖頭,這人真是讓人看不透。
去取琴的那日依然是個周六,早上,沈識檐給孟新堂發消息,說是醫院有事,昨晚沒有回去,讓他直接來醫院接上他。
孟新堂驅車去了醫院,院子里人很多,他轉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上樓的途中他給沈識檐打了個電話,想要確認他們見面的位置,但沒有人接聽。於是孟新堂便自作主張摸去了他的辦公室,沒想到,剛從樓梯間拐出來,就聽到了一陣紛亂的叫喊。
在那堆人群的中央,孟新堂一眼就看到了沈識檐。他沒有穿白大褂,正被兩男一女堵在那裡推搡著,身後擋著一個紅著眼的小護士。
「手術前你怎麼不說要這麼多錢?你們就是謀財害命!我看我爸本來不做這個手術就能好!」
一旁有醫生護士一直在試圖隔開那幾個人和沈識檐,一面說著「請您冷靜點」,一面解釋著費用的問題。
「在手術前我說過了,後續治療可能會花費較大,具體情況要看手術的實施情況和病人身體的恢復情況,」沈識檐抬起手,壓了壓一直皺著的眉間,「至於花費問題,都有明細,您覺得有問題可以去投訴我。」
說完,他回頭對小護士說了句什麼。小護士猶豫著看了看他,轉身跑走了。
「哎你這是什麼態度?」女人尖利的聲音忽然響起,刺得孟新堂的耳朵都疼。
「我的態度很明確,治病救人。」沈識檐在這時掏出了手機,孟新堂看他的眉頭更緊了幾分,握著手機便要衝開他們往外走。
那伙人卻不讓,兩隻手伸出來,推著沈識檐的胸膛bī停了他。那女人的聲音更大,似要讓整條樓道都聽見:「你手術沒做好,害的我們要花那麼多錢,你還理直氣壯了哦?」
因為她這句話,那兩個男人好像也被點燃了什麼pào仗捻子,其中一個男人竟使勁給了沈識檐一下,沈識檐沒來的及反應,沒站穩,後背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這錢你必須給我賠!」男人的手還想往沈識檐身上招呼,卻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制住。
孟新堂站在沈識檐身前,手上猛地加了力氣,將赤紅著臉的男人推離了幾步。再回頭看沈識檐,見他正揉著肩膀靠在牆上,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沒事吧?」
沈識檐搖了搖頭,眉頭依然沒舒展開。
一直稱霸舞台的人忽然被掀了臉,自是不gān,那家人的氣焰變得更囂張,一個勁地喊著「醫生還動手了」,像完全不記得是誰先上了手一般。
孟新堂轉回身,冷冷地說道:「不是醫生,沒這好脾氣。」
身後的人忽然笑出了聲。孟新堂瞧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笑什麼。
好在這時終於有領導趕到,孟新堂聽見周圍的人喊了幾聲「主任」,隊伍種為首的醫生迎上了那家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有個同行的年長一些的醫生過來,小聲詢問沈識檐是什麼情況。
「不願意出錢,該說的早都說過。當時做手術的時候,這家人就不願意給jiāo錢。做完手術又嫌後續治療花費太多,說是因為我手術沒做好。」
孟新堂站在一旁聽著沈識檐平靜的陳述,目光始終停在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上。沈識檐又輕揉了兩下右肩,跟那醫生說道:「您盯著點吧,實在不行讓他們去告我。」
「別胡說。」
「哪兒胡說了,」沈識檐輕笑,「告就告唄,沒準還能因為處理不好醫患關係得兩天反思假。」
「得了得了,因為錢的都不是大事。」那醫生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臉色不大好看,「你沒事吧?」
沈識檐說:「不疼了。」
「誰問你疼不疼了?」面前的醫生似是欲言又止,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算了。你肩膀又疼了?我說你也得自己小心點啊,別仗著恢復得好就真把自己當正常人了,別哪天把外科生涯斷送在你這肩膀上。」
「哎您別咒我啊,這種情況也不是我想小心就能小心的啊,」突然被說,沈識檐有點無奈,他哭笑不得地看了看那醫生,還掃了眼孟新堂,「得,下次我跟他商量商量,讓他動手之前先給個預告。」
「你商量個屁。」醫生立馬罵道,「你跟他們瞎耗什麼耗,躲了不完了嗎?」
「這不他們逮著小周了嗎。」
「噢,那就非得你來英雄救美啊。」
沈識檐聽到這,「哎喲」了一聲,便舉起雙手,合十做求饒狀:「求您了,批評教育咱改天行不行,我這還有朋友等著呢。」
那醫生這才正眼看了看孟新堂,打完招呼,便朝著沈識檐揮了揮手:「去去去,走吧。」
沈識檐得了令,笑呵呵地又照應了兩句,拉著孟新堂走了。
到了車上,孟新堂隱隱感覺到沈識檐的心情依然不似平時那樣輕鬆,其實他表現得並算不明顯,照常聽著音樂,閑聊著,但或許是因為涉及到「情理之中」,致使他將身邊人任何一點點的不尋常都放大化。在同孟新堂說話的時候,他兩隻手jiāo叉在一起放在雙腿上,後背也沒有完全靠在座椅上,這是他從沒見沈識檐露出過的姿勢。
「這種情況平時也經常有嗎?」
「不會,偶爾而已,哪有那麼多不講理的家屬,」說著說著,沈識檐突然說,「我覺得有點悶,開會兒窗戶。」
到了琴行,許言午還坐在老位置,百無聊賴的樣子。他從儲藏間將琴拎過來,還拿了個贈送的琴袋。
「再拿副指甲,成人指甲。」
「要什麼的?」
「賽璐璐的吧直接,」沈識檐溜達到櫃檯前面,點了點玻璃柜子,「反正是友情贈送,再來塊松香。」
他回頭告訴孟新堂:「琴軸有時候會松,調音前帶著弦拉出來蹭一點松香,收得緊。」
孟新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見沈識檐又抬手揉了肩膀兩下,有些擔憂地問:「肩膀還疼嗎?」
正在裝著指甲和松香的許言午抬頭,看著沈識檐問:「你肩膀疼?怎麼了?」
「哦,沒事,」沈識檐都沒抬頭,不怎麼在意地說,「可能是累得。」
第七章
孟新堂下意識地看了看沈識檐。沈識檐依舊不動聲色地站著,任憑許言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累得?」許言午看起來不大相信的樣子,可他看孟新堂也沒說什麼,還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朝自己點了點頭,就沒再繼續盤查。
出了店門坐上車,孟新堂才問沈識檐為什麼要撒謊。
「這小孩兒心思重,聯想力還特別豐富,愛瞎想。」
沈識檐這麼說,孟新堂又琢磨了琢磨,還是覺得不大對勁。臨別前,他又不放心地叮囑沈識檐,以後碰上這種醫鬧的真的要躲著點,躲不掉也得保護好自己,別老老實實地站著不還手。沈識檐笑著應下來,說怎麼他們一個個的都愛給他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