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章 餘韻
夕陽揮灑餘光漫漫，照著如同修羅煉獄的戈壁灘。
感染體倒下之後，其實是和人的屍體沒什麼兩樣的，一眼看去，這裡像是發生了一場屠殺，而屠殺的本質，實際上是一次針對新生的考核……
「真要命！」
宋奇石一屁股坐在了凌身旁，渾身血污、大汗淋漓的他，此時卻滿是感慨。
凌似乎並沒有感覺太累，身上的衣服整潔度也是所有參戰者中最高的；他沒說話笑了笑，把一條白色的繃帶纏繞在自己右手上，右手試著握了下。
還是有些麻木。
「怎麼了？你受傷了嗎？」宋奇石有點緊張的問。
「沒事，之前用力太猛，有些血液不暢，」凌笑了笑，那把軍刀橫在他腿邊，合金刀鋒也已經有些卷刃。
宋奇石想找話，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最後只能撓撓頭：「你真強。」
這口氣、這語境，就跟對一個想泡的女孩子有些害羞的說出『你真美』一樣，讓凌多少有點無力吐槽。
雖然和小黑住在一起一直沒什麼行動，但他的愛好絕對為女，這個是必須的。
此時大多數學長並沒有圍在凌身邊，因為還有個人比凌更被他們關注——左香。
左香的隱身效果實在是驚人，竟然何時上的那輛運兵車車這些人都不知道，讓這些學長各種驚嘆。至於凌……一群男人過去圍著誇一個男生，這畫面想想就不怎麼健康。
「這裡的夕陽好美，大漠孤煙直，說的就是這樣吧。」
宋奇石喃喃著，伸了個懶腰，倚著車輪坐在那發了會兒楞，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我本以為，第一次殺感染體的時候自己會吐，沒想到竟然沒多少感覺。」
「太專註戰鬥的原因吧，」凌說。
「可能是，你有沒有什麼感覺？」
凌點點頭，嘴邊還是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小聲說著：「如果單純看到這幅畫面，我其實是比較反感的，擊殺感染體從最開始就讓我感覺不到半點榮譽感。還好有那兩隻變異體存在，不然我可能會中途退出也不一定。」
「榮譽感……」
「就跟兩軍對戰不殺婦孺的道理是一樣的，」凌看著這些感染體，「這些感染體的原型，不也是人類嗎？」
宋奇石打了個哆嗦，「你別這麼說……早就不一樣了吧？就算是最開始感染病毒的那些人類，現在肯定都已經死了啊。感染體生下來的，當然是純粹的感染體。」
「嗯，這麼說也有點道理。」
凌笑了笑，拿了塊紗布，開始擦拭自己用過的這把軍刀。
另一把軍刀插在了變異體的身上，周圍的學長們已經布置好了燃燒彈，等他們離開，這裡就會變成一片海洋。
雖然想去把那把軍刀撿回來，但凌突然有些不想踏入這些屍體之中，姑且算是『戰損物』，讓學校去自己報銷吧。
「全體都有！上車回去了！」有個學長站在車棚頂上呼喊著：「大家今天表現不錯，有勇氣一起衝過來的，接下來都會被當做尖子生培養！」
宋奇石吆喝一聲：「這邊這個指揮系的大佬成績最好，怎麼培養？」
「轉系啊少年！來我們這邊啊！」有個哥們在那開心的喊著，「放心，我跟系主任熟，去幫你問問啊！」
凌笑著點點頭，沒答應也沒拒絕。
可他知道……有個能輕易更改他系別的父親存在，轉系這種事，基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凌和宋奇石就近上了身後的運兵車，裡面擺了許多逼真的塑料模型，乍一看也挺嚇人的。
回去的路上凌就冒出了些許想法……這些模型，和那些感染體有什麼區別嗎？感染體明顯沒有太多自主的思維，只有最簡單的生存本能，吞噬、生長、死亡、終結。
那，感染體和人類在本質上有什麼區別嗎？人類不是一樣嗎？生存的過程，是在吞噬、生長、死亡、終結……
第一次上戰場之後的新兵，看到了生死都會想一些奇思妙想的問題，這是神經被刺激了。
凌其實不管表現的多淡定，精神依然是緊張的，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也正常。
只是這些話是不能對其他人說的，不然被人當成瘋子關起來，那就有些自找苦吃了。
就算感染體在某種定義上是和人類同等的生物；那依然是人類的天敵，和凌的生命本質上存在對立。
