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極北之地

  黑暗，包裹著黑暗，身體的四周，深不見底的黑暗正逐漸著吞噬光明。


  無力抵抗，被激流所翻弄，鼓膜因為水壓而嘎吱嘎吱地發出慘叫，但跟這些相比，絕望的壓力才是弄垮內心的最大因素。有生以來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的死亡的恐怖，到底也不是理性的力量所能夠與之抗衡的。


  我要死了嗎………..少女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


  力氣已經耗盡了……….或許，就這樣了吧！


  正在這時，一道光射來。


  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正通過射穿黑暗而來的一道光明接近。先是手腕被抓住，然後身體被抱了過去。在非常近的地方能聽到心跳聲。甚至覺得通過相互接觸的肌膚，兩個人的心律同步了一樣。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收割遭到了慘敗，死神不甘心地嘖了下舌頭，從被光明與溫暖包圍的身邊漸漸遠離了…………………


  噼啪噼啪——因為這火焰爆裂的聲音，少女醒了過來。


  「…………嗯…………」


  這是一個山洞，山洞的面積並不大，但是恰巧能夠阻擋洞外的嚴寒.洞內的溫度很低，唯一的熱源就是一堆小小的篝火.

  山洞內光線很黑，在那一閃一暗的火光照耀下，浮現著幾個人影。一個牙齒打顫的圓臉少年，還有坐在他的旁邊，正在擦拭手中那把巨弓的英俊青年。更加後面的左邊，坐著一名天藍色短髮的少女。他們的共通點，就是都緊緊圍繞在火邊，大概是為了取暖吧。


  「您，醒了么?」


  耳邊響起溫柔的聲音，這才察覺到自己正被人從背後緊緊抱著，體溫正通過貼身的衣服傳來，自己正透過貼在一起的肌膚分享她的溫暖.

  身後是名女性，而且是名年輕的女性，雖然沒有轉頭，但從耳旁落下的粉色頭髮和身後那纖細的身形上都能夠感覺的出來.

  「你們是…..?我的護衛們呢?」


  聽到少女的問話，正在擦拭巨弓的英俊青年匆忙站起身來，當場恭敬地跪下。


  「帝國軍事學院弓箭手學院三年生，尤里安-托爾威，請恕我無禮，以這種形式拜見您，艾琳公主!」」


  除了身後的妮可，其他人也跟著托爾威一起低頭行禮和自我介紹。因為她們表現出敬意，少女也想起了自己應該維持的立場。


  「你們，無需拘禮。那個，現在是什麼狀況……?」


  「現在？恩，艾琳公主，簡單說來，就是在乘船前往海上試煉的途中，我們的船碰上納克族海盜的偷襲，雖然擊敗了海盜，但是我們的船卻被戳穿了。在您乘坐救生艇逃生的過程中，碰上了暴風雨和去而又返的海盜，不小心被拋下了海面后，被我們所救，經過整整兩天的漂流，漂到了某處的海灘上……現在，我們就是這樣寄身於海邊的洞穴之中。」


  「不過，」身後的粉發少女補充到，「在漂流的過程中並沒發現其他的救生艇，所以我們認為，在暴風雨中，我們可能與學院的其他救生艇分散了！」


  聽完報告的少女，瞪大了眼睛陷入沉默……然後花了整整幾分鐘來理順記憶，用剛剛聽到的情報，用記憶力來將這裡之前的空缺部分一一填補上。


  「……是嗎、船，海盜……原來那果然不是夢啊。」


  「是的，公主，這不是夢，我們被海盜襲擊了！」


  「因為漂流的這兩天里一直被雨淋，殿下的身體涼透了……所以那位哈瑪-雅斯麗，和我哈洛瑪-妮可輪流用體溫來暖和殿下的身體。儘管知道這樣做冒犯了殿下，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唯獨這一點請公主恕罪」。


  」若只有唔脆弱的一己之軀，想必尚未醒來就已經凍死了。你們何罪之有？艾琳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想不到這次出來隨行了這麼多的騎士，對付普通的海盜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不是普通的海盜，他們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目標的行動。」說話的是一個剛進山洞的黑髮青年，「請恕我無禮，但我認為，這次海盜的襲擊絕對不是盲目的，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您，艾琳公主殿下！「


  「我？…………..為什麼是我？「少女眯起眼睛想了一會兒，或許是實在想不出什麼，茫然地搖了搖頭，問道，」那，你，你又是誰？「


  「請公主恕罪，我是帝國軍事學院重裝步兵學院二年生—魯道夫-羅恩，這次只是為了學院考試的事情而來的！「


  「是啊……只是一個學院考試而已，想不到會弄成這樣！「不知是為這次不順利的出行惋惜亦或是什麼其他因素，艾琳公主顯得無精打采。


  眾人暫時默默圍著篝火，公主殿下卻突然以像是被雷打到那般的表情開口。


  「啊……對了。在船沉沒時，你們當中有人去救助被拋進海里的我吧？雖然你們每一個人的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特別想對那個人表達謝意，不知是哪位？」


