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收束命運之線
盲眼的詩人露娜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的視野中一片黑暗，但詩歌與心靈的共鳴為她賦予了新的感知——那是一種直覺般的「超視覺」。
而此刻，這種感知讓她看到了世界表象之下正在發生的圖景。
漫無邊際的白色吞天噬地般暈染開，侵蝕著世上的一切。
兀自沉浸在動蕩與戰亂中的人們全然不知。
「神啊……這是你對我的懲罰……還是對這個世界的審判呢？」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
即使終將降罪於此身，她也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這與最古的神聖逆向而馳的時代，人心動蕩的年代，既已失去此生摯愛，那便無所畏懼。
生命、聲名——將這一切全部押上，以無力盲女的手，挑動對伊比利亞女王最深切的復仇。
露娜·巴萊德從來都不是多無私的人，為了祭奠自己的愛情，牽連萬人又能如何？用整個伊比利亞的覆滅鑄就不朽的詩歌，她的愛人之名也將隨之永遠傳頌下去吧。
「墨維空，你選的這個人站的位置不夠正面啊。」阿爾塔瑟斯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容，但他嘲弄的對象並不是和自己敵對的墨維空，而是自以為可以主宰命運的露娜。
「那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
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明白，所謂命運的東西，對待所有事物都是絕對公平的——除死以外。
不過在現在，露娜還是會繼續傳播反抗的訊息，無論她的初衷是什麼，其所作所為都推動了這個世界的人民起義革命，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相比之下，被養在王宮中的金絲雀蘿絲，仍舊未有值得一提的動作。
真正有突破性劇情進展的，還是海維爾。
珂洛艾伊終於從軍隊將領口中得知了那個消息，她的丈夫已經死去數年的消息。即使早已隱隱有了猜測，只要沒有親口得到證實，總會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人就是這樣善於自欺欺人的生物。
「是嗎……他已經死了啊。」珂洛艾伊驚奇地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多悲痛，是已經麻木了嗎，隨後她立刻警惕起來，「那你們到這裡來是想要做什麼？」
既然洛蘭森已經死了，來找她一個並不出奇的普通女子有什麼意義？
母性的直覺讓她想到了自己還在外面的兒子，此刻珂洛艾伊由衷地期盼海維爾晚點回來。
將領們稍顯尷尬地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推出一個人解釋，「我們出征的時候神聖佛蘭德帝國已經全面崩潰，那些不同勢力的軍隊對伊比利亞產生了威脅……」
他們這支軍隊在入境后連續遭遇數個方向不同敵人的攻擊，邊戰邊逃一路直插進入佛蘭德舊都——那個現在名為「阿爾罕布拉」的地方。
神聖佛蘭德毀滅於十六年前，而教廷國阿爾罕布拉建國不足七年，中間的時間段去哪兒了？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給予解答。
他們所有人都失陷於一個幻境，有著「靈魔都城」之稱的陷落之地斯卡爾。
「墨維空，他剛才說的是『幻境』對吧？」阿爾塔瑟斯首次對自己的聽力感到不自信，雖然他現在能夠聽到那人說話的原因，根本和「聽力」沒有任何關係，「斯卡爾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人類因偶然觸碰到世界的靈性循環，憑藉洞悉靈魂本質的剎那靈感創立了原始的靈魔法體系。
此後經曆數代變遷，靈魔法體系逐漸完善，靈魔師抽取生命與情感，以此得到改寫現實的超凡力量。
於是他們開始為人類所排斥，被斥責為「汲取他人生命生存的怪物」。
靈魔師當然可以選擇毀滅人類，但那樣所需付出的靈魂燃料都是他們難以支付的龐大數字。況且他們本就是人類的一部分，被逼迫到極限之前，沒有人會做出那麼極端的選擇。
所以這些超凡者聚集在一起，製造了獨立於現實空間存在的靈魔都城斯卡爾。
之後經歷了更加複雜的變動和漫長時光，靈魔法體系被摒棄，後世的文明以其為基礎發展出將物質與靈性法則完美結合的新體系——魔能陣列。
這就是阿爾塔瑟斯知道的「歷史」。
結果斯卡爾就是一個幻境？在源數回溯之前靈魔法根本不存在？這跟歷史書上寫的不一樣啊！
他懷疑自己學了假的魔能起源學。
阿爾塔瑟斯終於明白以前那些執行任務返回的叛逆者說的「歷史白學了」是怎麼回事，不愧為「時間潮汐」的名字，這裡的時間線真的是亂得一逼！
墨維空淡定地看著他，「幻境就幻境吧，我們已經身處歷史之中了，歷史還不是隨便我們掰扯？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原始的靈魔法體系』，一切都是我們的到來帶來的。」
時間與空間是一個完美的圓。
哪怕上面的線已經繞成了被貓抓過的毛線球，仔細分辨依然會發現它還是首尾相連，未曾有過謬誤。
人為記載的歷史會出錯，而真實的時間不會。
在他們的交談中，將領的回憶仍在繼續——
已經漸漸失卻一切神話信仰的人們毫無所覺地踏入靈魔師的領地，首先迎來的，就是世界觀的重組。
宇宙普遍為物質與靈性的二元結合，有些生物只生活在物質側，有些只生活在靈性側，但更多的是橫跨兩種世界體系。
比如人類。
這些人還不知道「唯物主義」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們之前所接觸到的常識與信息都物質側的，突然闖入世界的另一面，三觀肯定是保不住了。
超越物質的層面上，心與意志的選擇將綻放奇迹之花。
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卡薩拉網格將實現一切可能與不可能。
——前提條件是足夠的代價，情感或是生命。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使用靈魔法的天賦，更不是能夠使用就可以掌控，更多的人在接觸到的那一刻，就被靈性的意志所吞噬。
他們只是徒勞地殺戮同類，然後以其作為祭品，滿足自己永無止境的慾望。
唯一真正的靈魔師源數隱匿在幕後，看著斯卡爾當中的人類自相殘殺，看著洛蘭森竭力保護自己的同胞並一步步成為所有人都信任的將軍。
但他終究還是死了。
克制與放縱，是一個合格的靈魔師必須明白的兩條原則。
洛蘭森因為守護而學會了剋制，他不願殺死任何無辜之人，不願用他們死後的靈魂作為引動奇迹的燃料。
但他無法放縱，他明白熾烈的感情是比殺戮所得生命更好的原料，卻無法下定決心將心中的情感獻祭。
然後他死了。
在源數終於完善斯卡爾的所有架構，將之與這個世界徹底融合的前夕。
最後將自己的生命點燃時，洛蘭森看到遍布天際地表的網格，那包容一切的靈性光脈。他從中看到了自己一直思念的人——拋棄身份離開王都的珂洛艾伊，和尚且年幼的海維爾。
他也看到了冬之御子身上繫結的命運，那個孩子將成為導正歷史的開端。
斯卡爾終於和當前世界融合，源數取代已死的利奧西斯，並將這裡命名為阿爾罕布拉。發現可以離開，侵略至此的人都從佛蘭德王都的舊址上逃離，同時消退的還有他們身上靈魔法的不可思議力量。
在卡薩拉網格被收束至阿爾罕布拉的現在，全世界靈性循環的權柄終於也被源數握在手中。
洛蘭森名下殘留的軍隊，遵循著將軍最後留下的信息，去尋找可以終結戰爭的「冬之子」。
「時間線終於理順了一部分……」阿爾塔瑟斯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這劇情前後呼應得也太過了點，那麼多命定般的巧合，造就了唯一的光輝未來。
他決定回去重新編寫歷史教材，不能只讓他一個被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