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二章 土倫王黨叛亂（下）
在土倫討伐軍開始入侵巴伐利亞山脈後過了三星期，或許該說是不出所料吧？羅恩等新任軍官生的後備待機命令遭到解除。取而代之的是，命令他們來回前線和基地之間並運送物資的支援任務。
「雖然我早就有預料到，但是這欠缺計劃的程度也太誇張了。」
羅恩邊指揮拉著加農炮的士兵邊抱怨。
使用圓錐車輪移動的火炮，移動則需要四名士兵平均一起用力拉動，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明顯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雖然將火炮這種武器送上前線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不過既然要使用了，為什麼不多配置一些馬匹而使用最低級的人力來拉動？難道海魯特中將不知道使用四輪馬車拉動火炮排成縱隊前進，既能加強火炮的移動力又能增強火炮的利用率么？」
「您這樣問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不過既然是海魯特中將的命令，我想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理由……是因為在巴伐利亞這種山地上馬匹的利用價值不大，同時向帝都申請調派的手續異常繁瑣，一樣使用，還不如廉價的下級士兵更加方便吧……」
羅恩對此嗤之以鼻。
「……誰叫他是我們的上司呢。」
朗古少尉一邊回應身前的好友，同時報告部隊已經到達目的地。在巴伐利亞山脈山腳下建立的物資中繼站里除了有許多士兵紮營，甚至還搭起指揮官用的大型帳篷。注意到火炮送達后，立刻有士兵前來確認內容。
「土倫守備部隊第三團，三大隊五中隊第三、四小隊現已到達。送達的是加農炮六挺。」
「您辛苦了，少尉。那麼在下立刻會確認內容。」
羅恩丟下以伶俐手腳開始檢查的士兵不管，開始觀察周遭。接著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中繼站中沒有指揮官只能傻傻等待的部隊多得誇張。
「真是個不好的感覺！」
不對勁感一瞬間轉變成預感，自己最好快點回到要塞──羅恩如此判斷並轉身離開，然而確認完貨物的士兵卻慌忙叫住他。
「真是非常抱歉，還有一點事……」
「火炮不是已經送達了么？」
「不是這件事，請前往中間那個帳篷。長官叫您過去。另外還有您，朗古少尉!」
看到士兵指出的方向，羅恩明顯地感到自己的預感似乎應驗了。話雖如此他也找不到理由逃走，在此只能放棄。
………
「打擾了……呃……嗚啊……」
才剛打開門進入帳篷，羅恩就發岀這樣的第一句話。因為原本以為頂多只能給四到五人用的帳篷里，現在卻有總共十人以上的軍人並排擠著坐在椅子上。很明顯，大多數都是今年畢業剛分配進土倫要塞的年輕軍官生，不過其中竟然也包括了托爾威這樣的老人。
「魯道夫－羅恩中尉，奈特哈爾-朗古少尉是吧，請在那裡坐下。」
聽到戴著少校階級章的軍官如此吩咐，羅恩和朗古來到帳篷角落分別就坐，坐下之前，羅恩還向重逢的托爾威致意了一下。
確認所有位子都已經被填滿后，男性軍官開始進入本題。
「各位好，名號報得晚了，我是達龍－安德拉少校。代替投入前線的土倫要塞參謀幕僚懷茲-典拉德少校，現在由我負責管理你們的部隊。因此，接下來的發言的的確是直屬長官下達的命令，你們要好好記住。」
「雖然已經要你們負責從基地到此地之間的輸送任務，不過接下來要下達的命令，是從此地前往下一個補給中繼站的物資運送。先看看之前發給你們的地圖吧。」
看到淺淺切入巴伐利亞山脈的物資運輸線，羅恩輕輕嘆了口氣。
「到目的地的路程正如圖上所示。必須負責運送的物資有食物、彈藥以及衣服類，不過最重要的是十六門加農炮──這是你們本身運送來這裡的東西所以不需要詳細說明。有什麼問題嗎？」
「那個……長官！」
有一個短頭髮的男性軍官生舉起了手。
「有什麼問題么？」
安德拉少校顯得很不耐煩。
「那個……這意思是，我們也會被派往前線嗎？」
確認的發言中帶著責備的語調，不過這是大部分的新任軍官生共通的感受。
──自己這些人可是軍官後備啊！應該要更慎重對待吧？雖然前來土倫要塞是必須的途中階段，但是誰都不希望捲入還沒開始人生就戰死的麻煩紛爭里吧！
