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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色中餓鬼

  自古以來就有起賤名好養活的說法,狗娃兒這名字雖是糙了點,可李氏一家對這根獨苗當真是寶貝的不得了。此番一病,全家人無不著急上火。


  就在李氏跪在地上,作著揖,閉著眼祈禱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一個精壯的漢子闖開,這漢子正是李氏的丈夫。


  他剛剛在田頭看見妻子帶著阮心竹進了家門,心裡不禁納悶,不是找神婆去了嗎?帶回來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作用?於是二話不說,扔下鋤頭就往家裡奔,此時已是氣喘如牛、滿頭涔涔大汗。


  李氏一見是自家丈夫,連忙道:「你回來的正好,趕緊與我一同跪下來,求求黃大仙救救我家狗娃兒!」


  漢子生性耿直,也藏不住心頭想法,亘著脖子道:「你莫不是讓人給騙了,這麼個小丫頭能會什麼法術?讓你去請神婆你就好好將神婆請來,家裡雖窮,也不差這點碎銀子!你這婆娘怎麼能拿狗娃兒的性命開玩笑?」他還以為是李氏嫌神婆要的銀子貴了,為了省錢才將阮心竹請來。


  李氏本就為兒子的病擔心不已,如今又被丈夫誤解,頓時氣得痛哭起來,「狗娃兒是你的兒子,難道就不是我的兒子?你捨得銀子,難道我就是個吝嗇小氣的女人?」


  漢子一見李氏哭將起來,頓時也慌了手腳,連忙哄道:「怪我!都怪我!我不也是擔心狗娃兒的病情嘛,這小丫頭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些,著實讓人有些放心不下。」


  漢子這麼一說,李氏倒也同意,夫妻二人不由的齊轉頭望向阮心竹。誰知道阮心竹根本沒將他們二人放在心上,眼睛完全鎖定在床邊顧子麟的身上。


  兩人見阮心竹的樣子,只能大眼瞪小眼,難道這是在施展某種法術?他們隱隱也覺得阮心竹似有不同,但是又說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他們二人並未看到阮心竹的眼睛,如果看到的話,就知道她的眼神是有所變化的,至少包含著一些信息。


  顧子麟無暇顧及李氏夫婦的爭執,他此時正伏在床邊,一手搭在狗娃兒的胸脯上,小心翼翼的將陰氣慢慢引渡到自己體內。


  按理說他現在本是鬼魂虛體,應該不會排斥陰氣才對,但是當他真的將陰氣引導過來之後,卻發現魂體似乎變得凝重起來,不似原本那般輕盈。對他的身體到底是好是壞現在也說不清楚,畢竟救人要緊。


  一絲絲鬱結的陰氣慢慢從狗娃兒身體中剝離,可是他的小臉依舊蒼白,也沒什麼清醒過來的跡象。不過細心的人卻能發現,狗娃兒印堂上的黑跡已經淡去不少,說明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了。


  畢竟顧子麟不太懂中醫藥理,不論陰氣陽氣,畢竟都屬於人體內的元氣。像狗娃兒這樣陰盛陽虛,應該選擇補充陽氣,才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損害。如果通過抽離陰氣來使得體內陰陽平衡,雖然也能治好狗娃兒的病症,同時也會導致他身體元氣缺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慢慢的剝離陰氣,顧子麟習慣性的抹了一把額頭道:「總算是大功告成了!」鬼才知道魂體會不會出汗。憑藉他對健康人體的觀察,此時狗娃兒身上氣息雖然仍舊微弱,不過陰陽之氣算是達到了相對的均衡,身體應該會自行調整過來的。


  阮心竹見顧子麟收了手,卻伸手向著狗娃兒左臂上指了指。


  「那是?一隻手印?」顧子麟知道她的眼睛有諸多特異之處,於是細心朝著狗娃兒的左臂上一看,只見一隻淡淡的黑色手掌印,仍舊散發著絲絲黑色的陰氣。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左胳膊上捏了一把,捏出了一道印記一樣,只不過這隻手印是存在於魂魄上的,並不能被肉眼所察覺。


  「難道這隻黑色的手印才是狗娃兒生病的緣由?」顧子麟本以為狗娃兒只是普通的感染風寒,現在看來,似乎不單單是普通的病症了,莫不是招惹了什麼邪祟?

  想到這裡,他雖然有心想要搞明白整件事,不過他的精力有限,還是先將孩子治好吧。至於到底是邪祟、是惡鬼,畢竟以他現在的能力,就算查出來似乎也沒什麼辦法解決。


  找准病根,顧子麟著力去消除黑手印中包含的陰氣,但是當他伸手與之一觸,頓時就像是招惹了馬蜂窩。濃郁的陰寒的氣息從黑手印中散發出來,就連李氏夫婦都能明顯感覺到,似乎房間中猛然冷了許多。


  兩人身子不約而同的一顫,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神鬼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改變控制的了,能做的還有祈禱。


  黑手印的陰氣極為凝重,就算被顧子麟抽散不少,仍舊向狗娃兒的身體彌散陰氣,如果不斬草除根,之前的治療必將毫無意義。顧子麟以老方法,想將之引導出來,但是黑印中的陰氣顯然根深蒂固,並不為他所動。


  「算了,便宜你這個小傢伙了!」顧子麟輕笑一聲,將吸收到體內的金色能量逸散在指尖,如同塗抹藥膏一般,將狗娃兒手臂上的黑手印慢慢塗抹掉。


  這從香火中汲取的金色能量本質是神力,對付起陰寒的鬼氣當然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金色能量所到之處,就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不一會兒,那隻黑色的手印越來越淡,最終消弭於無形。


  當病根被掐斷,狗娃兒的身體迅速回暖,小臉也漸漸充斥血色。大概盞茶的工夫,小傢伙竟然慢慢轉醒,彷彿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有些虛弱的睜雙眼,一看到李氏連忙喊了一聲:「娘!」


  「哎!」李氏聞聲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淚珠又忍不住滾落,「狗娃兒,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快跟娘說!」


  「娘,我餓!」


  李氏破涕為笑,哪裡想到狗娃兒會對她講這句話,連忙道:「知道了,娘這就給你做吃的!」


  阮心竹看到這一幕,似乎也心有所悟,是不是回憶起了曾經的她呢?