搖搖晃晃，凌有些昏昏欲睡，一旁似乎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應該是模型吧，凌也沒多看，很自然的倚在了那，讓他對面而坐的宋奇石不由得瞪圓了大眼。
凌竟然歪頭歪在了空氣里！等等，凌腦袋下面的光線有些扭曲，慢慢的出現了一隻小巧的肩膀……左香顯出了身形，臉上也有點犯懵。
懵歸懵，左香也沒推開凌，任由他枕著自己的肩膀。
「哇哦，」宋奇石小聲讚歎了聲，對凌悄悄豎了個拇指，只是凌註定看不到了。
……
回去的路比來的時候多了十多分鐘，學校的操場上已經到處是討論聲，討論的主角自然是霸佔了大屏幕許久的林正凌。
「第一次見凌的時候就感覺好帥，沒想到他在戰場上更帥！」
「竟然能跟他在一個班裡，我感覺今年的運氣全都用光了的！」
「這麼強的男生為什麼會在指揮系呀？」
「學校搞錯了吧……呃，你這麼一說，我好擔心他被調走哦。」
「我也有些擔心耶……」
幾個凌班裡的女生開始憂心忡忡，顯然已經把凌當做了她們軍校生涯中不可分割的一道風景線。
對強者的崇拜，是生物族群最常見的意識形態。
而此時，蓋爾軍校地下，第七層的指揮大廳中，此時幾名學校高層和軍方几個將軍，也陷入了關於凌系別的糾結。
「這樣的苗子你們竟然不提前通知我們，他是超限體質嗎？肯定已經裝載了吧？該不會他是你們偷偷弄出來的實驗對象？有這種成果，你們為什麼不上報？」
有個操著一口地方口音的大叔不斷拍手，「為什麼不上報？為什麼？你們這是要搞事情啊。」
啪！
嚼著口香糖的那個研究人員吹了個小泡泡，一聲炸響讓目光都看了過去。
這傢伙也是特立獨行，聳肩搖頭：「別看我，我就是一個科學家，什麼都不知道。」
「咳，」副校長笑呵呵的開口，「林正凌同學是否為超限體質這個還不能確定，而且準備在五天後的測試出結果后再給軍方報告。而且林正凌同學並不是我們秘密培養的人才，他的檔案你們可以去查，資料中規中矩，在聖加爾城一所中學畢的業。」
「那他系別的事？」
「這事幾位最好不要多問，」副校長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校長的電話說不定已經打了過來。」
話音剛落，指揮廳的門被人拉開，一名穿著軍裝的高挑女秘書小跑著進來，把一台衛星電話弱弱的遞給了副校長。
「校長打過來的……有些著急……」
「嗯，我知道了，咳，」副校長環視一眼，指揮廳立刻安靜了下去，在場的幾位將軍估計也是不敢招惹那位校長大人，一個個下意識坐的筆直。
都是這所軍校走出去的，那位老校長什麼脾氣，他們當然知道……
副校長剛把手機聽筒放到耳朵旁，說了句：「領導，請您指示。」
「我指示？老子指示個屁啊老子！」聽筒傳出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蒼老男聲，張口就是一陣痛罵，讓這位年富力強的副校長苦著臉把手機挪離自己耳朵二十公分……
聽筒的聲響，在場的這些人幾乎都能聽見，罵的那是一個酣暢淋漓。
「我之前怎麼囑咐你的？怎麼說的？我是千叮嚀萬囑咐，別讓那個林正凌上戰場，別讓那個林正凌上戰場，你搞的這是什麼？」
副校長壓低聲音：「突擊檢驗不是您同意的……」
「我統一個屁啊我！我同意讓指揮系的也去了嗎？阿雄那小子看他兒子多親你知道嗎？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你知道嗎！不是當年那個小混蛋了！現在是個比老子位置高十八級的老混蛋了！」
「校長，校長……您消消氣，消消氣。」
「我先掛了！他老子的電話過來了，老子要是晚節不保被撤了職，你們一個個都跟著我去偷襲老蓋爾城！」
嘟——嘟——
「呼，」副校長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了桌子上，「都聽到了吧？」
一群人趕緊點頭，隨後又立刻搖頭。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事和他們並沒有半毛錢關係。
副校長氣的翻翻白眼，看著屏幕上凌斬殺變異體的身影，只剩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