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為劍而生
「嗯?沒能把他們全部殲滅啊……」
羅恩目送敵人的背影消失在樹林之中，輕輕搔了搔後腦。
「我是想過妮可或許會突破出去，不過敵軍如此迅速而果斷地找到我們防禦的缺口，我到是沒有想到，看來下一次布陣的時候也要多考慮地形的因素。」
旁邊的朗古少尉不明確地點了點頭。周圍可以看見士兵們因為勝利的喜悅而興奮不已，還對著達成重要任務的中心人物送上帶著熱意的讚賞視線。然而本人卻無視這些拍響的雙手。
「好啦?大家安靜，安靜下來！雖然讓敵人逃走了，不過模擬戰到此結束。畢竟時間已經所剩不多，我們不再追擊，另外——」
羅恩一把拉起仍然躲藏在一片灌木叢中的雷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么，雷庫，這次你的火槍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啊！」
「我，我，是我擊中了賈斯帕表哥的？」這個時候，雷庫對自己剛才的表現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打中的，就是你直接命中敵方的指揮官讓敵人的士兵更加的混亂！雷庫，你乾的好樣的！」率領弓箭手部隊的海德里希不禁也伸出了大拇指。
「我，真的是我！」膽小的雷庫有些激動地語無倫次了。
「我說過的——」羅恩湊近雷庫的耳旁，「現在，也差不多是該讓持久戰結束的時候了吧！」
——
雖然已經「陣亡」，但是依然被忠心的弟弟帶到敗退集合地點的賈斯帕上尉已經不焦躁也不憤怒，反而表現出茫然自失的模樣。
「大哥，幫你沖洗一下。」
「…………」
馬契斯為胸前還沾著油漆的哥哥著想，倒出水壺裡的水幫他衝掉。賈斯帕任由他擺布，自己什麼都沒有說。在擔任指揮官時錯誤百出的這個人現在卻以「陣亡者」的身分表現出模範舉止，看在妮可眼裡覺得很是諷刺。
「拉夫少尉和馬契斯中尉，模擬戰的時間即將結束，我軍的情況大家也已知道，現在是不是要送出投降的信號呢？」
對於現在的處境，大家都覺得這個選擇無可厚非，然而，某個「死人」似乎對此很有意見。
「投……投降？開什麼玩笑！我不會允許！在讓可恨的小雷庫和魯道夫-羅恩那混帳受到教訓之前，我絕對不會投降！絕不！」
看到長官噴著口水亂吼亂叫的模樣，妮可與其說是憤怒，反而更強烈地感到憐憫。不過礙於顏面問題，她還是虛心地開導道。
「上尉，請聽我說。無論如何，模擬戰馬上就會結束。如果不趁現在發出投降的信號，到達時間也會因為我方損失巨大而自動被判處失敗。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因為區區一場以新人為對手的演習而蒙上這樣的污名，想必不是上尉您的期望吧？
「我………….「賈斯帕張開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現在投降，還能以『雖然多次遭到對方痛擊，但最後還是成功撤退』的形式為模擬戰劃上句點，也能透過主動認輸來顯示寬大氣度，這樣您明白嗎？」
賈斯帕的聲音失去氣勢，往下低的頭藏進陰影里。妮可選擇了短短一句話用作結尾。
「身為總指揮官，請您務必做出英明的決斷。」
聽到這句話，雖然是低著頭，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夠發覺正有晶瑩的淚珠從上尉的臉龐滑落下來………
「我，真是不甘心啊——!」
這就是賈斯帕上尉最後所能說出的話語了.——
羅恩正在對剩餘部隊「傷亡」的情況進行清點。
「想不到因為敵方的絕命突擊，我方的損失之大還是在預料之外啊！」
這在這時，原本還處於手舞足蹈階段的雷庫走了過來。
「……話說回來，剛剛藏身在灌木叢中的時候，我有看到艾琳殿下。」
「噢，公主啊。還在想她怎麼會錯過這麼激烈的戰鬥現場，原來之前是待在那邊啊。」
「嗯，她和親衛隊的人一起行動，邊東張西望邊朝著西邊走去……是不是已經看夠了戰況想要先回去呢？」
「恩？西邊？」
羅恩有些奇怪。
「這位公主今天來這裡觀察演習是有其目的的，就這麼放棄了？況且還是決戰開始之前！？」
「或許她有什麼其他事情？也或許她是一時興起而去看妮可他們了？」
「妮可的藍軍？那方嚮應該是東南吧？」
「那麼是碰到什麼突發的情況了么？」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會派出手下的士兵向我們雙方通報一下吧，就這樣直接走了？」
羅恩心中的疑惑感逐漸膨脹。他低下頭，開始仔細研究這個疑惑。
「……沒有理由。沒錯，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一點。在戰鬥開始前的時間點上，公主沒有任何理由前往其他地方。無論她前來演習的目的只是單純的觀戰，還是為了防止賈斯帕兄弟做得太過火，為了達到目的，她都『一定得待在這裡』。然而她卻偏偏『前往西邊』……」
