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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羯鏑滅凰

  這是距離涼城關三十裏外的那座村莊,一間房屋裏四下淩亂,鍋碗瓢盆丟的到處都是,碎片成堆,桌麵椅上也看得出有厚厚的塵土,但就是在這樣一間破敗的房間裏,一張還算完好的桌子上擺放了一壺酒和幾個酒杯,旁邊坐著的卻是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


  黑虎族王子——憫驚!

  那一次他和凰雙雙墜崖,凰掉在了水潭裏被楓沐救下,而憫驚則是掛在了懸崖峭壁的樹枝上,帶著滿身的傷逃回了部族。


  坐在憫驚對麵是一位狐裘大衣的男子,天質自然,蕭疏軒舉,戴了一副黃金麵具,幽深的眸子憂鬱殤淡,便是連憫驚都要對他恭敬三分。


  羯族大司馬——羯鏑滅凰!

  在他們二人身下還趴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狼,昏暗的房間內,它像螢火蟲般綠光閃爍的眼睛,時刻泛著野性凶惡的光芒。


  兩個男子和一隻狼坐在昏暗的房間裏,誰都沒有起身去找蠟燭照亮的意思,院子外麵站滿了黑虎族和弩族的侍衛。


  一整天下來,他們就這麽麵對麵坐著,等待著羯族的消息,偶爾說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偶爾喝上幾杯酒。


  一個信使進來稟報:“啟稟大司馬,羯汗和耶莫王遭到伏擊,全軍覆沒,凰帝親率三萬精騎殺入涼城關,羯族已無抵抗之力!”


  憫驚很驚訝:“才三萬人馬,她就敢……”


  羯鏑滅凰淡淡一笑:“當初她隻帶了我們十八個人,就敢以身犯險,何況現在有三萬大軍!”


  “她難道就不怕死嗎?”


  羯鏑滅凰端倪著手中一隻鐵箭,隻道:“比起死,她更害怕孤獨的活著!”


  憫驚不解:“孤獨是什麽?”


  “孤是王者,獨是獨一無二,獨一無二的王者必需永遠接受孤獨,這就是為什麽你隻能做一個蠻族之王,卻不能成為天下之皇的原因!”


  “你也有這樣的孤獨嗎?”


  羯鏑滅凰默然不語,良久才道:“有,不過是另一種孤獨,被拋棄的孤獨!”


  憫驚又問:“她會把我們全部殺光嗎?”


  “會,但不是現在,她此次侵入北地,隻不過想震懾一下蠻族,等到她擁有了三十萬這樣的軍隊,你們都會死!”


  憫驚迫切地對他說道:“告訴我,怎樣才能戰勝凰!”


  羯鏑滅凰擲地有聲道:“永遠不要愛上凰,你就不會死,搶走她心愛的東西,她的心就會碎!”


  幾日後,凰率三萬精騎由涼城關侵入北蠻,但是這隊凰者之師並沒有太過深入,與其說征伐,倒更像是震懾。


  但對凰而言,她隻是想緬懷一些無法挽回的錯誤,懷念遺憾中措失的人。


  姒虞半靠在馬車內壁邊,她輕輕一動身軀,往外重新張望了一下,空曠的陸野上除了龍騎軍,看不到其他人影。


  靖王騎馬靠了過來:“前麵有座村子,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小村莊了!”


  側偏過頭,姒虞故意忽視他眼中的柔情,把眼光落在車外的異地風情上,她迷離在這陸野之中蕭索的景色,茫茫然不知所處。


  不多時,姒虞從小小的車窗眺望出去,看到了一座村莊,這裏曾是她中箭養傷的地方,一切都沒有變,隻是少了一個忠心的侍衛。


  那個人曾幾何時,卻是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唯一的依靠。


  走進那間小房間,不難看出曾有人短暫停留的痕跡,桌上還有酒碗,連那支從自己身體裏取出來的鐵箭也放在那裏。


  姒虞望向牆壁,上麵刻了四個字:羯鏑滅凰!

  “什麽人如此囂張!”


  靖嶽說著就要去毀掉那些字跡,卻被姒虞製止了。


  她忽然幽幽一笑,輕道:“朕又多了一個可怕的對手,一定是知己!”


  啟天七年三月,凰凱旋班師,在龍城關設宴犒勞龍騎將士,席間眾人歡飲,正是熱鬧的時候。


  便在此時,忽遠遠見著一騎,自側門直入,馬上的人連忙勒馬滾下鞍韉,一口氣奔進宴會場中,丈許開外方跪下行見駕的大禮,氣籲籲的道:“奴才給吾凰請安。”


  姒虞方認出是宮裏的太監,時值正月,天氣寒冷,竟然是滿頭大汗,想是從京城一騎狂奔至此。


  姒虞心下不由一沉,問:“宮內發生什麽事了嗎?”


  太監答:“凰後娘娘打發奴才來稟報凰上,鍾離大人出事了。”


  言猶未落,隻聽“啪”的一聲,卻是姒虞手中的酒樽落在了地上,猶若未聞,隻問:“你說什麽?”


