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八章 染血的帝國（一）
雨！大雨！如果有人問起塔姆-海魯特中將在帝國曆1373年的十月末最討厭什麼東西，相信中將大人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雨！你這該死的！還能是什麼？你見過這種下起來沒完沒了的大雨嗎？」
「中將大人，目前這條道路雖然是繞遠了些，但卻是最安全的……」懷茲-典拉德少校撥弄著手中的麵包，現在，他覺得站在沙盤前的並不是一位中將，而是一個粗鄙淺薄的屠戶，這名帝國巴伐利亞行省的最高長官在發現自己的部隊必須停止行軍的同時就開始不停的說髒話，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一樣。
中將粗重的喘著氣，他覺得自己實在不適合走山路，還記得上次從土倫城回土倫要塞么？中將沖著正在進餐的參謀幕僚啐了一口，就是這傢伙，說是為了路途的安全，讓自己繞了遠路！現在倒好！旅行的路途更長了，而自己受到的苦頭也跟著疊加，這是他媽的什麼道理……
討伐軍第五團全軍覆沒的消息就是這個時候傳遞過來的。
擁有幾千人馬的第五團全軍覆沒了！指揮官豪斯上校陣亡了！
這凶訊頓時震撼了整個營帳。
「叛亂軍不都是臨時拼湊的農民么……「海魯特中將在行軍沙盤前神色凝重地說著，然後不再言語。
「真不敢相信，該不會是誤報吧？「帝國軍參謀幕僚懷茲-典拉德少校以沙啞的聲音問道，在確認了事實之後，他也閉鎖在一片今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那麼……我們是不是要將這個消息通報帝都？」在沉默一段時間之後，典拉德少校總算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不——」意識到上報的後果，海魯特中將堅決地回答到。
「等到討伐軍完全奪取土倫城后，將第五團的消息與勝利的消息一起上報。」
「可是……」想了想，典拉德少校還是沒有多言，現在任誰都看的出來，這消息隱瞞不了多久的。
「果然……對叛亂份子就是不能心慈手軟！」沒有注意到幕僚的細微動作，海魯特中將一邊惡狠狠地回答，一邊將手中的地圖捏的粉碎。
——
「弓箭手，射擊！」
空氣流動的風聲接在沒有感情的冷淡語調后響起。用木材和泥磚建造的小房子以充分晒乾的茅草搭建的屋頂，還有被儲備用乾燥玉米塞滿的倉庫──這些象徵人類營生的組成分子被帶著鮮紅火焰的無數箭矢一一剌中。
「突擊步兵，將剩下的所有房屋全部燒掉！」
帝國討伐軍的戰士對著剩餘的房舍投擲火把。獲得食糧的火焰立刻更加狂盛，在順風下延燒到被引導的方向。一棟燒毀，兩棟燒毀，不久之後視線範圍內的建築物中有大部分都燒到崩塌。
一個村落變成了焦土。原因是托爾威的弓箭手部隊放出的火矢；朗古的突擊步兵擲出的火把；還有讓他們實行這一切行為的羅恩號令。
「殺人還不滿足，掠奪也不足夠，最後還要放火嗎……你們真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村落逐漸燒毀，挺身站出將畏懼的婦女和孩童擋在背後的村長嘴裡不屑地吼出咒罵……這評價真讓人有點遺憾啊，羅恩心想。殺人、掠奪、放火，明明任何一個都不是魔鬼而是人類的擅長範疇。
「這是上司的命令。我們只能遵守。待會就會讓士兵帶領各位前往東部臨時聚集地。」
聽到羅恩這種像是公事公辦的語調，讓房舍被燒失去住所的村民們紛紛開口怒罵。青年決定無視，只要沒有真的被看扁，就任憑村民們動口吧。畢竟這樣可以發泄怒氣，而且村民罵得愈難聽，士兵的罪惡感也能因此更為減少。
只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哭鬧聲。這突如其來的難題和村民的怒罵聲一起出現，讓討伐軍的戰士們顯得很是難堪。
「所謂良心，果然也是在戰場上最難以維持的東西了！「說這話的同時，羅恩又嘆了一口氣，同時，思緒回到了一天前——
在繼續行軍達到海拔大約三千五百公尺高的山地后，在土倫討伐軍的營地，羅恩一行碰見了意料之外的同行。