即使沒有明說，他們的表情依然表現出這種意思。安德拉少校只是「哼「了一聲。
「……前線這種講法太誇大了。下一個補給中繼站只是和這裡相比會較為接近戰鬥地區，但是前去的路程已經確保了十足的安全。在途中遭遇到敵人的可能性應該相當低，所以各位新任軍官們不用這麼過於小心。」
安德拉少校就這樣結束回答，然後似乎也沒有想給予給位新任軍官繼續提出問題的機會。
不過尤里安－托爾威還是舉起了手。
「少校，這裡沒看到醫護兵小隊，請問他們去哪裡了？」
似乎就想這樣最後結束問話，少校迅速地作答。
「他們已經率先前往你們的目的地了，目的是為了儘早設立前線醫院。」
托爾威點點頭放下手，但動搖反而在其他人之間擴散。因為安德拉少校的說明呈現了前線不斷出現傷患的事實。帳篷里的空氣變得更為低迷。
「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的話，接下來要編組輸送部隊，把在場所有人的部隊也全部納入總指揮當然是由我擔任。好了，你們去外面按照指示動員士兵吧。」
年輕軍官們被要求退出，紛紛帶著苦澀表情離開帳篷，他們的腳步非常沉重。
「……居然這麼快就被趕鴨子上架了。真是，看起來前線的狀況不容樂觀啊。」
羅恩在集團最後方慢吞吞地走著，同時喃喃低語。
——
土倫討伐戰役的第四周，布蘭斯-希爾德下士所在的土倫討伐軍第五團碰上了叛亂軍的阻擊部隊，戰鬥進行的很激烈。
「龐……龐..龐..」
「嗖……嗖..嗖..」
火槍和弓箭的射擊聲隨處響起。
開始是互相謾罵，然後是遠程射擊，最後是近戰肉搏。即使是作為醫護兵的希爾德下士也必須拿起防身的十字弓加入戰鬥。
「…………呼……呼……呼……呼……」
希爾德下士拖著總算撐過花費半天的白刃戰而疲憊困頓的身體，為了更進一步的侵略而繼續登山。不可能光靠只有一小時的大休息就恢復體力，再加上天候的惡化，士兵們的士氣低落得相當顯著。
──沒想到自己這麼頑強。
經歷過三次交戰居然還能保持無傷，希爾德本身也嚇了一跳。或許是對戰場有適應力吧？第一戰中讓身體萎縮的恐懼心來到第二次交戰時已經麻痹了約一半，到了第三次激戰時，甚至還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不容易死掉的做法。
「呼氣…吸氣…呼氣…吸氣…好！」
希爾德下士開始對自己的調節呼吸法感到自豪。
「這樣就能在戰鬥的間隙稍微喘口氣了！」
不過，希爾德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戰鬥期間會讓人感到恐懼，就連進軍期間也會遭到糾纏不休的不安感襲擊。
也許下一次就沒辦法活著，說不定敵人會從那邊的岩石後方跳出來等等……
想到這個，希爾德下士就不敢放鬆警惕。
………
「唔！救命…….」
又一次衝鋒的時刻，希爾德身旁的二等兵不巧被火槍射中了肚皮，倒下的同時，破碎的小腸順著他的腳踝划入了地面。
「救……我……」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還沒等希爾德下士從救護包中拿出傷葯，倒下的士兵已經沒有了呼吸。
「唔……」
捂住嘴，希爾德瞬間感到一陣想吐。
然而，終究還是沒有吐出來。
………
「振作點！好，把這止痛劑敷上就能暫時穩住了！」
希爾德下士一邊照顧剛剛倒下的士兵，一般將救護包中的傷葯敷在受傷士兵的身上，然後，用止血帶迅速地固定住受傷的部位。
「……腦袋一片空白嗎……我知道了，堅持住，只要血止住就勝利了！」
此時，突然一陣涼意竄過背脊──她用眼角餘光看到敵方的火槍手正對準這邊。
「不妙……！這裡也被瞄準了！大家快躲進岩石後面！」
希爾德邊說，邊以幾乎要扯斷皮帶的動作紮緊止血設備，迅速抱起醫護包。接下來拖著受傷士兵跑向遮蔽物。
晚一瞬飛來的火槍彈直接擊中身後的岩石，打碎了堅固如實的前壁。但，希爾德和同一小隊的戰友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進岩石後方。
呼?先前屏息的希爾德再度開始呼吸，這時旁邊的戰友對著她說話：
「希爾德下士，真虧你有注意到剛剛的攻擊，拜此之賜我們能幸運地活下來。」
「哈……哈哈……不客氣……」
希爾德下士輕聲地回答道，然後以更輕的聲音喃喃自語。
「現在.……連醫護兵也不會放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