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開端
白雲殿內瞬間沉寂下來，不復之前的喧囂，唯有漫天的星辰依舊，仍然閃爍著輝芒。
「子麟！」柳小妤跑進大殿，神色複雜的喊道，有對顧子麟前來相救的感激，有對他身體狀況的擔憂，有絕處逢生的喜悅，甚至還有對自己的自責。但是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腮邊掛著淚痕投注關切的目光。
顧子麟微微一笑：「你怎麼還哭喪著臉啊？我們不是已經贏了嗎？快點笑一個，讓大爺開心開心！」雖然過程確實充滿驚險，不過最終還是得到了想要的結局，但同時他也發現了關於神道修行的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在沒有足夠龐大的信徒作為力量來源的時候，在戰鬥中消耗掉的神力根本無法恢復。
如果修行的是佛法或者道法的話，可以通過調息，利用天地靈氣來恢復消耗掉的法力。而香火、信仰只能來自於人，顧子麟識海之中能感受到那麼幾股氣若遊絲的力量彙集，應該是屬於柳林村中那幾個信奉祭拜他的村民，看來想要將神道走下去，絕對不是一件簡單易行的事。
見顧子麟掛著一身傷痕，還有心思開玩笑，柳小妤也是破涕為笑，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子麟，謝謝你！謝謝你能來救我！只是殺了這個道人，恐怕又要讓你受牽累了！」
見柳小妤笑容變淡，內含隱憂，顧子麟道：「沒事兒，殺孫易玄也是得了隸川城隍和玄青觀觀主允許的，不會牽扯出什麼亂子的，你就放心吧！」別說是經過允許的，就算沒經過允許，也不能放著柳小妤不救啊。就算害怕即將到來的後果，也不至於因噎廢食，畏畏縮縮連事情都不敢做。
柳小妤贊道：「真沒想到，幾天不見，你連城隍大人都認識了啊！你一定要給我講講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你的變化怎麼會這麼大？」
「這事等有空再跟你講，我先來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好東西！」剛剛緩過勁來的顧子麟連忙對著孫易玄的屍體一陣摸索，但是絕對不要想歪，他對男人不感興趣，更別說男屍。不過對孫易玄身上的法器卻還是很感興趣的，最起碼他手上握著的古色古香的桃木劍看起來就很不錯，說不定還有些其它的好東西。
顧子麟剛伸手抓住桃木劍，頓時一股酥麻的感覺襲遍全身，彷彿桃木劍本身蘊含著雷電。寶劍含有特殊功效這一點顧子麟並不陌生，他的須彌袋中還有一柄屬於白花蛇妖的寶劍，不過劍身上全是劇毒，就連他的神體都會受到影響。只是輕輕一握，卻花費了很多功夫才祛除掉掌心的蛇毒。
這柄桃木劍雖然也還不錯，但相較於白花蛇妖的毒劍，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顧子麟將孫易玄的手扣開，將桃木劍搶了出來，隨意耍了兩下，撇嘴道：「果然是要施法才行，就這樣耍倒還不如尋常鐵劍有用。」
「這柄木劍是百年的雷擊桃木削成，又受法力溫養十數年，最是適合施展雷引劍術，只可惜孫易玄並不會，否則你今日必定十死無生了！」話語正是出於獨眼道人之口，白雲殿內的事態發展始終在他的掌控之中。
顧子麟抱拳道：「多謝道長的太極劍氣相助，否則今天還真的是凶多吉少！對了，不知道長對孫易玄施展的鬼怖驚龍引知道多少，還有雷引劍術又是什麼？」他可沒忘記那條巨大酷炫風龍的威力，若是能知曉其中法門，修出這一門法術倒還真不錯。
「道門之中有一種劍術名為劍引之術，以法劍引導天地靈氣以成劍勢，威力奇大，鬼怖驚龍引正是劍引之術中的一種，乃嶗山派的不傳之秘，貧道知道的也僅此而已。至於雷引劍術也屬於劍引之術之一，貧道只知道龍虎山天師道有此法門，名為紫霄天雷引，與這鬼怖驚龍引並無高下之分。」獨眼道人當然看得出顧子麟的想法，只不過他一生鑽研陰陽、占卜、望氣之術，對太極劍法也只是稍有涉獵而已，算不上精通。
「那真的是可惜了！」顧子麟略顯失望，不過不著痕迹的將桃木劍收入須彌袋中，雖然現在用不上但是並不代表以後也用不上，一番惡戰總要有點戰利品吧。
顧子麟的這點小小心思當然逃不過獨眼道人的法眼，不過他似乎並無阻止的意思，反身在大殿內的書架上翻找起來。過了一會兒，只見他拿著一本略顯殘破的書走了過來：「桃木劍對你來說並無作用，或許這本書才是你們需要的。」
「《嶗山御鬼術》？」看著封皮上的幾個字，顧子麟連連搖頭道：「我又不養鬼，用不著這本書！」對他來說，柳小妤是一個朋友，哪有那朋友當寵物養的，至少他做不出來。
獨眼道人道：「你不用急著拒絕，這本書雖然是養鬼之術，同時也是鬼修法門，否則嶗山的道士怎麼養出厲害的鬼王呢？世事皆有陰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當如是而已！」
