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文高雄

  林痕有些意外,眼神里濃郁深幽的顏色瞬息萬變。

  本就俊逸痞帥的臉上溢出一些破碎的怔忡。

  他看著林墨的側臉,一直都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嘴角卻有些上揚,眼眶泛起酸澀。

  林墨疑惑的皺眉,看著他,「怎麼了?」

  「沒……」林痕抿了一下嘴,咳嗽了一聲,掩蓋住喉嚨里湧現而起的脹痛,「那以後,我們還是兄妹親人嗎?」

  「還是說……做朋友?還是……做陌生人?」

  他神色認真,眼底有些讓林墨看不透的情緒。

  林墨噗嗤一聲笑了,「不知道,看看吧。」

  她半開玩笑,故作輕鬆,「興許以後沒什麼機會見到,那跟陌生人也沒有區別。」

  她說著,把柑橘皮丟進了垃圾桶。

  她神態自若洒脫,再也沒有了以往見到林痕時候的冰冷。

  林痕倒是不太在意她的說法,畢竟,只要不是仇人,他就已經應該感恩了。

  他知道自己曾經對林墨做過的那些事情,他也不敢奢求她能夠原諒自己。

  畢竟,他是主動去傷害林墨的,即便是被人誤導,他也是拿著刀子的人。

  而自己這次受傷,只是倒霉,遇到了文家的人,被牽扯進去。

  說到底,跟林墨關係不大。

  她已經承擔了一切的醫藥費,也已經仁至義盡了。

  所以,能夠得到林墨兩清的話,他心中只是感覺到了十分的慶幸,並不因此就忘記了自己的罪惡和愧疚。

  林痕怕陷入很深的陰霾之中。

  「我這樣子,不太好看吧。」

  林痕想說點輕鬆的話題,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在病床上躺的久,剛開始出意外做手術的時候,頭髮都是剃光了的,這時候一個月倒是長出來一些,倒也不長。

  加上面容蒼白,估計是面無人色的樣子。

  林墨看著他,搖了搖頭,:「不會,很好。」

  他五官輪廓本就長得好,有港風青年的硬朗,眉骨挺拔,只是上面的傷疤很明顯。

  林墨張了張嘴,很想再安撫他不必有容貌焦慮。

  但是竟然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她早就習慣了堅硬冰冷,一下子也難以溫和的去安慰曾經憎恨過的人。

  林痕笑了一下,「我一直沒有問你,你……你之前怎麼會賽車的?還這麼厲害。」

  「你在鄉下,應該沒開過車吧?」

  「讀書之後,也沒機會開賽車,你那次贏了那麼多人,救我一次,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啊……」林墨眼珠子轉了轉,思索道:「我喜歡看賽車的電影,還玩賽車遊戲,那種電腦遊戲啊……」

  「恩……我就是打遊戲很厲害,你聽林清琅說過嗎?」

  「這賽車跟賽車遊戲,原理上來說,沒什麼區別的。」

  林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覺得好笑了。

  林痕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賽車遊戲?也虧她能夠編的出來。

  「我不相信。」

  林墨收斂了神色,認真道:「很簡單,玩命,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會贏,不是么?」

  「我運氣也比較好,贏了。」

  林墨也是在撒謊。

  她賽車的技術是很好的,畢竟執行任務,不會飆車怎麼能行?

  跟一群玩票的公子哥玩,她這玩命的技術練出來的,贏率起碼是100%。

  林痕聽到她這話,張了張嘴,「對不起……」

  「我不知道……」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是另外那百分之五十,該怎麼辦?

