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離愁漸行漸無窮，不信人間有白頭。
“大王，大王，大王不好了。”公公大喊。
“滾！”大王剛將妤寒放到床上，興致正濃，嗬斥道：“都滾得遠遠的。”
“大王去看看，興許真的有什麽事。”妤寒道。
“天塌下來我都不管。”
“大王，大王，奴才有是個腦袋也不敢打擾您啊。”公公跪在外麵道。
“說，什麽事兒。”大王走到門口問，“要不是什麽大事兒我把你的頭擰下來。”
“老佛爺，老佛爺她，她……”
“老佛爺怎麽了？”大王一聽是老佛爺，皺緊了眉頭。
“奴才不敢說，您快去看看吧。”公公連連磕頭。
大王回頭看了一眼，跟著公公往太皇太後住處去。
妤寒鬆了口氣，緊接著又心髒跳到了嗓子眼兒——太奶奶怎麽了？也趕緊往太奶奶住處跑去。
跑到太奶奶門前，已經跪著許多妃嬪，妃嬪見她來了都一臉不滿。
“老祖宗！老祖宗！”大王哀嚎。
“老祖宗，老祖宗。”王後也哭了起來。
妤寒心一沉，跪了下來。
“太奶奶，太奶奶。”亦姬和冷央急匆匆跑進跑佛爺屋裏。
二人進了房間，看見老佛爺安詳的躺在床上，就像睡著了一樣。二人走到老佛爺床前，每一步都十分沉重，如有千鈞。
亦姬搖了搖頭，說：“不，不可能，昨日太奶奶還好好的，說要等我娶妻，我不信。”說著跪在床邊，摸了摸老佛爺的手，冰涼冰涼的，他搓著老佛爺的手，眼淚泉湧而出，口裏說著：“不，不，太奶奶，不，您還要看我娶妻生子啊。”亦姬握住老佛爺的手，讓她捧住自己的臉，說：“太奶奶您看看我，您看看孫兒啊！您看看孫兒，孫兒可有你年輕時一半好看？您說說呀，太奶奶！”說完，抱住老佛爺嚎啕大哭。
冷央重重得跪下，爬到老佛爺身邊，淚迸腸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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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中，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大王跪在最前方，冷蒼、冷染、冷冽、冷蒼、亦姬跪在後麵一排，其他人跪在再後麵一些。全都哭腫了眼睛。
“宣太後懿旨。”元若姑姑由兩個宮女攙扶著走到所有人麵前，舉著老佛爺懿旨。
“接旨。”眾人行大禮，匍匐在地。
“哀家百年之後，惟願眾人遵從兩件遺願。其一、凡冰哮國之人，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不得危害達丘亦姬的性命。”
亦姬一聽，又是淚如泉湧，太奶奶到最後一刻還掛念著自己的安危，而自己卻沒能陪在她老人家旁邊，想到這裏已是哽咽不已。
大王一聽，就知道老佛爺是為了防止自己殺害亦姬而下的旨，倒是也可以理解她老人家的心情，何況亦姬本不足為患，所以在心裏默許。
元若姑姑接著道：“其二，凡冰哮國之人，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借不得拆散達丘冷央與藍渠妤寒。”
大王一驚，抬起頭，這讓他如何遵從？
妤寒緩緩抬起頭，看著元若姑姑，淚眼朦朧，緊緊地握住老佛爺賞的戒指。
冷央淚如泉湧，肝腸寸斷。亦姬看了一眼冷央，知道他跟自己一樣難過，一樣感念太奶奶的恩寵，緊緊地抓住冷央的手。
元若想起昨日的場景，公公告訴老佛爺壽宴過後大王單獨留下冷央和冷央出宮時的神情，老佛爺閉目想了一會兒，睜開眼睛，道：“時候到了。”便擬了這道懿旨。元若在老佛爺身邊伺候了那麽多年，自然知道老佛爺的用意，雖然被大王瞪著，也無動於衷，接著道：“哀家年過九十，聊慰平生，隻此兩個遺願，望大王帶領冰哮國子民遵從、莫忘。納蘭容秋親筆。”念到這裏，元若姑姑已經悲痛不已，仍堅持道：“請大王代替冰哮國全體子民接旨。”
“老佛爺，朕一輩子孝順您，您為何要來這樣一招呢？”大王無奈。
“請大王接旨。”亦姬大聲道。
“請大王接旨。”“請大王接旨。”宗室和百官也跟著亦姬喊。
大王站起來，搖搖晃晃，指著所有的人，惡狠狠的說：“你們是在逼朕。”
“大王！這兩條與你何難？但是這是太皇太後的遺願呐！”元若道。
“哈？與我何難？與我何難？與我何難！”大王走到亦姬和冷央中間，剛好踩在二人的手上，二人都忍住痛，一聲不吭。道王道：“你們，哼，你們夠狠！”然後左腳踢開冷央，右腳踢開亦姬。
“請大王接旨！”元若道。
“你大膽！竟敢如此命令朕，你是不想活了嗎？”大王怒斥。
“請大王接旨！”元若絲毫不退縮。
“你！你！”大王指著元若，勃然大怒。
“我手拿懿旨，代表的是太皇太後。”
“好，好！”大王走到元若身邊，說：“朕接了懿旨就殺了你。”
