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被遺忘的歷史
對於大多數參與了幾日前網路熱潮的人來說，所謂「五年前的反無限戰爭」只是他們一時興起的中二產物。
因為感覺有趣，所以參與到謊言的編造中來，自然而然說著和其他人對應的設定。
不，不能說是謊言。
因為稍有辨識能力的人都不會真的相信。
僅僅只是一場全民參與的網路狂歡，編造出莫須有的「被抹除的真實歷史」。
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所以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面對這樣的老實人，編造者們予以曖昧不清的回答。
「當然是真的！那些全都是真正發生過的事！那麼多人的犧牲……憑什麼要被忘記！」
「我記得我的記憶應該被消除了，但是在看到樓上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現了銀河戰役的一幕幕場景。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樓上你也參與了銀河戰役？是第幾次？我是在第三次銀心防守戰中被製造出來的。」
「別聽前面幾個胡說八道！就是騙人的，一群閑得沒事幹的中二病。」
「對對對，聽樓主說的，你們能這樣想實在是太好了。」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們已經從那段陰暗的歷史走了出來。當初同意保密協議，不就是為了讓現在的人可以忘記那段歷史，忘記那段苦痛嗎？為什麼還要再提起來？」
「去他娘的保密協議，政府用這個玩意兒就可以抹消一切？我的那些戰友就白死了嗎？他們不該被記住嗎？！」
「不是五年前才發生的事嗎？我怎麼沒記憶？」
「很顯然，因為你是戰爭之後才被製造出來的人類，灌輸了從出生開始的所有記憶，以維持人類社會的延續和穩定。」
「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你只要相信現在的生活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去想。」
提問者看著這群自說自話，自辯自駁的戲精，差點兒就真被忽悠了。
但看過的人那麼多，總會有人被這樣「萬眾一心」的表象所欺騙，以為那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就算是編造者自己，謊言說多了，心中的天平也開始動搖。
——他們說的好像真的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難道是反向思維，故意讓我以為是假的，以此來掩埋真正的歷史？
——政府怎麼沒一點動靜？如果是謠言，不應該立刻出來闢謠嗎？
把邏輯思維顛過來倒過去，好像怎麼都可以解釋得清楚。
又好像每個地方都存疑。
懷疑自己所在世界的真實性，懷疑自己記憶的真實性，懷疑自己的真實性。
這或許是一些「真實追逐者」必經的階段。
但終其一生，能夠接觸到的也只是真實的其中一面。
——直到現實扭曲者的誕生。
將所想化為真實，以意識扭曲現實。
所以身份為「反無限戰爭第三十代指揮官」的邢黎誕生了——因為有人相信邢黎是這樣的存在。
所以參與過「五年前反無限戰爭」后遺失記憶的人誕生了——因為有人相信那些「過去」的設定。
所以曾經意圖侵略主世界，但大敗而歸的主神群體誕生了——因為有人相信他們真的這樣干過！
管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存在，反正現在的「現實」就是這樣！
邢黎說話的語氣太過誠懇也太過真摯，讓滿心懷疑的周元白不得不嘗試去相信他。
一旦接受了「這個宇宙曾遭遇過滅世危機，以前的拯救者們已遺忘一切成為普通人」這種設定，還是蠻帶感的。
周元白表示願意相信邢指揮官的話，並詢問道：「那我們現在幹什麼？世界又要面臨危機了？難道那些主神捲土重來了？」
一上來就是拯救世界的戲碼？略刺激啊！
「不，還沒到戰爭的時候。」邢黎看著他，眼中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趁著這段最後的時間，去喚醒我們被遺忘在歷史中的軍隊！」
……
夜晚即將過去，大多數人尚未發現世界的改變。
而此刻沒有入睡的一些人，不約而同收到了一條消息。
「【解除記憶屏蔽】
以反無限戰爭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對你們發起召回指令。
歡迎回到超時空戰場。
——邢黎」
這是什麼？
每個字都認識，組合起來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但在看完整個消息的那一刻，恍惚中有什麼東西從精神的最深處破冰而出，於無形的深空中蔓延成網。
卡薩拉靈性網格。
意識影響現實。
強意志者將主宰世界——包括過去、現在與未來。
「真實」的「曾被遺忘」的記憶在他們腦海中浮現。
主神入侵……維度破碎……規則崩潰……現實重構……
一場發生在時間夾縫，波及範圍無法估計的毀滅性戰爭。
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來著？
人類贏了。
以無比慘重的代價擊退所有來犯者，最後不得不犧牲所有參與者的記憶與力量塑造出現在這個虛假的「和平世界」，以此來保證人類文明的正常延續。
沒有被扭曲過的「正常」延續。
當所有戰爭的參與者隨時間死去之後，這段歷史將被真正地埋葬。
於是，「扭曲一切而獲得擊敗一切力量的人類文明」從未存在過，存在的只是「在科學道路上一步步前進的人類文明」。
一切本該是這樣。
這才是正常的道路。
所以——「我們為什麼被喚醒了？」
「因為戰爭又一次到來。」邢黎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指揮官？」
「是指揮官！你不是……」
邢黎帶著周元白走進沈淇奧的公司大樓，值夜班的前台小姐正在偷偷摸摸照鏡子，看到他連忙站起來。
邢黎沒有看她，直直朝著電梯走去。
倒是周元白笑著對她點點頭，算是順便打了個招呼，然後快步跟上前面的人，「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拿點東西。」
他們暢通無阻地來到沈淇奧的辦公室，一路上沒碰到任何人。
對於其他人來說難以開啟的門鎖，對邢黎來說也根本不存在。
他清楚知道這裡的情況，包括——
邢黎拉開書架，看著牆上安裝的指紋鎖，幾乎達到地球上物質硬度極限的金屬在他眼前熔化，還沒來得及流淌下去，就極快速地蒸發成氣體。
明明看著就是高溫才能導致的結果，室內的兩人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熱量。
他的指紋是可以打開這個鎖的，但這個地方被打開的消息，也將傳達給沈淇奧。
邢黎主體已經離開這個世界，打開鎖的會是誰呢？
無論是哪個同位體，都將引起那個半主神的注意。
對主神戰爭最高指揮官沒有多此一舉的想法，乾脆直接破壞了鎖結構，反正扭曲信息傳達效應的話，至少能將「鎖被破壞」的消息限制在這裡數個小時。
時間足夠了。
邢黎看著那些外形各異的事物，從一枚硬幣到一柄斧子，全都被細緻地安放好，像是博物館里陳列的古物。
這些全都是不同主神遺落的東西，被以前的邢黎帶入這個世界，成為靜默的陳列品。
邢黎不在乎這些東西上附著的效果和規則，他只知道通過這些，可以追蹤到那些主神的位置。
「互相聯絡，原地待命，注意隱藏身份。」通過靈性網格，他對所有恢復記憶與能力的「覺醒者」下令。
走出辦公室時，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正好從窗戶照進，為地板鍍上一層金紅，又被他們踏過。
新的黎明再次到來，可惜屬於人類的那顆恆星早已永久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