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唐波的困境
“先停一會。”金巽風格住王瑾的劍說道,他卻是注意到了唐波和易耳現在兩個人的狀況不是很好。
“好。”王瑾慢慢的收回了劍,順著金巽風的眼神向易耳和唐波的方向看去,卻是看在唐波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跪在了地上正在不住地顫抖著。“他這是怎麽了?”王瑾對著金巽風問道,沒等金巽風回答整個人便衝到了唐波的身前。
隻見王瑾跪在殷紅色的地上,搖著唐波的肩膀,焦急地喊道:“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了?”隻是唐波依舊低垂著頭不肯抬起來。
王瑾便是望向易耳,瞪著他那通紅的眼眸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易耳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其實知道答案,但是這個答案對唐波來說太過難受了一些,因此他也是不願意提起。
“你不知道?”王瑾一抹臉上的鼻涕眼淚站了起來,伸過手抓住易耳的衣襟厲聲說道:“你把他傷成了這樣,你說你不知道?”易耳看著眼前的王瑾,那赤紅的雙目透露出的凶狠好似要將他完全吞沒了一般,隻是易耳隻能保持緘默,任由王瑾在他的身上宣泄著怒火。
一旁的金巽風卻是將李見心喚了過來,李見心看著唐波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沉氣息,便是大概了解了這唐波也是同他一般被自己的心魔所困住了。也是曉得王瑾現在誤會了易耳,不由得走了過去摟住正在發火的王瑾,說道:“不關他的事,真的。”
被李見心一把抱住的王瑾這個時候卻是爆發開了,他不斷的拽著李見心環抱住他的雙手,兩條腿在空中胡亂地蹬著,“你放開我……放開我……混蛋啊!放開我啊!”王瑾一邊掙紮著一邊喊道,隻是不論如何都是掙不開李見心將他箍住的手臂。
“你冷靜一點。”李見心不由得低吼了一聲,企圖讓王瑾冷靜下來。
王瑾一聽,整個人也是冷靜了下來,隻是這樣的冷靜卻是太過極端了。他也不掙紮了,隻是任由李見心將他抱著,冷冷地說道:“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就是因為易耳是你兄弟,所以你才這麽護著易耳?我們呢?我們也是你的兄弟啊,唐波變成了這樣,你讓我怎麽冷靜。李大哥,你不在的時候唐波也是像親哥哥一樣的照顧著我啊!他也是我們的兄弟啊!”
李見心聽著王瑾的控訴心中很不是滋味,隻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對著王瑾說道:“你先不要生氣,不是我不關心唐波,而是他的心結隻能夠自己走出來。”李見心說著便是鬆開了手,將王瑾放了下來,隨即便抓著王瑾麵對著自己,說道:“你相信我一會,就這一回。”李見心說些便是豎起一根手指,神情之中無比鄭重。
“我……”王瑾鼓起勇氣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到了最後什麽也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的事和易耳沒有關係。”卻是唐波掙紮著爬了起來,他正抓著自己剛剛捅過易耳的那一柄飛刀搖搖緩緩地站了起來。唐波的聲音很是有些苦澀,就像是許久不曾說過話一般的人重新開口一般,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都快要溢出來了。
“你沒事了嘛?”王瑾頓時大喜,不由得望向唐波,欣喜地走過去抓住唐波的手問道。
“我……先讓我靜靜吧!”唐波說完這句話便是好像是被抽離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整個人陷入到了極端的萎靡之中了。