“請大王跪下接旨！以示對太皇太後的尊敬。”元若讓身邊的宮女放開自己，自己顫顫巍巍的站著，雖然看著仿佛一陣風就會把她吹到，但又十分高大。
大王看了看元若，又回頭看了看百官，知道自己若動手，就是對太皇太後的不孝，他一生孝順，何必今日衝動，何況，他也從未想過對老佛爺不敬。恭恭敬敬跪下，道：“朕，接旨。”
元若姑姑把懿旨放在大王的手上，嘴角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心裏道：老佛爺，奴婢跟著您到地府來伺候您了。回頭對著老佛爺的棺木，“嘭”的一聲，倒在血泊中。
眾人一驚。
大王未曾想過往日寧靜的元若竟有如此鐵骨，心生敬意，道：“朕年紀元若姑姑三十年伺候太後盡心盡力，如今又自願跟隨老佛爺西去，故下令厚葬。找個離皇陵近一點的地方，厚葬了吧。”
大王看了看妤寒，滿心不甘，但是懿旨若此，隻得對自己說：“罷了吧。終究不是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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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後，大喪已過。大家都各自回了府。
“公主，公主，您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碧兒看見妤寒回來，高興不已，又因為不知道到底該叫妤寒什麽，索性叫回公主。
“姐姐，你怎麽樣，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灼其聽說冷央今日回回府，便來看看妤寒會不會跟著回來。
“我沒事，隻是心裏難過。”妤寒對灼其道。
“姐姐不要難過。”灼其道，“你以後若是想老佛爺了，妹妹就陪你去廟裏燒香，老佛爺是佛爺，一定能聽到你說話的。”
妤寒點點頭，進了房間，掃視了一遍自己的屋子，看到滿滿一牆壁的書，才覺得踏實。
碧兒欲言又止。
妤寒道：“傾側妃。”
“是，奴婢知道了。”碧兒燦爛一笑。
“我想跟你談談。”亦姬走了進來。
“那奴婢先退下。”碧兒拉著灼其退了出去。
“太奶奶最後一刻還護著我們。”亦姬道。
“是呀，太奶奶。”妤寒看著手指上的戒指，緊緊將它捂在胸前。
亦姬說：“你知道太奶奶為何下這樣一道懿旨嗎？”
“聽說大王以前有意至你於死地，或許太後念及她仍有可能對你有所忌憚，所以下了這樣一道旨？”
亦姬沒有接話，而是問：“你可曾怪過冷央？”
妤寒搖搖頭，說：“未曾。”
“雖是未曾怪他，卻也有些失落，對嗎？”
妤寒不語。
“他，沒有放棄你的意思。”
“我不怪他，你不用替他解釋。”
亦姬坐在妤寒對麵的椅子上，道：“太奶奶壽辰那日，咱們都先回來了，我一直在書房等他。”
妤寒點點頭說：“我知道。”
“冷央跟我說，大王用太子之位來換你。”
妤寒抬頭，皺了皺眉頭，她為冷央想過千萬總理由，卻沒有想到是為了太子之位。
“聽了這個，你可怪他。”
妤寒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若是沒有太奶奶這道懿旨，若我還是傾貴妃，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怪他。”
“現在呢？”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我不知道為何愁，我不知道為何苦。”
“如果隻是為了太子之位，莫說你，我都會怪他。”
妤寒不解的看著亦姬，問：“還有什麽其他原因嗎？”
“你喜歡他。”亦姬道。
“我？我沒有。”妤寒道。
“你有，如果沒有你不會愁不會苦，不會希望他有其他原因。你以為你嫁給他隻是為了複仇，但是你不知道，你已經喜歡上他了。”
妤寒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痛，好像被一隻長滿老繭的手狠狠抓住。
“其實，大王是拿我的性命跟他交換。”亦姬道。
“什麽？”妤寒抬起頭。
“冷央沒有告訴我，大王先是用太子之位來換你，他沒有同意，所以大王又用了我的性命來換你。”亦姬看著妤寒，說：“你知道的，我對大王來說賤如螻蟻，所以殺我隻是一聲令下的問題。所以，冷央沒有選擇，他不得不為了我的性命將你送給大王。”
妤寒流了眼淚，卻沒有發覺，隻是心疼，心疼冷央。什麽？自己在心疼冷央？妤寒暗驚。
“太奶奶知道了這件事，知道大王拿我的性命來換你，所以她才急忙下了這樣一道懿旨啊。”亦姬道，提到太奶奶，又是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