  那太監隻得又說了一遍:“鍾離大人病重!”


  隻見姒虞臉上的神色漸漸變了,蒼白的沒一絲血色,驀地回過頭去,對禦林軍副都統怡安道:“給朕備馬!”


  怡安見她似連眼裏都要沁出血絲來,心下也亂了方寸,忙著人去牽出馬來,待見凰上認蹬上馬,方嚇得抱住凰上的腿:“凰上,萬萬使不得,京城據此上百裏,總得知會了扈駕的大營沿途關防,方才好起駕。”


  姒虞隻低喝一聲:“滾開。”


  見他死命的不肯鬆手,姒虞回手就是重重一鞭抽在他手上,怡安手上巨痛難當,本能的一鬆手,姒虞已經縱馬馳出。


  這時靖嶽也跨上了戰馬,對怡安道:“本王先去追凰上,爾等速速跟來!”


  怡安又驚又怕,領三萬禦林軍緊緊相隨,一路向京中狂奔而去。


  一天一夜不停地狂奔,姒虞、靖嶽一眾人還能在驛站換下新馬,禦林軍的馬卻都累得跑不動了,驛站也沒有這麽多馬給他們換乘,隻好由沿途地方軍隊護持聖駕。


  至京城城外九門已閉,靖王出示關防,命啟匙開了城門,後麵護駕戴元龍的大隊人馬此時方才趕到,簇擁了禦駕快馬馳入京城。


  隻聞蹄聲隆隆,響動雷動,姒虞心下卻是一片空白,眼際萬家燈火如直天上群星,撲麵而至,街市間正在匆忙的關防宵禁,隻聞沿街商肆皆是“撲撲”關門上鋪板的聲音,那馬馳騁甚疾,一晃而過,遠遠望見皇宮的紅牆高聳,已經可以見著朝天門城樓上明亮的燈火。


  待禦駕進了內城,戴元龍懸著的一顆心方才放下,外臣不能入內宮,就在朝天門外便跪安辭出,姒虞隻帶了近侍返回內宮,換乘輿轎,前往長寧殿去。


  姒虞一進閣樓,便看見雪綸靈雎坐在床邊,玲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可想而知鍾離沁悅的情況有多壞了。


  此時的鍾離沁悅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雪綸靈雎讓開身子,站到了一旁,默默地擦拭淚水。


  姒虞走過去,輕輕握住鍾離沁悅的手,凝望著那張美麗而帶著些許蒼白的臉,輕輕地道: “沁悅,朕聽說你病重了,就立刻趕回來看你,朕沒想到你會病得這麽重,朕應該早點回來的!”


  鍾離沁悅見她還未及換下甲胄,略有風塵行色,虛弱道:“凰上,你不該甩開大駕,以萬乘之尊輕騎簡從馳返數百裏,途中萬一有閃失,你將置自己於何地?”


  姒虞含淚搖頭:“你都已經病得這樣重了,為何不早點通知朕?”


  鍾離沁悅笑了笑:“是我讓凰後不要告訴你,我怕是,看不到你得成霸業的那一天了!”


  “沁悅,沒有你的治國安邦,朕的皇圖霸業如何能夠實現?”


  鍾離沁悅想伸出手為她拭去淚水,卻發現自己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越發吃力:“凰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的豐功偉業足以名留青史,但是有些事,不能太過強求,放一放吧,就算你是鳳凰,又如何能撐得起這麽大一片天!”


  姒虞把那隻蒼白的手貼在臉頰上,痛心疾首:“朕一點也不好,如果朕早一點信任你,就不會讓你白白為朕挨了這一刀,朕失去你,等於折了雙翼啊!”


  鍾離沁悅看著自己淚眼中漸漸模糊的凰,忽然笑了:“沒關係,人活著,難免要留下一些遺憾,我……不後悔!”


  “我還想、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有時候,我真的很心疼你,我想幫你撐起這片天,可是,天道無情……”


  鍾離沁悅的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頭微側,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沁悅…”姒虞輕聲地喚著,隱約中微微帶著哽咽的聲音,在長寧殿裏浮蕩。


  雪綸靈雎輕聲哽咽:“虞兒,她已經走了,你要保重身子!”


  微微歎息了一聲,姒虞淚水打濕臉頰,看著鍾離沁悅安詳而憔悴的麵容,靜靜道:“靈雎,告訴早朝的大臣們,鍾離沁悅死了,朕停朝一次,為她守夜!”


  當凰後將這個消息告訴文武百官時,滿朝震蕩,無比痛惜,一代金釵紅顏卻如此年輕就英年早逝了。


  那一夜,姒虞坐在鍾離沁悅的身旁,整整坐了一夜。


  因為這個女子的出現,給了她雄霸天下的自信,卻也因這個女子的離去,仿佛也帶走了她雄霸天下的野心。


  可是,蠻族的威脅仍然存在,周國的李纓勢力穩固,這兩個大患一日未除,她就一日不能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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