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討伐蓬萊(一)
長生殿已是深夜,姒虞斟酌著前方發來的戰報,再結合周國和金陵王的情報進行分析,目前三路大軍似乎都很順利,可是蓬萊水師的主力又究竟隱藏在何處呢?
三路大軍之中,金陵王沒有水軍,不可能太過深入,隻能劫掠蓬萊內陸的城池,幾乎沒有與蓬萊水師遭遇的可能。
剩下的兩路水軍,朝廷的水師遠比周國強大得多,船多兵精,裝備精良,如果蓬萊想要挽回危局,肯定會選擇最強大的黑旗水師背水一戰。
若是其他事情,雪綸靈雎也能為姒虞分擔一些憂煩,可是打仗這種事情她就真的有心無力了。
但見姒虞神色凝重的坐在桌旁,雪綸靈雎走下床去,手如柔夷一般輕輕拿捏著她的肩頭。
姒虞摸著肩頭那隻柔軟的手歎聲道:“朕可以肯定,蓬萊水師的主力正在等待時機,伺機而動,它就像一隻蟄伏在暗中的怪獸,已經張開了獠牙!”
雪綸靈雎遲疑了一下,輕道:“虞兒,鍾離司馬不是給你出了不少主意嗎?為何不去聽聽她的意見呢?”
姒虞憂心忡忡地說道:“朕也想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可是,她畢竟是無垠城的城主,表麵上確實是為朕分憂解難,讓朝廷和豪強簽訂契約,也解決了通貨緊縮的難題,可是那些豪強之中也有無垠城的勢力,她究竟是何用心,朕哪裏能分得清楚啊!”
“也許,這隻是巧合呢?那你有沒有問過她,她為什麽要離開無垠城?”
姒虞輕輕搖了搖頭:“你看她那副玩世不恭的性子,你讓朕怎麽去相信她?”
雪綸靈雎想了想,慢慢道:“我看你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呀,隻是你不夠信任她,而她,隻是缺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沉吟良久,姒虞眸光一定,沉著道:“你說的沒錯,如果她真的是無垠城的叛徒,無垠城勢必要清理門戶的,朕總是這樣保護她,監視她,不如給她一個機會證明自己!”
雪綸靈雎急聲說道:“可是虞兒,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鍾離司馬若有什麽不測,你會後悔莫及的!”
姒虞卻是苦笑了一下,頷首看著靈雎,款款誠摯道:“朕願意給她像靖王那樣的寵信,但是有些人的心,隻能用血來證明!”
雪綸靈雎勸聲道:“你還是要和鍾離司馬好好聊一聊的,你老是這樣端著架子,她就是有話也說不出來!”
姒虞冷笑:“指望她嗎?隻怕她現在反倒要跟朕擺起城主的架子了,她巴不得朕的水師全軍覆沒呢,好讓朕去求她!”
雪綸靈雎看她忿忿不悅的數落鍾離司馬,一個是城主陛下,一個凰上,全都拉不下麵子,隻得婉然道:“明天我去找鍾離司馬聊聊天,看她有什麽見解,總好過你一個人在這裏一籌莫展!”
晌午的禦花園內,滿園盡收眼底的美麗揮之不去,雪綸靈雎身心陶醉於禦花園的花紅柳綠,坐視觀天的徜徉藍天白雲之間那無形的匯聚,粉黛眉目總也掩不去一絲煩憂。
鍾離沁悅當然知道凰後此刻糾結的事情,但她把自己請來禦花園之後,隻是賞花促蝶,仿佛在等自己主動開口似的。
鍾離沁悅還是無垠城主的時候,也是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從來都是別人討好她,想盡辦法討她的歡心,所以鍾離沁悅很清楚卑微的奉承,討好別人其實也在貶低自己。
鍾離沁悅之所以決定留下來,正是感受到了凰的氣量,她想得到凰的寵信,像對靖王那樣的寵信,哪怕是像姐妹一樣親密無間,這是她在無垠城無論多麽努力,都無法得到的歸屬感。
可是凰卻端著架子,分明還是不相信自己,鍾離沁悅幹脆也耍起了城主脾氣,隻不過凰後的麵子,她卻是不能不給的。
雪綸靈雎幽幽歎息一聲,從果盤裏取了一個橘子,慢慢地剝出兩個橘瓣,遞了一個給鍾離沁悅,溫和道:“本宮特別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離開無垠城呢?”
鍾離沁悅微笑接過橘瓣,含入口中,很隨意地娓娓而道:“因為,我不喜歡無垠城啊,我在無垠城雖然呼風喚雨,但我隻也是工具罷了,凰上為她的江山操心勞累,守的是自己的基業,可是我就像一個為無垠城打工的人,到頭來連個自由身都換不來,若是換做娘娘的話,你願意做這樣的城主嗎?”
“凰上不是和你一樣嗎?凰上也是在為自己的臣民打工呢!”