  「姑娘,剛才是我魯莽了,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狗娃兒已經醒了,就算肉眼凡胎也知道他已經脫離了病魔,漢子趕緊為之前的莽撞言語而道歉。


  不過阮心竹也確實沒有記住他的什麼過錯,因為她從沒將李氏他們一家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顧子麟要來,她才不會管這些閑事。


  阮心竹將挎包背好,又將神牌抱在懷中,指了指燃燒的神香和紙錢,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漢子連忙跟在後面道:「您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和狗娃兒他娘一起去上香還願!」


  顧子麟看著裊裊直上的青煙,在治好狗娃兒之前,煙霧也僅僅是煙霧而已。不過現在,在這片煙霧中,已經融入了許多他渴求的金色能量。


  「心竹,你會寫字嗎?」顧子麟問道,由於阮心竹不能同李氏他們正常交流,很多事都會變得極為麻煩。本想問一問關於黑手印的事,也只好作罷。


  彷彿知道顧子麟的意思,阮心竹有些沮喪的搖搖頭。


  顧子麟道:「沒事兒,回去我就教你寫字!」


  阮心竹頗為高興的昂起頭,像是再問:「是真的嗎?」


  「當然,我們現在就回家去。」顧子麟說完一溜煙鑽進神牌,回家啊!如果沒有阮心竹,那間破房子能稱為「家」嗎?


  李氏送到門外,她本想挽留阮心竹在家吃飯,不過阮心竹似乎並不給面子,她也不好強留。


  「這個小神婆當真是個怪人,不過是真的有本事,輕輕鬆鬆就將狗娃兒的病治好了!」


  「當然了,你看她一言不發、氣勢沉穩,一看就知道是有本事的人!」


  「你一開始不是不相信她嗎?還同我吵,今天的中飯不要吃了!」


  「嘿嘿——」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兒子的病好了,李氏兩口子的對話也變得輕鬆融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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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割——

  當然還有句話叫做「幾家歡喜幾家愁」,李家的日子好過了,可是梁田卻犯起了愁。


  他在大柳樹下見到阮心竹和李氏一同走出來,心裡就犯起了嘀咕,尋思著自己該怎麼辦。思來想去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最終還是決定將劉師爺同自己綁在一條繩上。


  柳林村可謂是「流水的營盤,鐵打的師爺」,只要縣令許文德不換,他這個劉師爺就能穩坐釣魚台。想要避過殺人的案子,看來還得劉師爺從中出力。


  劉師爺原本也是個瘦弱的書生,不過自從做了地主,這腦袋是一天大似一天,肚子也是一天圓似一天。整個人變成絲綢長衫,圓滾滾的矮胖子,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此時在劉家大院中,矮胖子正瞪大了眼睛,憤怒的吼道:「你說什麼,神婆被你打死了?她還有個不會說話的孫女?」劉師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本就是讓梁田帶人教訓一下她,以彰顯自己的實力。如今卻弄成了人命案,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神婆可不是普通人物,十里八鄉經常會有人找她消災去病,十分有聲望。他雖然是個地主,又在縣裡當過師爺,但是單論聲望的話,仍舊比不過神婆。


  劉師爺在堂中來回走動,轉了幾圈之後道:「要不你乾脆在跑一趟,直接——」說著話,他舉著手掌在脖子上橫拉一刀。俗話說「抄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他當師爺有幾年,當然對嫁禍於人、殺人滅口這些手段用的爐火純青。


  梁田卻心有餘悸,「那神婆的屋裡古怪的很,上次要不是我們幾個逃得快——」


  劉師爺不等他話說完,皺著眉頭道:「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麼辦,找不到個好方法,我就直接將你綁了去見官!」


  梁田心頭暗罵一聲,他也知道這個劉師爺說得出肯定做得出,只能投其所好的道:「師爺,那神婆雖然長得嚇人,不過她那個孫女卻是如花似玉,著實一等一的大美人,您看?」


  劉師爺眉毛一翹:「此話當真?」


  見劉師爺心動,梁田忙道:「真!比真金還真!」


  「那你就想辦法把她綁過來,若真如你所言,我便費些金銀,肯定能幫你把這件事擺平了!」有錢能使鬼推磨,劉師爺相信,縱使真的有鬼神存在,也能用銀子把他收買了。至於知縣那邊,兩人共事日久,手裡哪能不捏著點兒有用的東西?

  「師爺放心,我定會將那個小丫頭送進您的床幃!」梁田指天賭咒發誓的說道,看來今天這一步果然沒走錯,只要劉師爺肯出面攬下這檔子事,讓縣令找幾個替死鬼,再捏造個殺人動機,他便大可以高枕無憂了。


  至於那個小姑娘,雖然有些可惜,不過痴痴傻傻怎麼能活下去?我為她尋個好人家,保她錦衣玉食,吃喝不愁,豈不是如活菩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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