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章
楚風在章華台上俯瞰四周,正在北面尋找自己房子的位置,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又好像不是。就在這時南面身後傳來一片轟然巨響,恰是蹄聲震天,仿若萬馬奔騰。正當高台上人們熙攘著議論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台中心族長居所里忽然竄出三道人影。人們全都抬頭看向天空,只見三人竄上高空御劍臨虛而渡,仙風道骨銀髮飄飄,惹盡千萬人敬仰。人群中不斷傳出「是許仙人和黃仙人」、「還有前來相助的顧仙人」高呼聲,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驚喜。修真成仙之人不止可以延年益壽數百載,更可遨遊環宇,神行太虛。那份自由自在正是人們最為嚮往之處。自由,多少人畢生的追求,古往今來多少勇士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就為換那一份無拘無束。
「是三位仙人呀,他們每隔20年到共工來襲的時候才會來這裡一趟。看來共工就要來了。」父親在身後說道,聽到響動,楚安時和陳氏都從房裡走出來了。張老伯也帶著夫人胡氏走了過來。胡夫人一見到楚風便笑著誇道:「好久不見,小夥子又長俊了。」楚風招呼了一聲,卻在想「大敵當前,這幫人怎麼絲毫沒有危機感,這可是十多次進出雲夢的強敵呀!一個不好說不定潛城都會不復存在。」
楚風心中如此想卻並沒有說出來,轉問道:「那三位就是傳說中人人景仰的修真化仙之人?沒想到本族還有三位仙人存在,難怪共工作為神都得無功而返。」
張老伯口快:「我族可不止三個仙人,如今還有一個章仙人在海外仙島尚未回來。」
楚安時道:「天上三人,中間穿青袍的是本族兩百多年前飛仙成功的許仙人,旁邊穿黃袍的是一百三十年前成仙的黃仙人,另一個穿翠袍的是應許仙人之邀前來助陣的顧仙人。顧仙人並不是荊蠻族人,據說是帝國之人。不過許仙人在化仙之後遊歷四方遇見顧仙人,兩人便一見如故,自那之後每到共工將要來犯顧仙人就會同來助陣。荊蠻族本有五位仙人,聽說徐仙人在五年前過世了。」
楚風一怔,道:「仙人也會過世?」
楚安時道:「仙人的長生本就是相對壽命不足百年的平常人來說的,能夠比常人多活兩三百年這豈非已經可以說是長生不老。」
楚風略微沉默了下,道:「除去我們上方的兩位仙人、五年前過世的徐仙人和現居海外仙島的章仙人,五位仙人只說不是少了一位?」
楚安時卻不作答,只笑笑說:「到時你便知。」
但聽空中三人開始說話:「諸位族人且請安靜些。往昔一別今又二十載,而那惡賊共工彷彿有約一般,也是每隔二十年便藉助水遁之力穿過南面大澤前來擾我族疆土。現濤聲已經響起,諸位請集中到章華台內站好,且待盡全族之力共抗外敵。」聲音響徹高台卻有不刺人耳膜,很快喧囂的高台上便寂靜了下來,只聽到遠處震天馬蹄聲猶在轟然作響,卻是看不見半點人馬的影子。楚風抬頭望天,看見說話的是居於中間的青袍仙人,也就是父親說的許仙人。相對兩旁只白了頭髮的仙人,此人雖也是精神矍鑠卻鬚髮皆白。「難道成仙的人頭髮都會變白嗎?」楚風心中又多了處疑問。
他是劍客,劍法高絕的劍客。當年名滿天下的查老在見識了他的劍法后,譽其為百年不世出的劍法高手。