雪綸靈雎婉然一笑,就遞過去三份戰疏:“這是三日前的戰報,一份是靖王的,一份是郡主的,還有一份是秦將軍的,凰上為蓬萊這件事煩惱得睡都睡不著!”
“那她幹嘛不自己來找我啊?”
鍾離沁悅嘴上悶悶不樂,但還是拿起三份戰報比對了起來,徐徐說道:“還是靖王和秦江紅的戰報靠譜一些,這個明月郡主雖然有些好大喜功,但是從搜刮到的財物來看,凰上沒有用錯人啊!”
雪綸靈雎輕聲失笑,期期艾艾道:“呼延明月幹起打家劫舍的事來,確實是個好手,隻不過……”
鍾離沁悅接了話道:“隻不過,若是換做太沉穩的將領,凰上怕他們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打一場勝仗就要休息幾個月,但是凰上又擔心明月郡主急功近利,年輕性子浮躁,隻怕會吃了蓬萊水師的大虧!”
雪綸靈雎笑道:“還是鍾離司馬最清楚凰上的憂慮,本宮在這件事情上也說不上話,滿朝文武隻有你對蓬萊最熟悉,凰上現在隻能靠你了!”
鍾離沁悅怡然地笑了笑,卻是聳了聳肩,唉聲歎氣道:“可奈何,我人在京師,前方戰機瞬息萬變,凰上又不肯放監軍之權給我,我也沒辦法!”
而後她又漫不經心地提醒了一句:“不過娘娘得提醒凰上,蓬萊水師最可怕的不是戰陣,而是他們的大翼樓船,那是當今世上最大的戰船了,蓬萊雖然不到三百艘,但足以側翻大秦的黑旗水師!”
雪綸靈雎見她這樣說了,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決定權在凰那裏,解鈴還須係鈴人,不過看樣子沒有鍾離沁悅,朝廷還要吃些苦頭。
正在凰後和鍾離沁悅聊天的時候,此時的鼓浪嶼突然刮起了西南風,風呼呼的刮著,小樹在狂風中搖搖擺擺,嗚嗚的響聲一片,天越來越暗。
明月郡主一行人來到甲板,隻見天空被烏雲籠罩,風雨雷電交織,而海麵波濤洶湧,宏偉壯觀,海浪向岸邊翻滾,似乎可以感受到空氣中的小水滴也隨之撲麵而來。
呼延明月從沒有見到過如此惡劣的天氣,急忙下令道:“暴風雨要來了,快去下令把所有戰船都連在一起,以防戰船被海浪走錨!”
秦江紅出言提醒道:“可是,如果這時候敵軍來襲,我們的戰船就沒辦法作戰了!”
戰船在劇烈的晃動,幾乎讓人快要站不穩甲板,有一些戰船還發生了碰撞,甲板上的水師東倒西歪。
呼延明月扶著靖嶽的肩頭才能站穩,她對秦江紅說道:“這麽大的風暴,我們動不得,敵軍就能動嗎?”
靖嶽也道:“秦將軍的擔心不無道理,郡主還是想個穩妥的辦法,以防不測!”
呼延明月見形勢危急,在不固定戰船隻怕會引起一連串的碰撞,就又下了一令:“傳我將領,所有戰船全部用鐵索鏈接,另外派出探子船警戒五十裏外海域的敵情!”
片刻間又是一聲驚雷,幾欲震裂蒼穹,巨浪呼嘯,以催枯拉朽之勢越過海岸線,岸邊的樹木在狂濤的洗劫下席卷一空!
“末將遵命!”
秦江紅跌跌撞撞的應了一聲,這便傳令去了。
暴風雨持續了一個時辰,海浪越來越大,一波高過一波,一千多艘戰船鐵索連接,此起彼伏,抵禦著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果然在這樣的時候,探子發現了蓬萊水師的主力,並及時向主帥奏報了敵情,形勢不容樂觀。
呼延明月緊急召集了一眾將領,商議應該如何應對,很明顯在這種環境之下,數月來操練的戰陣根本無法展開。
戰船連接在一起,也無法迎戰敵軍。
如果不戰而撤,卻又會被敵軍死死咬住,陷入被動。
而且一旦鬆開鎖鏈,隻怕這支龐大的水師大軍就要被海浪衝散了,當真是退不得,進不得,留不得,戰不得!
呼延明月的俏臉上顯現出沉著的表情,然後在房間裏踱了幾個圈,但凡重大軍事決策上拿主意的時候,就會有一群人在身邊嘰嘰喳喳,這個說前進,那個說後退,這個說東,那個說西。
反正說對了就有功勞,說錯了也是主將做決策,責任推不到自己身上,這種便宜大家都會去揀,最可憐的就是呼延明月了,因為她是最終的決定者,也是責任的承擔者。
這個責任並不是賠點銀子,或者道個歉疚能解決的,因為如果判斷失誤,付出的代價將是十幾萬人的性命!
副將秦江紅的意誌很堅定:“戰機與我不利,請郡主下令撤軍!”
“可是,一旦撤軍的話,至少要損失上百艘戰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