「咦？羅恩中尉？還有托爾威？小朗古……等等，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你們新任軍官生都應該駐留在要塞本部吧？「
說這話的是帝國土倫討伐軍的前線參謀幕僚——懷茲-典拉德少校。
此時的少校，正打理著因許久沒整理而顯得雜亂的鬍鬚。
「其實也沒有什麼原由。每次達成被交付的任務后就被往前推再往前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來到這裡。「
「不不不……說什麼往前推，這裡幾乎是最前線了耶。而且基本上你們的部隊在開戰當初應該是被指定為後備部隊吧？雖然我知道你們從途中就開始幫忙最後方的支援任務，不過……「
「到底是哪裡搞錯了什麼你們才會來到這種地方？」少校用眼神發問。當然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其實他們本身更想知道答案。
「在運輸的過程中，不斷碰到需要繼續運送的物資，或者缺乏運輸部隊的長官，於是……「
攤開手，朗古少尉也表示了無奈。
「如果沒有羅恩的提醒，可能還沒到達這麼高的高度，我們就不行了呢！「一旁的托爾威迅速地補充道，」多虧他注意到了適應高度這個問題，有效預防了急性高原病的發生，否則，我們也和其他軍官生一樣中途放棄了呢……「
看到一旁的朗古也在不停地點頭，典拉德少校先是驚訝了好一陣子，才重新振作望向這些出乎意料的增援。
「那麼，現在你們的暫定負責人是羅恩中尉咯！「
「是我，我現在也是以所有部隊的暫定指揮官身分在發言。「
羅恩明確回答。在此他並沒有謙讓也沒有試圖矇混，因為有必要先明確表示出至今為止的行為該由誰負責。
典拉德少校並沒有直接照單全收，而是若無其事但仔細地觀察著所有人的表情。不過，聽到羅恩宣稱自己是指揮官的發言，其他人都沒有表現出不滿或反感之類的態度。看來判斷這話並非謊言或誇大應該較為恰當。
「恩……好吧，羅恩中尉，既然大家是來增援的，我就將現在的狀況簡單說明一下！「
說到這裡，典拉德少校站起了身，從背後取出一塊行軍地圖，攤了開來，指著其中的一處位置。
「雖然比預定慢了很多，但戰局終於也走到最後的階段。雖然損失了第五團，但分別使用不同路徑深入山脈的土倫討伐軍將在從這裡往前的土倫城近郊成功會合。不過因為叛亂軍的阻擊，和必須分兵把守據點的問題，每支路線的部隊在漫長路程中都出現了人員損耗，會合后的兵力大概剛到二萬吧。」
正如少校所說，在以牛皮紙張繪製的巴伐利亞山脈地圖上，採用從南方山麓切入的形式標示岀了三條進軍路線。為了避免情報泄漏給敵方得知，這是只有告知最前線軍官和要塞本部的情報。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些……
「六個團的兵力要分成三條線路前進，每條線路上的二個團還要分開三天以上的路程……這個戰略怎麼說也是……」
「如果是對作戰內容提出根本性的指責，還是省了吧，羅恩中尉，原因就是現在再說那些也沒有任何用處。」
典拉德少校雖然搶先封住羅恩的疑問，但他的臉上已經帶著明顯的放棄神色。無論對內容有多少不滿，前線的他們並沒有立場改變上司所定下的戰略本身。下級服從上級——這是在軍隊這個體制內已經被完全貫徹到底的宗旨。
「那麼，現在……」看到眾人沒有了疑問，典拉德少校收起了地圖。
「雖然我只是討伐軍司令部的一名參謀幕僚，不過在前線，臨時任命的許可權還是有的……雖然規模有點小但正好，從我的部隊中分出一支小隊的兵力，和你們的三個小隊合併組成一支新的中隊……「
這時，典拉德少校停頓了一下，臉轉向了羅恩。
「如果你們覺得不變更無所謂的話，那恭喜了，羅恩中尉，你從這瞬間開始就成了只能由上尉以上軍銜擔任的中隊長了！「
「……嗯，好吧，長官。那麼，具體而言我們該做什麼？「
羅恩一邊敬禮一邊發問，典拉德少校則露出很刻意的笑容回答：
「現在，我們要執行海魯特中將下達的最新命令——消滅叛亂軍所能獲得的一切補給，簡而言之呢，就是將可能隱藏叛亂的村落全部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