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偽裝者
讀書,畢業,踏入社會工作。
一切順遂的話,二三十歲就能討個也許喜歡也許將就的女孩當老婆。等到三四十歲,在不確定自己能否立足腳下這座城市的時候,迷迷糊糊的交個房子首付,欠下小半輩子外債。人生勉勉強強的也能算是圓滿,
至於遺憾,留給下一代去彌補吧。
恍恍惚惚,還完債,人老了,一輩子也快過去了。兒孫有出息的話,或許還能享幾年清福。
子子孫孫,周而復始。地球是圓的,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的人生,也是圓的。像是個精密無比的機器運行。天下大同,天下歸圓。
這是大多數人的生活寫照,甚至是大多數人渴望的生活。
江籟本以為這也會是他的人生。
被厚厚的繃帶纏繞著的右手,泛著灼熱刺痛感,提醒他時光無法倒流,犯下的過錯永遠彌補不了。所思所想,都是一碰就碎的泡沫。眼前的人事物,才是真實。
江籟靠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窗出神。窗外流水潺潺,攪碎了天上明月。
刀傷去醫院處理不了,等吳善過來的空當,他開始回憶這一生。
其實江籟加入神組織的時間並不算長,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七八年前他還在大學讀書的時候。一次很偶爾的事件里,他在深夜裡遭遇搶劫,被神組織救下。事後一番交談,欣然加入。
為錢財,也為他無法拒絕的誘惑——掌控他人生死的能力。
很俗套的故事。
剛加入神組織那幾年,江籟被作案前後的暢快感吞噬,像是染上D癮一樣無法自拔。有想過收手,卻無法做到。和吳善坦白,卻害了吳善,間接導致吳善成為了喋血觀音的持有者——食神鬼。
他後悔過,在知道白顏加入三月偵探社之前。
「為了殺死你,我害死了最疼我的陳清影奶奶,我被吳良那個老頭子要挾了好多年……」
江籟慘慘的笑,好看的杏眼裡滿是憎恨。
「我一定要殺死你!」
「你想殺死誰啊?」吳善推門進來,望到江籟手上傷,眉頭皺起,「不是讓你這段時間不要接任務么,這是誰幹的?」
「辛薇。」江籟說完話,虛指了指身旁,示意吳善坐下說話。
「發生了什麼,跟我說說。」吳善坐下,點一根煙。
江籟將白天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面色無悲無喜,還有閑心關心吳善,「白揚那事處理乾淨了沒有,沒留下證據吧?」
吳善搖搖頭,欲言又止,半晌,憤憤道:「哥,你要殺劉老實全家,為辛薇她妹妹報仇。這我沒意見。可她卻把你砍傷了!值得嗎?魔術師最重要的,也就是這隻右手。」
「你別管。」江籟摸出根煙來抽,沒接這茬。
「菲菲最近怎麼樣,還對陸檢察長有意見嗎?」吳善低頭抿嘴一笑,一米七八的大胖子,愣是現出憨態來。
「老樣子,一心撲到工作上。生活上的事,她也不會跟我聊。」
江籟偏過頭抽一口煙,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伸出右手,「幫我處理下。」
萬菲菲的心意,他也明白,可感情這種事情,可以將就,但從來都不是能勉強的。
江籟苦笑,心想著等這事過去,就把律所關了。
換個城市重新生活。
「韓麗那丫頭,應該是對你動了心。你怎麼想的?」
吳善手上動作一頓,情緒也低落下來,若無其事道:「挺漂亮一女孩,對我也不錯。我會殺了吳良,給她報仇的。」
答非所問。但江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無心疼道:「弟,這一關,我們能過去嗎?」
吳善咬了咬牙,冷冽一笑道:「關關難過關關過,怎麼不能?你要是狠得下心把辛薇給解決掉……算了,當我沒說。」
「你抽空去一趟飛嶺鎮,製造個意外事件把陳芳殺了。陳芳死了,世界上就再沒有人知道我們的秘密。至於辛薇那邊,我去處理。」江籟抬手一抹鼻子,像是不放心似的又補充了一句,「也別抽空了,就這兩天去把事辦了。辦完一切照舊,你只管去挖吳良老底,扮演好一個正義的檢察官。」
「那你呢哥。我們做的案子里,明山公園案是最小的一個,可影響力卻是最大的。說起來是你高估了警察的能力,他們至始至終都沒有懷疑到白顏頭上。」吳善吃吃笑道,打量江籟臉色,又把嘴閉上了。
「我算盤落空,也是因為低估了白顏。隨他們去查吧。真有那麼一天,大不了把桌子掀了。直接動手弄死他們,我們去投奔『神』。」江籟拍了吳善後腦勺一下,眼底劃過一抹寵溺,「哥想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男人嘛,還是得拼事業。」
「你能這樣想最好。」吳善樂呵呵道,眼底卻劃過一抹失落。
想到即將離開韓麗,他反而又有些不捨得了。
……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人們,不同的心境。
三月偵探社的樓頂,小籠包喝著酒,辛薇看著她喝酒。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短短四字,道盡一生遺憾,魏武之文採風流,後人自是難以企及的。
就像是小籠包,喝得多,醉的也多,偏偏半句酸文都憋不出來。紅著兩個眼眶,哈喇子都要流出來,望著辛薇傻笑道:「薇薇,你可得爭氣啊!你是我帶的第三個新人,千萬別跟那兩個傻小子一樣。當偵探當了個寂寞,一件委託都沒完成。」
辛薇瞧了瞧酒瓶子,好奇心作祟,淺嘗了一口,眼淚都嗆出來,猛地咳嗽幾聲,滿是尷尬道:「我不會喝酒。」
小籠包大笑,笑完,說道:「沒讓你喝酒,在三月偵探社,喝酒是我的特權。其實有件事我挺想問你的,又怕你生氣。」
「你問。」辛薇說。
「先是李正義草草斷案,讓你妹妹蒙屈。再有吳善和江籟,一個檢察官,一個律師。加入了臭名昭著的神組織。我就想問問,你們政法大學是不是專出奇葩?」
小籠包說完,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找補道:「酒話,酒話。」
辛薇生氣是一定的,可無從辯駁。握著酒瓶子的手由於太過用力,指節泛白。
她一字一句道:「他們的作為和他們就讀於哪所學校沒關係,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會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也不會逃避自己該償還的罪孽。」
小籠包眼中醉意全消,獃獃望著辛薇,半晌,結結巴巴道:「你想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