“你沒事吧?”王瑾又問道,隻是唐波卻是沒有回答。王瑾向著李見心等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們隻是搖了搖頭。唐波一步一步地走向密林中,一腳淺一腳深,整個人都是顛顛倒倒的。隻是卻是沒有人攔住他,任憑他一個人走到密林之中。“他身上的傷怎麽辦?”王瑾對著李見心問道。
“沒事的,他隻是現在的心碎了。不用管它,等他想清楚了就好了。”李見心說著便是拍了拍王瑾的肩膀,隻是他的眼神之中也是充滿了擔憂。
“是我沒做好。”卻是易耳等到唐波完全走到密林之中後才說道,“是我逼得他太緊了。”
“算了,即使現在這個問題不暴露出來,以後也是會暴露出來的。我之前也是這樣,後來才一點點地將這問題渡了過去。這才有了今日。”李見心隻是淡淡地說著自己的過去,不是為了向王瑾解釋也不是在寬慰著易耳,隻是在陳述一個曾經的事實。
“我過去看看。”卻是王瑾還是放不下心來,想要往密林之中走過去,但是卻被李見心拉住了。
“你如果真的為他著想的話就不要去打擾他了,他現在的確是需要安靜,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自己應該怎麽做了。如果他自己都是走不出來,那麽沒有人可以救他,這是命中劫,也是命中緣。是劫是緣就全看他自己了。”李見心淡淡地說道。
王瑾聞言略有些躊躇了起來,在原地焦急地晃了兩圈,最後還是沒有追去,隻是對著密林方向投向了關切的目光。
“好了,繼續去同金兄練劍吧。”李見心說著便是拍了拍王瑾的背,又對著金巽風說道:“倒是麻煩金兄了。”
“沒事。”金巽風淡淡地應道,便又是凝聚出一柄氣劍,對著王瑾說道:“我們再來打過,這一次倒是會給你一些壓力了。”說著便是拉著王瑾走遠了。
李見心和易耳兩人站在原地,易耳看了看王瑾又看了看李見心,正要解釋一些什麽,隻是李見心卻是揮了揮手說道:“沒事的,我相信他。”說著沉吟了一下,又對著易耳說道:“我們晚上過去看看他吧。”
易耳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
密林之中的唐波很是虛弱,他的身體早已經疲憊不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到密林之中,或許他隻是想要離人群遠一些,安靜一些,讓他自己好好地想些自己的事情吧。
密林之中很是寂靜,一層層的落葉吸收了絕大部分的噪音,隻有些許蟲鳴和鳥叫。唐波整個人躺在厚厚的落葉上,張著沒有了焦距的眼睛望著那湛藍的天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現在的腦海之中有的隻是一片混沌。
天色一點點地變暗了,藍色穹頂的顏色一直在不斷變幻著,一點地由湛藍變成深藍,又從深藍變成靛青,最後才一點點地暗了下來。
長庚星升到了正空之中,唐波張著自己的眼睛望著那長庚星,依舊沒有動彈,他差不多是足足躺了三個時辰了,就這樣發了三個時辰的呆。
夜幕降臨之後,這密林就更加靜謐了,唐波傷口處的血液早已經凝固了,些許小傷也是早已經結痂了,隻能下一些特別大的傷口還隨著唐波的呼吸不時地滲出一些鮮血出來,正是易耳最後留下的那一處貫穿傷。
李見心和易耳兩人在囫圇吃過晚飯之後便是偷偷摸摸地摸到了這密林之中,靠著李見心的嗅覺和聽覺找到了唐波的位置。
兩人都是驚惶閣出身的,一身斂息之術都是非同反響,更何況唐波現在處於失神的狀態那就更不可能發現他們兩個。
黑暗中李見心望著唐波的身體,仔細地聽了聽唐波的呼吸,便是曉得了唐波並沒有什麽大礙,於是便在易耳的掌心中劃著字,告訴易耳無須擔心過多。
很快月亮也是懸到了半空之中,清冽的月光照在唐波的臉上,唐波隻是呆呆地望著這月光,滿腦子都是自己的飛刀。
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的飛刀,他的飛刀又在哪裏呢?唐波下意識地握緊了那一柄早已經沾滿了鮮血,黏糊糊的飛刀。
還好,飛刀還在自己的身邊,還好自己還有著飛刀可以依靠。唐波攥著那一柄飛刀,就像是攥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他的驕傲,身為唐門弟子的驕傲,身為暗器高手的驕傲,都是隨著他將飛刀捅了出去的那一下破碎開來了,他現在陷入到了對自己的靈魂拷問之中。
飛刀啊飛刀,我為什麽不用暗器的方式將你投出去呢?唐波如是想到。
