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孩

  她低頭看向自己被牽住的左手，發現那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林雪可以看見他（她）那可愛的發旋，他（她）的短頭是棕色的，亂糟糟的。身材矮矮胖胖的很是可愛，他（她）一直低著頭，看向地麵，似乎是察覺到了林雪的目光，他（她）抬起頭來。


  林雪馬上就想將自己的左手鬆開，因為她看見了一張臉，一張沒有任何五官的臉，這個孩子居然沒有眼、耳、口、鼻！


  她終於知道自己低下頭後，為什麽會覺得不對勁了！這個孩子根本就沒有穿衣服！他（她）的皮膚是健康的粉白色，隻是他（她）的整個身體都裸露在外，林雪發現他（她）沒有乳tou和sheng殖qi官！他（她）就像一個被小孩子用橡皮泥捏出來的“人”。


  他（她）手腳的形狀和正常人一樣，但是都沒有指甲，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怪物！？既沒有臉！也沒有指甲！還無法分辨性別！


  他（她）的體溫要比正常人的低一些，小小的右手柔柔軟軟的，林雪用自己的右手扣住他（她）的右手，試圖將他（她）的手弄脫開來，可是並沒有任何用處，他（她）那五隻小手指，就像一隻小小的章魚，緊緊地抓住林雪的手掌，林雪覺得現在很奇怪，袋子裏麵的柳如熙並沒有和自己說話，也沒有從包裏跳出來，她扭頭看向距離自己一米遠的幹果攤老板，中年男人一臉莫名，他不明白為什麽林雪買了東西之後還要朝自己看過來，他的眼中閃過好奇和疑惑。


  林雪看到中年男人擺出這副表情，馬上明白過來:他一定是沒有看見自己左手牽著的這隻小怪物。


  她覺得這隻小怪物除了長得比較奇怪之外，其實還蠻可愛的，林雪不明白，他（她）既然沒有眼睛，又是依靠什麽來準確無誤地抓住自己的左手呢？

  這隻小怪物還是像剛才一樣仰著頭，用自己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來麵對林雪，林雪突然覺得他（她）的頭有點像一隻超級大的粉白色湯圓戴著一頂棕色假發，他（她）渾身上下都帶給林雪一種古怪又奇異的感覺，他（她）就像一種奇怪的生命體，讓林雪感到既恐懼又好奇。


  她想柳如熙應該早已察覺到他（她）的存在，但他並沒有出聲讓她馬上遠離這隻小怪物，林雪想:這隻小怪物應該不會對自己產生傷害。


  她不想在幹果攤前駐足太久，這樣很容易會讓那個老板感到奇怪，她任由那隻小怪物牽著自己的手，她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向“紅棗蜜意”走去。


  這隻小怪物的雙腳有些笨重地跟著她向前走，林雪不停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隻突然間冒出來的小怪物，他（她）每走三四步，總會抬頭用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對著她。


  還沒走到“紅棗蜜意”，一陣甜酸濃鬱的紅棗味就飄進了林雪的鼻子裏，讓她的心情變好了一些，她想:既然這是小怪物這麽想牽自己的手就讓他（她）牽著吧，反正去到了外婆家後，再讓柳如熙幫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就可以了。


  “紅棗蜜意”不單單隻賣有紅棗糕，還賣有紅棗汁、紅棗餅、紅棗蛋糕、紅棗糖和紅棗果凍。


  林雪剛才買了炒板栗後，她的錢包就握在右手上，她覺得自己現在很不方便，左手牽著隻小怪物，右手拿著一袋炒板栗和一個錢包，她走進“紅棗蜜意”的店門，來到玻璃櫃台前，將那袋炒板栗放在櫃台上，對櫃台後穿著棕紅色製服的女服務生說:“您好，我要一斤紅棗糕，然後紅棗餅、紅棗果凍、紅棗蛋糕各要兩個。”


  女服務生:“好的，請您稍等片刻。”


  林雪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女服務生很快就將林雪要的紅棗甜點全部裝進一個四方形白紙盒裏麵，她小心翼翼地將紙盒放進一個棕紅色的紙袋中，遞給林雪:“一共是38塊。”


  林雪將自己早就拿出來的50塊錢遞給女服務生，她接過女服務生找給自己的零錢和紙袋後，轉身離開。


  她發現那隻小怪物走起路來沒有任何聲音，林雪準備去公交車站等車，然後搭公車到大巴車站。


  林雪終於走到了公交車站，她發覺這隻小怪物好像很累似的，他（她）的腿腳沒有剛才那麽靈活了，步伐也緩慢了許多，原本粉白色的皮膚現在也變得很蒼白，他（她）的手變得冰涼冰涼的，如果現在是在家裏，林雪一定會對他（她）出聲詢問。