  他豈不是兩次都……

  「墨墨,我……」

  「好了,逗你的,哪裡有那麼多命不命的,你別胡思亂想,好好養傷。」林墨拍了拍手上的橘皮屑,趕緊起身:「之前受驚,又死裡逃生,還是需要好好的養傷的。」

  「你悠著點,我還有點事情,就先不陪你了,我先走了。」

  「你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或者微信。」

  林墨是不喜歡這樣沉重氛圍的。

  林墨想到自己似乎有些直接走人的架勢,停下腳步,解釋,「我的暗衛們在門口和文家的人起爭執打起來了,現在估計也已經解決了,我也需要去看看。」

  林痕一聽有些擔憂,「墨墨,文家那邊你有把握嗎?」

  「怕什麼?原本就是他們不講理的啊,於情於理,他們都是過錯方。」

  林痕皺眉:「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林墨笑了笑,也不清楚:「誰知道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走了!」

  林痕看著林墨的背影到了門口,喊道,「墨墨,你記得按時吃飯。」

  「知道了。」林墨縮了縮脖子,雙手揣進大衣口袋裡,大步流星的走了。

  秦蓮和林天城看到林墨走了,這才從門口進來。

  夫妻二人今天經歷了這種事情,知道林家是真的很不靠譜,夫妻一合計,也都是失望透頂的。

  對於林家,林天城早就已經失望過一次了,這次,倒是也不太意外。

  只是秦蓮沒想到林家竟然這麼無情無義,還要反過來嘲諷一番,這也是她透心寒的緣故!

  「老二,你怎麼樣了?現在身上還難受嗎?要不要給你叫醫生?」林天城詢問。

  「爸,我沒事。醫院門口文家來鬧事的,怎麼樣了?家裡人情況如何?」

  「沒事了,也都是輕傷,文家人已經撤退了,墨墨那些保安看起來神神秘秘,但是真的很厲害。」林天城雖然暫時鬆了口頭,可是心裡還是懸挂著一塊大石頭。

  「哎,你好好養傷。」

  林天城已經在合計自己賬上的存款了,他們一家人,能不能出國躲躲,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種事情也要當機立斷,拖延下去,會更加危險的。

  秦蓮這一天經歷這麼多事情,也是身心俱疲了,「小痕啊,你就別管了,你還沒好呢。」

  「對了,你之前跟我說的話……」

  林天城咳嗽了一聲,趕緊制止了秦蓮,「有什麼之後說,先別打擾他睡覺了,我們先出去,去看看老四他們,老四傷的是最重的……」

  秦蓮知道丈夫現在是不想說這些。

  她心裡也是無辜和委屈,可是看了一眼兒子這憔悴的樣子,也確實是不該去說這些不重要的事情。

  「小痕啊,你想吃點什麼不?我們去給你買。」

  林痕也有些餓了,「喝點粥吧。」

  等門被關上了。

  林痕伸手去拿了一個冰糖柑,記得她喜歡吃這柑橘的樣子,也剝開了一個。

  這柑橘很甜很甜,甜絲絲的,可是到了喉嚨里卻是涼涼的。

  林痕吃著橘子,嘴裡越是覺得甜,心裡就越是覺得苦。

  他吃完橘子,眼眶已經紅了,這一生,他能夠重活,唯一的任務就是贖罪……

  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要為了自己曾經的過錯,悔過一生。

  路上。

  十幾輛黑色的車子一字豎排。

  文高雄一行人都沒撈著好,他倒是並沒有受傷,只是三叔突然打電話過來勒令他們回家。

  文高雄嘴裡別著煙,坐在車上,拍了一下方向盤,「就算是硬碰硬,我們也不會吃虧,就該果決點,直接要他們的命!」

  「這一個林家,不過是從商的豪門,跟我們比起來,這的玩的過?」

  「林長遠那邊都發話了,不管他們一家子的死活。」

  「師哥,你先別急,這是遲早的事情。」陸之祖沉著地坐在副駕駛上,「畢竟牽扯到了阿濱的命。」

  「阿濱雖然年輕一點,但是確實是先生老來得子,也算是家裡的寶了,從來也沒有什麼壞心思,就是太天真、太莽撞了一點。」

  「對方這麼下死手,他們是肯定要血債血償的。」

  文高雄神色有些落寞,臉上粗糙充滿溝壑的皮膚微微抽動,他的眼尾耷拉著,沒多少精神。

  「我至今都還記得我家阿濱小時候第一次叫我哥哥的場景,他可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