  眾人的目光同時瞄向了剛坐下的羅恩。


  「那個，是我，該說是情勢所迫呢？還是適材適用呢？或許只是我的水性比較好而已！「


  「是嗎….無論如何我都要表示謝意，謝謝你，羅恩!「或許又想到了什麼，艾琳面向其他人，」也謝謝你們！我保證平安回到帝都之後，會對你們充滿勇氣的行為給予相當的獎賞。」


  「謝謝公主的獎賞，不過在那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在這寒冷的北方生存下去的問題吧！」


  「羅恩，不要講出這種會無謂引起不安的發言。」


  妮可低聲告誡，然而對方的不安早就已經被煽動。


  「你意思是也有可能無法回去？」


  「在還不確定這裡是哪裡之前根本無法判斷。雖然能活著漂流靠岸確實幸運，但即使如此，畢竟我們在暴風雨中隨波逐流了整整兩天，而洞外的大陸又是風雪肆虐……途中我有看到太陽從救生艇前進方向的右前方升起，所以只知道我們被沖往了東北方向。」


  儘管羅恩的語氣輕鬆，但內容卻沒有經過樂觀修飾的部分。公主殿下陷入沉默之後，托爾威站了起來像是想打破已經變得相當沉重的氣氛。


  「外面的風雪似乎變小了些。無論如何都必須確定目前的所在地，如果想去外

  面探查，或許現在正是機會。羅恩，如果方便，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現在？」羅恩看了看外面，又看了身邊神情憂鬱的公主，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站起身，和托爾威兩人並肩離開洞窟。
——

  從天色來看，現在的時間似乎是下午，不過洞外的風雪掩蓋了這一切。


  羅恩緊了緊身上薄薄的皮襖。


  「謝謝你！！」


  「謝什麼呢，你說的都是大實話，只不過有一個身處雲端的貴人在，有些話還是不要當面明說吧!」


  「況且，雷庫是那副膽小的模樣，女性成員們又必須照顧公主殿下，如果一定要知道我們的方位，也只能用消去法來決定出來探路的人選吧。」


  托爾威一直是那樣，雖然語氣有些偏執，但是仔細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


  「那個，羅恩，你也覺得這次海盜的襲擊不是一個巧合么？」


  「時間，在我們出海三天後最放鬆和疲倦的時候。地點，是在我們剛到達公海之上，帝國艦隊就算到達也要一天的時間。最重要的，其實他們選擇的攻擊時機是在我們逃生之時，而攻擊對象只是公主那艘救生艇，這如果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吧！」


  托爾威津津有味地聽著羅恩的分析，「那麼你覺得，他們為什麼要襲擊公主呢？

  「為什麼？那理由太多了，利益，威脅，人質，交易，在沒有理清所有脈絡之前，所有的結論都是猜測！「


  「羅恩，我現在大概有些清楚你能擊敗艾伯特的理由了！」


  「呃……不過我還是認為，這種國家上層的矛盾還是不要過多參與為好，一個不好就會陷入泥沼，恩，還是回我的帝國圖書館看書，或許還能多騙老頭講幾堂課！」


  「哈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這下傷腦筋了。」


  離開洞穴和海岸以後，羅恩和托爾威兩人走上了一塊高地，視野一口氣開闊之後，觀察過四周的羅恩一開口就喃喃講了這句話。晚他一步到達的托爾威也目睹相同的光景，立刻啞口無言。


  地形方面並沒有任何會讓人吃驚的狀況，只有缺乏起伏的雪原橫跨東西，綿延不斷地往外展開。然而這是朝北的土地，在接下來應該成為回程土地的南方-——一望無際的冰洋成為更嚴重的障礙阻擋在他們面前。


  「這，我們，現在是在北方的孤島上面了么？」


  就連至今為止都表現出和妮可同等冷靜的托爾威，在這時也無法抑制顫抖的聲音。畢竟出現在他眼中的光景，是一望無際的冰洋，如果說想憑藉簡陋的救生艇或者木筏穿過大洋，那就和自己結束生命沒有什麼兩樣了。


  「看來並不是我的錯覺，這兩天我們一直在往北飄，現在應該到達傳說中納克族人的領地-——北地了！」


  羅恩先狠狠咂嘴三次，才把混合了滿滿放棄的嘆息往外吐，直到總算髮泄夠了才停止。


  「很遺憾，看來我們似乎以毫釐之差落進了地獄中。」


  魯道夫-羅恩以非常簡潔的比喻，來形容自己一行人身處的惡夢般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