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兄弟
「櫟……」一個人站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愣愣地扭過了頭,翼王那格外疲憊的面容出現在她面前。他的眼神朦朧著,顯得十分困頓。
他的身後,跟著少康、三青、戴勝和滅蒙。
「你回來了?」她曾幻想過很多次再見到翼王的情景,甚至以為自己在那一刻到來的時候,會撲在他的身上。可是,此刻他們重逢,她只是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
翼王低著聲音,輕輕地說:「比翼看到你回任城跟鸞鳥惡鬥,我們擔心你受傷,特地回來助你一臂之力。」
她站在他的面前,聽著他這番言辭,心裡雖然知道他或許只是趕回來坐享其成,卻仍然心裡裝著滿滿的感動。
風吹著她的臉頰,吹亂了她的髮絲,吹落了她滿眶的淚水……
「我依然沒能找到解決尚付的法子。」她看著他那平靜的面龐。
「少康有辦法將尚付救出來。」翼王伸出手,替她抹了臉上的淚水,語氣也格外溫和。
倏地,一道金光閃過,少昊從少康體內跳脫出來,站在翼後面前。
「這是?」她打量著少昊,又看了看站在少昊身旁的少康,內心的思緒和疑惑掙扎翻湧著,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日在庖正家的房間里,燈光昏暗,少昊沒有看清翼后的臉。此時借著濃烈的日光,他終於看清了翼后的臉,又注意到她手中那根金烏鏈。
「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少昊凝視著她,斷然不敢相信她如今已全然沒了往日的記憶。
她看著少昊那張半透明的臉,也覺得似曾相識。
「你的真身,可是三足火烈神鳥?」少昊見她一臉茫然,緩緩問道。
她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在靈山之上,兩位佛祖皆告訴她,她正是那虛空之中驅使太陽東升西落的火烈神鳥。
「我是少昊,少昊!」他露出興奮的笑容,不斷在她面前重複著自己的名字。
「我聽翼王說過,佛祖將你的神魂注入彼岸花,藉助彼岸花的引魂之力,與我的血氣揉合創造了后緡。」她面色雖然平靜,但此時對少昊重述這件事情的,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重塑少昊的肉身,必須用她的血氣。
「難道,你是……我是……」她腦海中忽然又閃回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
記憶中,在東荒的扶桑樹下,十個孩子正圍繞著她。其中一個孩子,正是面前站著的這位自稱少昊的男子。
她望著他,竟然一時語塞。
「對對對,你是!你是!我也是!我也是!」少昊激動得幾乎要像個孩子一般跳起來。
翼王、少康和三位神將看著這倆人「你是我是」的對話,完全沒明白他們之間究竟交流了什麼信息。
「你們在說些什麼?」翼王看了看少昊,又看了看翼后。
少昊轉過頭來看著他們,一臉興奮地說:「翼后就是萬年以前,我那九個哥哥驅日所馭的火烈神鳥,名喚三足金烏。」
說罷,他又指著翼後手中的金烏鏈對眾人道:「神族之人皆將太陽稱為金烏,每日三足金烏都會將金烏縛在日冕之上,我的九個哥哥每天駕馭著火烈神鳥,拉著日冕,讓這世間送上日月輪替。這條金烏鏈,正是三足金烏用來捆綁金烏用的。」
翼后也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件神兵。
印象中,她拜師玄鳥那日,玄鳥將這件神兵贈與她。她跪地言謝,但玄鳥只是笑著對她說,她本來就是這鏈子的主人。
如今她才明白,玄鳥當日說出那句話,這背後原因竟然如此。
「神鳥,快將那如意瓶祭出吧!」少昊將翼后從那些斷斷續續的回憶中拉扯回來。
翼后將如意瓶將空中一拋,那瓶子停滯在半空中,輕盈旋轉著。
少昊伸出右手,注入一道真氣,向如意瓶一指,隨著一束綠光溢出,尚付隨著綠光從瓶中滑落出來。三青急忙飛過去,將尚付穩穩地接住。
「太子……你是尚付太子嗎?」三青輕輕地叫著他。
尚付閉著眼,應了一聲。
「……太好了……尚付太子終於回來了……」他一邊歡呼著,一邊向地面滑翔過去。他化成人形雙腳落地之時,尚付一躍,已在地面站定了。
他看著面色有些激動的翼王和翼后,以及身後屍橫片野的任城,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之中。
抬頭望去,那如意瓶還懸在空中,旋轉著。
瓶子里,是他哥哥鸞鳥的幽魂。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短刀,他送給鸞鳥哥哥五千歲的生日禮物。那日在城樓迎著紛飛的大雪,他看見蟲渠腰間佩戴著那把短刀,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讓他一步步確定了蟲渠就是鸞鳥。
他看了那短刀一眼,眼淚滑落,迷濛得讓他看不清周圍的一切。
「少康,過來扶著我。」少昊耗費了神力,神識已有些虛弱。
少康連忙衝過去扶著他。
四目相交之時,少昊已化作一道藍光,回到了少康體內。
所有人都沉浸在鸞鳥被收、尚付回歸的喜悅之中,然而臉上的笑容還未消散,只聽見虛空之中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找接引老道尋來的法寶收了青鸞算什麼本事!」
這時,空中一道紅光劃過,那如意瓶已被一名道人捏在手中。
少康抬起藍眸向天空望去,只見那道人透著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紅彤彤的臉上長著一對稀朗朗添黑的雙眉,眉下拉著一雙淡綠色鬼陰陰的丹鳳眼,特別是那油潤的猩紅的厚唇,美得猶如畫上去的。
他認得這道人,正是當年從羿的箭下倖存下來的太陽神
「哥哥。」少康失聲叫道。
「少昊,虧你還認得我這個哥哥!」那道人冷冷地說。
「我已化身為人,以後就叫我少康吧。」他對著道人說。
道人冷冷一笑:「當年父神令羿射殺我弟兄,唯獨對你網開一面,如今你又受佛法庇佑轉世為人。你我雖為一母同胞,這際遇卻不可同日而語。」
聽著他這番言辭,少康的眼前閃過了少昊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