只是,這個劍法高手卻是是無名的。那日他相戰神刀門掌門弓吟刀,約戰於馬鞍山之巔。查老南返會稽從旁經過,察覺山上有人相鬥而觀摩了此戰。這一場比斗一直從當夜三更斗到次日清晨,結果數十年神刀無敵的弓吟刀卻徹底敗於那尚不知名的劍客。查老大讚曰:「觀子之劍法,招式縹緲而勁道渾厚。看似虛招而不可不避,看似實招劍法卻密不可避。真是不可不避卻又難以避讓。實百年不世出的劍法高手也!」
戰後弓吟刀苦求查老與無名劍客看在他多年辛苦委實不易,為保神刀門聲名不墜還望今日之事勿為傳播。查老但說「此事還要看這位小友意思」。劍客拋下一句「無所謂」,便轉身縛劍欲行。弓吟刀大呼曰:「敢問閣下姓名,弓某他日必當圖報。」劍客卻不作答,長身揚長而去。故而最終劍客雖敗了神刀無敵弓吟刀,卻依然還只是個無名劍客,並且至那之後再無消息。直到查老臨終之時,召集子孫於前,方才說出那日馬鞍山之事。
小鎮,鎮上的一間酒樓。酒樓這種地方,總是可以聽到許多江湖上的消息。
兩個大漢正在酒樓里喝酒聊天。「聽說上個月赫赫有名的武林大家查老壽終正寢了。」頭上包著頭巾的壯漢打開酒罈酌著酒道。
「是呀,如今江湖上絕頂高手又少了一個呀。恐怕足以號令武林的就剩下不到三四人吧。」一旁的虯髯大漢說道。
「俺聽說查老在臨終之前召集子孫特意叮囑了如今武林不可不防的人。你想查家風雨近百年,家中弟子皆是身手了得。如今查老雖亡,卻又有誰能動的了查家。——兄弟,吃酒!」說著將一碗酌滿的酒碗遞給虯髯漢。
虯髯漢接過酒碗,與包頭巾的壯漢酒碗相碰:「大哥,先幹上一碗!」
二人拿起酒碗皆是一飲而盡,果是酒中豪客。頭巾壯漢一邊在兩人碗中添酒一邊道:「那日查老於病榻之上召集子孫,卻是說道『如今之時,你等自可橫行於天下,我基本是放心的。不過,有三個人,你們卻不得不注意。』」
虯髯漢奇道:「不知是哪三人?」
包頭巾的漢子呵呵笑道:「兄弟你前些日子去媳婦娘家接媳婦,竟去待了大半月,這江湖中大事你竟都不知曉。」
虯髯漢抓著腮下濃密的鬍鬚訕訕道:「岳父岳母大人上了年歲身子骨不好,俺就把地里都整了整。順便把那不太紮實的屋子弄地密實了點,老人家夜裡著了風可不好。」
包頭巾的漢子笑道:「你長這幅莽漢樣,卻是心細得很。來再吃酒。」
兩人舉碗再飲后,包頭巾的漢子接著道:「你道查老所說要留心的三人是誰。第一人想來你也知道,正是當今武林龍首功王杜梓。第二人雖然近年來不大露面於江湖,確實多年前與查老並軀的神通子范睨。至於第三人,你且猜猜是誰,咱家估量你絕對猜不到。」
「可是飛馬將軍洪其仁?可是飛馬將軍雖然門下弟子五百,自身功夫也很好。但是查家門下八百全無庸手,其上更有查老兒輩的查家四兄弟,孫輩的查氏十子。飛馬將軍敵查家四兄弟估計便敵不過,何況門下五百弟子又如何敵得過查家八百精丁。莫不是七年未現江湖的女前輩邵雲霞,或者神刀門天下第一神刀弓嘯刀?」
「邵雲霞七年前行動於江湖之時便已呈現老態,到如今估計也是快入土之身了。神刀門弓嘯刀刀法雖猛,卻也尚不足以撼動查家。」
「那卻還能是誰?俺實在想不起還會有什麼人了。」
「不止你想不到,當時被查老招至床邊的查氏子孫也是萬萬想不到。說起此人,在十年前曾經與當年神刀門門主——也就是如今弓嘯刀的父親弓吟刀相鬥於午夜馬鞍山之巔。那一戰,一直從當天夜裡戰到第二天清晨,結果弓吟刀卻狼狽落敗。當時查老也是恰巧從旁經過,目睹了那一戰。最後卻為保全神刀門聲名而隱瞞其事。不為其他,只因那第三人是一個劍客,無名的劍客。你想,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卻戰敗了神刀門門主,這豈不是會對弓氏子孫三代耗盡心血建立的神刀門造成重大的不良影響。」
一人說的正歡,一人聽得出神,竟都忘了飲酒。包頭巾的壯漢接著道:「查老評說那位無名劍客,道其『劍法叫人不可不避卻又避無可避,實乃百年不世出的劍法高手,今天下第一劍客之名非子莫屬』。結果你可曾想到,那名劍客戰敗弓吟刀后卻不辭而別,從此銷聲匿跡連名字都沒留下。」