顧子麟將《嶗山御鬼術》接過來，再謝道：「多謝道長！只是你做了這麼多，搞得我都不知道從何感謝了！」欠人情的感覺非常不好，至少顧子麟是這麼認為的，自己如果能完成的事他絕對不會求人，只是獨眼道人給他的幾樣東西似乎都是他無法拒絕的。對他來說，這種情況就像是在吸食毒品，吸得越多陷得越深，這讓他的內心有些煩躁。
獨眼道人微微一笑：「你還記得你我之前的約定嗎？」
「什麼約定？」
「殺一人救一人！」
顧子麟道：「原來是這件事啊！我殺了孫易玄救了柳小妤，應該算是履行了約定吧！」
獨眼道人道：「鬼恐怕與人還有所不同，貧道所說的人在這裡！」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只見一顆光禿禿的桃樹下躺著一具渾身鮮血的屍體，正是與顧子麟同來的顧生。
顧子麟吃驚的道：「孫易玄竟然殺了他，看了這一劍吃得也不虧了！」顧生只是一個愚笨的，一心求取法術的普通人而已，無論如何也到不了該殺的地步。孫易玄為一己之私，枉顧他人性命，著實該殺。
「道長，你想讓我救他？怎麼救？難道是跑到地府中把他的魂魄拉出來嗎？」顧子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救一個已死之人的方法，在他的印象里除了起死回生的九轉還魂丹之外，就只有強行到地府要人了，而他這點微薄本事去地府要人，只怕閻王爺不介意多送一個入輪迴。
「無需你做什麼！」獨眼道人淡淡一笑，只把一雙肉掌往顧子麟背後一推，顧子麟疏於防備，一個踉蹌就向顧生的屍體上撲去，瞬間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再無意識。
柳小妤在一旁卻看得分明，顧子麟在獨眼道人的法術之下，化成一道流光徑直沒入顧生的身體之中。
「獨眼道士，你到底做了什麼？」柳小妤聲色俱厲，直接撲向獨眼道人，張牙舞爪，黑髮亂舞，此時的她真的像是一隻復仇奪命的厲鬼。
獨眼道人也不在意，一張太極的圖案便將柳小妤的所有攻擊化為烏有，淡淡地道：「如果貧道想要害他，就不會助他殺了孫易玄，只不過他得到的東西已經足夠多，是該為貧道做點什麼了！」
柳小妤雖然將信將疑，但是拿獨眼道人也毫無辦法，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等待。
遙望西南，渺渺蒼山，彎彎流水，諸峰環峙。這裡正是小小的隸川城，黎明將近，城中亮起了無數燈火。只為早早吃過飯，或是奔向田間地頭，或是在集市之中搶到一個好的位置。
迷糊了半天的顧子麟終於睜開了眼，惡狠狠的盯著獨眼道人道：「你讓我變成這個書生有意義嗎？我還是我，真實的他已經死了，你這樣做算得上是救人嗎？」說罷又撫著疼痛不已的額頭，只怪這顧生撞的太實在了，一大片的血污，好在傷口的血塊已經凝固。
獨眼道人並不理會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坦然的道：「於公來說算是為善，人不僅僅只是為自己而活著，他死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嫂子，都是善良的人。你能代替他，不使他的哥嫂傷心，這不也是一種善行嗎？於私而言，貧道不希望一個書生死在玄青觀內，這會對玄青觀造成極壞的影響。即便不考慮這兩點，若是貧道沒有幫你，你現在已經死在孫易玄手中了，我不需要你的回報，你可以當做你的性命就是他換回來的。」
聽獨眼道人這麼一說，顧子麟似乎也沒什麼好爭辯的了，如果不是一道「太極劍氣」，似乎現在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何談挑三揀四抱怨待遇不好？不過翻過來一想，自己如今有了身體，反倒是能夠給阮心竹一個正常的生活空間，倒也不錯，只是這神道的修行不知該怎麼進行下去？
獨眼道人彷彿看出了顧子麟擔心的東西，解釋道：「神道的本質其實是人道，不為人何以知人知所需，何以做一尊正直之神？肉體或許會成為你神道上的束縛，但也可能會讓你的神道走的更加通達，至於最終結果如何還是在於你會怎麼走。」
對於顧子麟來說，其實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只不過好不容才適應了魂體，忽然再次為人，突然間腦子有點蒙而已。只是不知道這傢伙的哥嫂忽然發現這個愚鈍的老弟變聰明了，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顧子麟舒展著身體感受著久違的陽光，對獨眼道人的最後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了。眨眼之間自己變成了一個書生，腰間的古玉中還藏著一隻女鬼，當真是開始有點聊齋的意思了。
一條青石台階蜿蜒向下，直至玄青山山腳，只是這一步步走下去又會走向何方呢？神道？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