  文高雄重重地嘆了口氣,神色悲戚,「阿濱這次遭遇這種事情,都怪我沒保護好他,以前他就說要加入我們武道,我但是直接拒絕,說他沒幾個本事。」

  文高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都是自己和弟弟的相處的時光,如今,記憶還是清晰,弟弟卻已經只剩下一張黑白照片了。

  他……真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前些天,阿濱打電話說琪琪受了欺負,要去弄死一個賤人,我當時也不以為然。」

  他一邊說,一邊吐著煙霧,眼神迷離,聲音低沉暗啞,「畢竟,在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一個外地人而已,死了就死了,沒人會注意到,拖著拖著,也就直接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這事兒竟然直接讓他陰溝翻船,斷送了這麼年輕的生命。」

  陸之祖沉默了一下,是知道文家能夠從一窮二白到現在,一個是手段不好看,能喪良心,另外一個,就是夠團結。

  文高雄把煙捏著丟出窗外,長長的吐了口氣,「我三叔,電話里也沒說清楚,只叫我儘快回去。」

  他心裡想著,要是讓他息事寧人調解,那是不可能的,他們文家就沒有過這樣的慣例,以前不會有,現在,也更加不會有。

  文高雄眯了眯幽深陰狠的眼睛,「咳咳,我大哥二哥那邊在國外做事兒,還不清楚這件事。」

  「我媽讓我先別聲張,不然以我大哥二哥的架勢,現在已經直接去滅門林家了。」

  「現在上頭也管得嚴,要是牽扯的太廣了,引人注目,多少影響二叔三叔他們,一個做生意,一個從政,沾染不得這些。」

  陸之祖點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

  「冤有頭債有主,今天都見到了。」

  他手指敲了敲手背,沉吟,「你三叔叫你回去,恐怕,也是因為這件事。」

  「我聽琪琪說過了,這女人背後有點靠山的,現在這社會,雖然我們武道厲害,但是也要拼一拼背後的勢力。」

  「光是靠動手……呵呵,師哥,這來來去去,沒用,還是要一次性捏死他們才算是好。」

  文高雄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他弟弟死的有多慘?他不會一次性捏死他們這些小螞蟻,他要一點點玩兒,一點點折磨,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然他的阿濱,在地底下都無法安息的。

  「等會兒回去,你幫我去給阿濱上柱香,告訴他,哥給他報仇,說到做到。」

  「我現在見不得他的照片和牌位,受不住。」

  文高雄也是三十歲的年紀了,出生入死,手上沾染不少鮮血,冷眼處事,欺壓的人多了去了。

  見慣了妻離子散的,苦苦哀求自己的,他一個都沒放過。他就是習慣了斬草除根,從不心軟。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回到文家。

  文高雄在門口先抽了根煙,丟下煙頭,碾滅了才去三叔那邊。

  陸之祖去了祠堂,小弟點燃了香,遞給了陸之祖,「陸哥,大哥去他三叔那邊,不會有問題吧?我們今天動手,倒是鬧得很大,當眾也很多人拍了視頻。」

  「要是視頻傳出去,這很容易看到我們是哪些人,現在也管得嚴……」

  「怕什麼?」陸之祖笑了笑:「你大哥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

  「文家最團結,關乎後輩性命的,他們長輩心裡也都在憋著狠,你別以為只是我們去鬧鬧事,他們的麻煩,還在後頭呢。」

  「黑的白的,他們拿什麼跟文家玩?」

  「那倒也是。」小弟也安穩下來。

  祠堂里靜悄悄的,也沒什麼光線投射進來,顯得有些沉悶、冷清。

  陸之祖拿著香,朝著文濱的牌位鞠躬,「阿濱,你泉下有知,知道你哥在為你盡心儘力,你別鬧脾氣。」

  「大哥最近也都夜夜做噩夢,我知道你是心裡過不去,但是,也要讓你哥消停消停,別把身體拖垮了。」

  「你是冤死的,慘死的,我們的都有數,知道你的冤屈,你放心,等著看吧,害死你一家人會血祭你的冤屈。」

  微風吹拂著,蠟燭有些搖晃。

  三炷香被插在了香爐里,牌位靜悄悄的立在那上面,黑白照片里是文濱的曾經的證件照,咧嘴笑著,看起來無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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