「這著實讓人想不到,卻不知那個劍客為啥剛出江湖接著便消失呢。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這本就是一件想不通的事。有人說他其實只是為了報先祖敗於神刀門之恥,最後卻又心存不忍歸隱山林;也有人說其實無名劍客雖敗了弓吟刀,自己卻也受了重傷,其後便落了傷殘,已經死在哪都說不定;甚至還有人說,弓吟刀敗於無名劍客之後,心想要杜絕後患必須斬草除根,於是買通殺手將其暗害;更有人覺得無名劍客既然能戰敗弓吟刀,要害他談何容易,必然是弓吟刀綁架了無名劍客的父母或是愛人,迫其不可再出江湖。
「這本就難以解釋的事或許便該是長久成謎的。但是查老當日遺囑後事卻說出了無名劍客的三個特徵——行走之時必然左足先踏,握劍姿勢奇特,右眉有痣。甚至還特意讓人遞劍演示了無名劍客握劍之法,那也是查老生平最後一次拿劍了。」
虯髯漢話聲帶著激動地問道:「如今可有那無名劍客的消息了?」
包頭巾的壯漢給兩人酌上酒,笑道:「兄弟莫急,且吃酒。」
虯髯漢端起酒碗仰頭凈喝下,急道:「哥哥且說可有消息了?」
包頭巾的壯漢又為虯髯漢碗中添滿酒,然後舉碗自己喝了口,才道:「得知無名劍客消息后,天下武林同道皆欲睹其人風采。於是自發地開始四處尋找,就在前不久傳來消息,或許那個天下第一的無名劍客就在咱們這個鎮上呢!」
兩個漢子卻不知道,他們口中的無名劍客其實就在坐在隔壁桌上。
十年前,他提劍於月圓之時相戰刀法第一的神刀門門主弓吟刀,最後使弓吟刀輸得心服口服。那之後他便歸隱於此,消失於江湖。只因他心中所想的不止是劍法第一,他更要讓人們知道劍法高明的人也能成為天下第一。不是劍法的最強,而是天下的最強!當年相戰弓吟刀,正是為了證實自己在劍法上的造詣。而結果很成功,他確實已經成為了最強的劍客。但是,同樣是那一天,那個他證實自己已經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日子。他遇上了查老,天下六老之一的查老。他雖然並未與查老相鬥,卻已從對方身上感到了壓力,一種探不透實力的壓力。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戰勝對方,可是他清楚自己一定不可以敗。那個時代人們太相信功法了,而劍法只被人們當做歪途。他一定要給以人們最大震撼,讓人們知道學劍的人也可以成為最強。最終他選擇了隱居,等待時機成熟。
今天鎮子里聚集了太多的人,看來確實有人注意到他了。看來這個久居了十年的地方確實待不下去了,他決定回家整理東西然後離開。可是當他接近自家房子時,卻發現已經難以回去了。因為一群腰間佩著刀劍、手中拿著武器的人已經圍住了他的屋子。
「想必這位就是當年在馬鞍山擊敗神刀無敵弓吟刀的無名劍客吧。吾等眾人已再次等候尊駕多時了,但望能一睹天下第一劍客之風采。」其中一個站在房頂的人問道。
「隨便站在他人屋上,便是你等的禮數嗎?閃開,吾要入屋,莫要再來打擾。」無名的劍客說完只顧朝屋裡走。
見他行來,站在門口的幾個人排開陣勢便要阻擋。這群人並非是不懼於這傳說中的劍法第一高手,只不過這劍法高絕的劍客此刻身上並沒有帶著劍。
無名的劍客腳步未停,依然朝屋子走去。接近門口阻擾之人時,他忽然腳步加急,在人們眼中留下一道殘影便不可思議地貼近了阻擾者的身體。下一瞬間,便只看到他兩手一分,阻擾的幾人就各自倒向了左右,而他的人已經到了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