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夜鷹之星
「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對吧。」邢黎看著她的表情，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星之御子予以沉默，不帶一絲陰霾的雙眼望向他，似乎想看出些什麼，「……」
約書亞悄無聲息地退出正殿，走出大門時不由得回望一眼。
盤繞著雕飾的立柱遮擋了兩人的身體，巨大的神像仍然低垂著頭，像是在悲憫這個世界。
他幾乎記不清上一任星之神明的名字，大概連歷史都已經將其遺忘了吧。
或許總有一天，人類會拋棄所有的「神」，踏上自己的路。
然後，直到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將成為新的神。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太遠了。
年輕的主教邁步離開教堂，現在兩位御子之間的交談，不是他該插入進去的。
邢黎對他的識時務很滿意，面對米希雅時也不再繞圈子，「我需要你喚醒冬之御子海維爾。」
「現在這個動蕩的年代，真的適合他降生么？」米希雅咬唇反駁道，語氣卻分外不堅定。
於是說她是在為海維爾辯護，不如說是為了自身做出最後的微薄反抗。
御子是神的孩子，神的繼承人，必要時——也是神的武器。
所以——「無須在意，按照我說的去做。」
這就是邢黎的回答。
米希雅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在出口的前一刻被她飛快地抑制住。伴隨著微不可查的語調顫抖，她換了一種問詢方式，「你們都是這樣的嗎？」
她以為神都是真正公正無私的存在，是自然與世界的平衡意志。
邢黎理解意識到眼前的少女似乎產生了某種誤解，她認為自己和三柱樂神是同一類事物，或者——他本身就是三柱樂神的人類化身？
這可真是個誤會。
邢黎並沒有糾正這個誤會的打算。
雖然他此方世界「創始者」的身份嚴格來說要比三柱樂神更高，不過對於巴萊德的人來說有區別嗎？
不存在的。
初步預測對後續劇情發展不會產生影響，那就懶得解釋了。
不過……御子果然都是理想主義者——尤其是少與外界有所接觸的米希雅。
從小被教堂以「神的準則」進行教育的她，固然能夠保持最為純粹的心靈來與世界溝通，卻也過於相信人性了。
或者說——神性？
被人化的神，還會具有神性嗎？
這真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按照正常劇情進展——也就是《詩語》遊戲原設，海維爾根本不會初生。
那麼，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讓他降生於世。
〖我們一邊哭泣一邊來到，心裡懷著同樣的苦楚；
我們一邊微笑一邊遠去，往遙遠的地平線而向。
輾轉相遇的你的雙唇啊，彷彿將我的詩歌點亮……
終有一日會相逢的「故事」——〗
那是不曾誕生的故事，他的存在本應與此世無關。
但是創始者想要「相遇」。
於是——那就誕生吧！
賦予你降臨此世的全部意義！
然後，由這個世界的神與人，奏響新的神聖之音時代——太陽之風車，月亮之搖籃，永續彷徨的「火焰」的故事。
「火焰……」邢黎注意到米希雅所歌吟的辭彙，稍稍皺了下眉。
在詩語當中，靈魂——火焰——光，這三個意思可以用同一個詞語來指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釋義並沒有任何問題。
靈魂本就如同死亡之海上飄搖的火焰，熾烈地燃燒著生命。
或者換種更加通俗的解釋，靈魂本質上和火焰一樣，是一種現象，而不是具體存在的物質。
火焰是物質劇烈氧化時產生的物理現象——忘了這點的該回去看看初中化學了。
而靈魂……同樣如此。
只不過它的燃料換成了生命和感情。
作為「靈魂」這一概念終極體現的三號，對此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靈魂不可能單獨存在，就算是所謂的鬼魂，也是依附於怨恨與愛等等強烈的感情才得以維持。
但是相比不穩定的感情，穩定的生命無疑是更加優異的「燃料」。
三號一開始傾向的最優合作者就是一號，可惜那個傢伙老是做一些讓人看低他智商的多餘事情，讓三號很是懷疑自己要是和他合作……不會不知不覺就被被賣了吧？
所以他轉身就把一號坑了。
回到眼前的情況中來——《詩語》這個遊戲並不是又三號主導完成的。
在最初的世界觀架構時期，三號和邢黎的融合度遠沒有現在穩定，他不得不花費大量的精力保證自己的思維模式不會被「歸零」過程給強制溶解。
否則的話……就算邢黎再次獲得了「靈魂」的能力，本質上不還是那個智障嗎？
一個智障可能坑掉二號？
好吧……說不定還更容易坑掉……
換而言之，巴萊德——這個世界的設定與劇情，都是零號邢黎自己的想法。
之前三號一直認為這就是個普通的遊戲，頂多算是個還挺有趣的奇葩世界觀遊戲。
反正被零號做出來的奇葩小遊戲也不少，再出一個有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現在看來……
創造詩語的時候，零號應該還沒有對靈魂的完整認識，他是怎麼會想到這一點的？
更深一步想下去的話……巴萊德世界，就只是表面上這樣而已嗎？會不會是零號內心某些信息的映射？
那些即使他沒有任何記憶，都能夠習慣性刻印下來的信息。
邢黎在自己的腦海裡面搜尋不到任何解釋，這說明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大概是「本能」的作用？
無論如何，他終於決定開始認真對待這個世界，而不只是當做一個遊戲。
邢黎看向神殿正中，回蕩在空氣中的只有米希雅的歌聲，但他卻分明能夠聽到另一人的回應——
〖在代替我輾轉循環的……這個世界之中——能夠生出我的故事嗎？〗
左手是生，右手是死，不偏不倚的冬之天秤——海維爾。
〖來，到這裡來。〗
他乃是在回憶中彷徨的，轉動的「風車」。
無論在輾轉往複的哪一道地平線上，都將把詩歌點亮……
這是——在生命到來之前，就走向死亡的他的故事。
冬之御子，守候世界的天秤，絕對中立，負責將偏離的世界撥向正軌。
而這個「是否偏離」的問題，由神判定。
〖我們已不能相逢，但現在依然生存著「憧憬」。〗
〖再見吧。〗
【四號，時間線調整，以現在為基準后跳十六年整。】邢黎知道冬之子已經降生，現在該將他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