羅恩瞪大了雙眼。下一瞬間，他就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命令。
——
妮可正在準備放出投降的信號。
「叮叮叮叮！」不知從哪裡傳來清澈的敲擊聲。
以妮可為首，察覺到這聲音代表意義的人們紛紛都露出驚訝反應站了起來。
「……投降的信號？為什麼對方會——不，不只這樣……」
只要仔細傾聽就會發覺，似乎有具備不同意義的多個信號正在重複發出，但這並不是普通的聲音信號，確實是……
「這是——求助？」
妮可聳了聳肩。
「雖然不確定到底是什麼事情，但既然突然發出這種信號，一定是有突髮狀況！」
「扣掉尚未會合的二十五人，剩餘總共能活動的十人……雖然人數少了些，但也沒辦法了」
「你打算去哪裡，妮可？」同時發問的是剩下的兩位軍官。
「根據剛才紅軍發出的求助信號，雖然我也無法完全理解，但總之有可能發生了緊急事態，在下將率領部下十名前往西方。「
「了解——把我們部隊上剩下的人也帶上，雖然他們已經相當疲勞！不過這個時候，能多個一個人就多一份助力！」
「馬契斯中尉，拉夫少尉……………」
「怎麼說你也是將我軍從全面潰敗中帶領出來的，能「活下來「也全是靠了你的指揮！」馬契斯點了點頭。
「況且，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突髮狀況，你這點兵力也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謝謝！」
雖然話不多，但包含了足以讓妮可信服的單純理論。她挺直背脊向中尉敬了一個禮，最後看了賈斯帕一眼，就這樣在最前方率領著士兵們往外跑去。
——
「……嗚…………」
在模糊的意識中，公主感覺自己似乎是被放在巨大硬殼上搬運移動，臉頰接觸到的後背非常堅硬厚實。不過由於被迫吸入藥物，她現在剩下的理性並不足以判斷出那其實是輕甲胄的觸感。
「請恕我無禮，公主殿下。只要一會，只要一會兒你就能解脫了！」
背著少女步行前進的親衛隊長不知已經重複過多少次同樣的謝罪發言。
應該如同羽毛般輕的少女身體卻讓背著她的人感覺到宛如黃金般沉重的原因，絕非只是源自於一直在森林中步行前進所造成的疲勞。
對於在帝國本土的人來說，皇族幾乎和神明同義。除非是極為不忠誠的人，否則無法忘記對皇族成員的敬意……這種身為臣民的精神傾向，就連做出這種違法行動的他們也不例外。
可惜，周圍的其他成員可不是這種想法。
「魯賓斯基，這次我們的行動這麼順利，都是靠了你的功勞，這下，我們就能為博爾大叔他們報仇了。」
「是啊，這次抓了帝國公主，看那個所謂的公爵還敢不敢出爾反爾！」
「魯賓斯基，你果然是我們納克的好子孫！」
中間背負艾琳的親衛隊長沒有回應。
時間追溯到十幾分鐘前——
「怎麼回事？羅恩少尉倒在哪裡？」
公主殿下不在意美麗的金髮沾滿樹葉，為了尋找少年的身影往前奔跑。
事情的起因是大約十分鐘前，從親衛隊長帶來的報告開始。他對少女宣稱：「在那邊碰到的醫護兵說魯道夫-羅恩在西邊流著血倒在地上」。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公主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連「羅恩肯定是打算把敵方部隊引誘到北部出口再予以殲滅」的確信也煙消雲散。雖然這也是因為從她的位置無法確認少年的身影，還有對於親衛隊員相當信賴而導致的。
不知道什麼原因，艾琳覺得自己必須要去看一下。
於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她被引誘到從主戰場的森林地帶往西，而且距離很遙遠的地方。
周圍原本是護衛他的親衛隊員，從普通軍人中招募的這些戰士應該是最強力的鐵壁。
不過那是在碰上敵方也是採取正面進攻的時候。
「啊！」
隨著第一名護衛隊員被割斷喉嚨，艾琳就知道遭到了偷襲。
「你們，你們是誰？公主快逃——啊！「
在海面上，海盜的偷襲往往是出人意料，在陸地上也是如此，更加不要提護衛隊中還有他們的幫手了。
即使如此，沒有立刻死亡的隊員還是拚命地想保護公主。還有人渾身是血地帶著少女逃亡好幾分鐘。
然而，這獻身的行動最後並沒有獲得成果。伴隨著馬刀刀尖割破心臟的聲音，最後一人的胸前噴出鮮血，暴徒們的手也終於伸向被瀕死的他帶著逃走的公主殿下。
「非常抱歉，公主殿下。請您跟我等一起走。「
護衛隊中叛變的一員站了出來。
這名男子是擔任親衛隊隊長的資深軍人，名字叫伊拉-魯賓斯基，是從基層爬上來的上尉。深受長官信賴，在選拔親衛隊的過程中，是被軍方高層掛保證認定足以託付公主安危的人物。
但是沒有人知道的是，他原本也是北地納克族的一名後裔，他的爺爺，奶奶，媽媽，都是土生土長的北地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