  但是現在她站在公交車站旁，如果這時出聲對這隻小怪物說話，隻會讓人感到非常奇怪，因為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見這隻小怪物。


  4路公交車終於開過來了，林雪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臂，很艱難的對公交車司機晃了晃，她右肩上背著一個單肩包，右手上還拿著一袋炒板栗和一個蠻重的紙袋，林雪覺得自己右半邊身體真的很累。


  公交車前門打開，林雪跟在幾個大人身後擠了上去，雖然這隻小怪物已經沒什麽力氣走路了，但是他（她）的右手依舊牢牢地牽著林雪的左手。


  她幾乎是拖著將這隻小怪物，帶進車廂裏的，林雪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現在是一個年輕的媽媽，拖著年幼的兒子走上公交車，她在司機旁邊的投幣箱內投了一塊錢，林雪向車尾走去，終於找到了一個既靠窗又靠後門的位置，她一屁股坐下，將頭轉向右邊，欣賞起窗外的風景。


  公交車開了一段路後，終於到了林雪要下的站，她隻坐了7、8分鍾的公交車,這段時間裏，她發現這隻小怪物的手慢慢失去了原有的力氣，他（她）全身的皮膚已經變成了青白色，他（她）的右手緩緩鬆開了林雪的左手，他（她）像一隻失去靈魂的木偶，渾身赤裸地倒在林雪的腳邊，他（她）的身體正麵朝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林雪的心裏突然冒出了一種想法:這隻小怪物不會是死了吧？那我的左手現在恢複自由了？可是我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什麽會覺得有些悲傷？


  現在已經到要下的站了，林雪抿住嘴唇，跨過這隻小怪物的身體，她飛快地跑到離自己不遠的車後門，走下車。


  林雪目送著這輛公交車駛離自己，直到車開得很遠後，她都沒有發現那隻小怪物從公交車上下來。


  她不明白為什麽那隻小怪物會突然間在幹果攤旁牽住自己的左手不放？他（她）為什麽會越走越累？還有他（她）剛才為什麽像死掉一樣躺在自己的腳邊一動不動？

  林雪帶著滿腹的疑問走上大巴車，車子駛向容山方向，越靠近農村，煙塵就越大，泥灰沙塵從車窗外撲向她的臉，林雪隻好停下思考，將自己左手邊的車窗給關上，她盯著自己的左手片刻，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同一個夢，讓她感覺很不真實。


  她覺得柳如熙一直沒有出聲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外麵太多人了，他不希望從袋子裏發出聲音，讓她成為別人議論的對象。


  林雪有些好奇:他現在是以什麽樣的姿勢待在袋子裏麵呢？


  她的將紙袋和炒板栗放在腳邊，又將那隻白色單肩包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林雪將沒有拉上拉鏈的單肩包打開，朝裏麵看去，她看見柳如熙趴在袋子裏麵，他微微仰頭，睜著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與她對望，他的眼底一片平靜，林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一顆小石子，落進了一片墨黑色的海洋裏。


  他的眼神對她起到了安定的作用，撫平了林雪心間的那些毛躁，林雪想:去到外婆家後，他一定會給自己一個解釋。


  林雪從口袋裏摸出一顆雪碧味的糖果，她拆開包裝，又白色的糖紙包住糖果，將那顆透明的雪碧糖送進柳如熙的嘴裏，他對她眨眨眼睛，像個可愛的孩子，林雪無聲地笑起來，她將白色單肩包掛在自己的左肩。


  過了十分鍾左右，仁和村終於到了，林雪拿著東西跳下車，腳步輕快地走向外婆家。


  她大老遠地就可以看見外婆家一樓的大門敞開著，那是因為外婆知道林雪今天要來，所以特意為她打開的。


  她盡量不發出聲音，悄悄走進外婆家大門，林雪像一個偷偷摸摸的小賊，她發現外婆坐在白色方桌前，用手機看著電視劇，不時還哈哈大笑。


  林雪偷偷走到她的右手邊，扮了一個鬼臉，湊到外婆麵前，外婆哈哈笑起來，拍了一下林雪的肩膀:“小雪都多大了？怎麽還玩這種遊戲呢？就知道嚇外婆！”


  林雪:“我覺得好玩嘛~”


  外婆:“今天星期天，在這住一天吧？明天再搭車回去上課。”


  林雪:“嗯，好吧~”


  兩人聊了大半個小時，林雪跑上二樓關好房門，將柳如熙從包裏抱了出來，放到小床上麵，她小聲問他:“柳如熙，你快跟我說說，剛才那隻小怪物到底是什麽？”


  柳如熙:“它是一種名叫傒囊的精怪，你拉著它離開原來的地方它就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