對於一個用暗器的人來說,用飛刀去捅人無疑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唐波深以為然,他的飛刀應該是三丈之外取人性命的絕世凶器,怎麽就變成了走夫販卒那般直來直去的東西呢?唐波的腦海之中滿是自己那失敗的一刀。他現在始終困在自己心靈的三寸之地走不出來了。
唐波默默地抓著自己飛刀,整個人都是蜷了起來起來,就像是母獸護住自己的崽子一般地將這飛刀護了起來。
這是他一生的信仰,是他一直的陪伴,也是他一尊嚴,而他就在白天的時候將這比他性命還重要的東西給侮辱了。那一刻唐波幾乎羞憤欲死,他不能容忍自己如何犯了這麽一個錯。
“你能原諒我嘛?”唐波蜷著身子對著自己飛刀喃喃地問道,就像是最卑微的信徒在乞求神的救贖一般。隻是沒有人回答唐波的問題。飛刀是死物,自然是不會回答,而一邊的李見心和易耳兩人雖然聽得很是心痛但也是沒有回答。
密林之中寂靜無聲,隻有唐波對著自己自責的喃喃自語……
“果然,你也不願意回答嘛?”唐波用力地攥著這一柄飛刀,好似要將他捏變形一般,隻是唐波沒有動用自己的真元又怎麽能夠靠著蠻力將這飛刀捏變形了。
飛刀一如既往地沉默著,隻是緘默不語地分擔著這個男人的所有傾訴。
“其實,我當初為什麽要選擇你呢?飛刀。”唐波淡淡地說道,思緒卻是回到了過去。不是他的多愁善感,隻是他現在的確是想要找一個寄托來傾訴下自己的哀愁。“那個時候,我並沒有那麽多的資源能夠選擇,有的便是隻有一柄飛刀。
因為飛刀飛鏢是最多的,還能夠重複使用,而飛刀又比飛鏢更好看一些,所以我才選擇去學一直沒多少人學的飛刀。
你知道嘛?飛刀。剛開始我們練習暗器的時候,都是練習鐵砂,鋼珠飛針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又貴又多又容易損壞。而我當時隻能拿的出一柄飛刀,所以我才一直練著飛刀的技巧。
一次次地練習,手腕都是快要練廢了,才終於連出了一點苗頭出來。後來也是因為這一點點的堅持終於有長老看上我了,帶著我學習了許多的暗器技巧,雖然後麵我的暗器是越用越多,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那一柄飛刀。
它足足陪我過了十年,他到最後已經隻剩下短短的一點刀柄了,正是那最開始的一柄飛刀,我才能有今天。隻是今天我卻是讓飛刀你蒙羞了。真是悲哀啊!”唐波對著這不會回答的飛刀傾訴著自己的過往。
“其實我剛開始一點也不喜歡你,飛刀。隻是我剛開始沒得選,隻有你在我旁邊,而我恰恰需要一種暗器來練習。隻是十多年的練習下來,我卻是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也許其他的暗器威力比你大,比你簡單,甚至比你好看,但是我已經離不開你的。
我不能夠想想我失去了你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狼狽,這是我不敢想的。隻是今天我卻是失去你了,飛刀。我讓你蒙羞了。我原以為我能夠帶著你一起名震江湖的,隻是這一次我卻是輸了,我輸給了自己的心,我竟然不敢向著那人出刀了,是飛出去的那一種,而不是捅進去的那種。
我害怕了,飛刀不能飛了,還算是飛刀嘛?”唐波說完便是換了一個姿勢,不再說些什麽,隻是又開始發呆了。
很快到了下半夜,唐波也沒有其餘的動靜了,暗中的李見心和易耳還是在觀察著,一直到了天朦朧亮,唐波還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這個密林之中。
趙家的院子中,王瑾圍住了李見心和易耳兩人,問起了唐波的情況。“唐波沒什麽問題,很快就能好了。”李見心道。
“那就太好了,我這就去找他,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王瑾登時笑著說道。
“別去,他現在還需要點時間來緩解一下心中的自責。還是別去打擾他了。”李見心說完,便又安慰了王瑾一句,隻是不知覺地和易耳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都是濃濃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