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黑心肝的娃兒
小不點起名字了。
白衣那天帶他回來就起了個名字,柯鷹。據說是希望他跟天上的雄鷹一般翱翔。
雖然名字簡單但是意義卻是寄託了白衣對乾兒子最直接的盼望。
白衣是這麼解釋的。
他的乾兒子在村子里冷笑一聲,很直白的拆了他的台。
「他放屁,明明是因為有隻該死的鷹試圖拉屎在他頭上,他順口取了這個名字!殷切盼望個屁,盼望吃鷹肉差不多。」柯鷹小臉洗乾淨了,此時小臉皺巴巴的訴苦。
村頭站了一堆大爺在聊天,都打趣他找到了好人家做父親。甚至還有孩子一臉羨慕的拉著他,問他需不需要個哥哥什麼的。
「柯總真是個大善人啊。每天話少,划錢比誰都痛快。小鷹你可是能過上好日子了。」
小不點撇了撇嘴「有些人做好事,是心善。有些人做好事。是虧心事做了太多……」柯鷹不過兩三歲,說起話來卻老道的很,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光是如此也就罷了,偏生他說話搖頭晃腦跟個大爺似得,讓人看了更添笑意,反而對他說的話沒一個人相信。
誰都知道,他從小沒人教,鬼知道他在外面都學了些什麼呢。
見眾人不信,小不點小手背在身後極其憂愁的走了。這六親不認的步伐,他還是跟村裡長老學的。
小不點自從那日被白衣認了當兒子,一身的舊衣服便換下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當日就有人出去買了數十套童裝,全都是兩三歲男孩穿的。
此時穿著精緻的小不點走在村裡,竟是有種隱隱的貴氣。果然是人靠衣裝,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張小臉太過淡定。讓人忘了他也不過是個孤兒。
白衣此時早就搬進了村子里最好的房子,即便如此,也是磚瓦房,白衣坐在窗邊看書楞是有種蓬蓽生輝的感覺。
「小叫花子你過來。」小不點還沒進去,便被這家人的女兒拉了過去。
這家人便是早些年趁著修了路發了財的人家。
他家女兒今年已經二十一了,讀了個高中,聽說本來是要嫁到外面去的。
「小叫花子,你爹喜歡吃什麼?甜的辣的?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你……你幫我把這個荷包給他,就說,就說缺什麼跟我說。」女孩子滿臉紅潤,耳根子都紅了,低頭看著腳尖。
小不點楞楞的看著她。
女孩似乎有些惱羞成怒,頓時從兜里摸出五塊巨款來。
「給你行了吧?以前我還給過你饅頭吃呢。」女孩隱隱露出幾分嬌縱。
小不點認真看著她「錯了,是你喂狗的饅頭。」當時他一歲半,那可憐的媽不知道又躲哪裡去了。他就出來要飯。
後來見這個姐姐吃不完的饅頭拿來喂狗,他上前乞討。然後姐姐笑著說,你要是學狗叫我就給你吃。
後來他叫了。
饅頭她也扔給狗了,是自己跟狗搶來的饅頭。
不過自從那次后,村子里的狗全都怕他。畢竟,誰能一歲多咬死狗呢。
女孩聽他提起往事有些不耐煩,推了他一把。
「我當你后媽有什麼不好,他要是找個漂亮的城裡女人,連你容身之地都沒有。到時候你就又會露宿街頭,你想清楚。」女孩子輕聲笑了,她覺得自己十拿九穩。
畢竟住在自己家,她會有很多機會的。
小不點看了她一眼,拿起荷包就推門進去了。在女孩肯定的目光中,面無表情的關了門。
「爹,有狗給你送了根骨頭,你啃嗎?」穿著精緻的小不點從兜里掏出來遞給窗前看書的白衣。
白衣淡淡的眸子撇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天耳朵都在發燙髮紅都在火辣辣的燒,就像有人背地裡說他壞話一般。
「不吃。」清冷的聲音說完,小不點就當著他面兒將荷包燒了。
「你以後會給我找后媽嗎?后媽會虐待我嗎?」仰著頭看著白衣,那可憐兮兮的目光若是常人,看了恐怕就心軟了。
唯獨白衣,半點起伏都沒有。
「個人有命,我收留你給了你機會,活成什麼樣看你自己。」白衣實在不忍拆穿他。
一周前,他們剛到村子里時,他就見過這孩子。
那時他身邊還有個女人,眼神渙散走路渾渾噩噩,大晚上還在進村的那塊地里偷紅薯。
他隱隱聽到一陣帶著稚嫩的嗓音在說話。
「你多挖幾塊藏起來,萬一你被抓了,我可以過來拿。」
「你能不能不要盯著一個地方挖?太顯眼了。」
「你可以在村長面前更過分一點的,比如踹我兩腳,比如在人前抽我兩次,抽的渾身是傷就更好了。這樣他們會更同情我一點,上次你打了我,村長就偷偷叫我吃肉了。」嫩嫩的嗓音聽起來年紀很小很稚嫩,稚嫩到讓人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
「聽說過幾天有資助人要來,到時候你去把資助錢拿著。」那聲音似乎都計劃好了這筆錢怎麼花,卻從未想過人家不資助了這種意外。
當時白衣聽著,只覺得這黑心肝的孩子很有前途。假以時日,只要走出這片大山,外面的世界幾乎可以任他闖蕩。
當時,或許謝岱齊也聽到了,大概這也是他後來對小不點不太熱絡的緣故吧。
只有大寶這白麵糰子一般實心眼的孩子才真正覺得他可憐。
說不定,三寶都知道此事。那麼妖孽個孩子,什麼事能瞞的過她呢。
白衣看著小不點,眼神帶著瞭然。
後來他們取消資助后,他唯一的監護人,那可憐的女人就離開了村子。說的是離開了村子,但周圍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泥石流,連特種兵出去都需要些力氣,何況是那麼個愚蠢女人呢。
有點吃的都捨不得吃,給了那黑心娃兒。能走出去才怪呢。
那天在山上,他看到有個女人吊死在樹上。
而那孩子,正指著那吊死的一團用極其天真的語氣說「你看,那有顆爛了的大白菜。」那吊死的女人穿著件綠的發白的裙子,可不就像大白菜。
他想,他跟那孩子是一樣的。
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