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誅滿門
太皇太后笑了,隨即聲色俱厲的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
「陳凱之,你可知罪?」
她的聲音,在這殿中迴響,縈繞在每個人的耳際。
甚至對於太皇太后而言,藤原三壽的死,其實未必是壞事。
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殺死他的人,自然而然也該付出代價。
只要陳凱之付出了代價,那麼誰做天子,又是什麼不同呢?
只要陳凱之死了,那無極自然就會聽自己的了,不會在聽人挑唆。
想到這裡,她嘴角輕輕一抽,一雙看著陳凱之的眼眸噴出火來,儘力使自己顯得更神聖一些。
現在,城外就有關中的鐵騎,城內,亦有許多暗中效命的京營都督,便是宮內,也有大量楊家早已收買的人。
只要罪證確鑿,陳凱之翻不起什麼浪來。
面對盛氣凌人的太皇太后,陳凱之只一笑,朝她輕輕搖頭:「我無罪。」
這一句,並非是臣無罪,而是用我。
這口氣,已全然不將太皇太後放在眼裡了。
群臣們此刻已心亂如麻,所有人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盯著陳凱之,再看看太皇太后,一時竟是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太皇太后聽聞,卻是大笑起來。
「是嗎?你無罪,你口口聲聲,自稱殺死了皇太子,皇太子殿下,乃是先皇帝骨肉,天潢貴胄,貴不可言,你敢殺他,可知此乃抄家滅族之罪。」
陳凱之同樣笑了,冷聲反駁她:「誰能證明他便是皇太子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個字,俱都如刀,在這咫尺一般的距離,竟都殺氣騰騰,劍撥弩張。
太皇太后憤怒至極,瞪著陳凱之,厲聲吼道:「你將人殺了,以為就無人可以證明他乃皇太子嗎?」
陳凱之道:「那麼就請娘娘證明給我看看。」
這話……帶著譏諷。
太皇太后眼眸似乎要洞穿陳凱之的心,她眯著眼,隨即大笑:「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來啊……」
她一聲令下。
便有宦官拜倒:「奴才在。」
太皇太后道:「將楊公公叫進來。」
楊公公……
一下子,又是嘩然。
便是慕太后,此刻亦是有些坐不住了,身子微微動了動,一雙眼眸輕輕轉動著,去尋找楊公公的身影。
楊公公是誰?
這世上固然有許多的楊公公,可有一個楊公公,慕太后便是化成灰都記得。
許多大臣,似乎也有了回憶。
這個人,確是至關重要的人物。
就是當年,據聞皇子失蹤的同時,這位楊公公,也同時失蹤,幾乎所有人都猜測,楊公公和此事有關。
這些年來,多少人都在尋訪楊公公的下落,因為許多人知道,只有找到了這個楊公公,方才能解開十幾年前的一樁懸案。
而現在……楊公公竟還活著。
想不到,現在竟還在宮中。
這是極有價值的人證。
太皇太后欣賞著陳凱之的面部表情,接著淡淡的道:「陳凱之,你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想來,對這位楊公公,一定很不陌生吧,你也應該知道,這位楊公公,和當初失竊的皇子,有著莫大的關聯,是嗎?」
陳凱之頷首,他心裡顫抖一下,因為……原來十幾年前的事,果然不是死無對證,太皇太后早就留了一手。
「是!」陳凱之很痛快的回答。
群臣們個個屏住了呼吸。
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太皇太后又笑了:「錦衣衛都指揮使,果然……當初哀家命你建錦衣衛,才使你今日這般受益匪淺,否則,許多事,你便想要知情,也是難上加難,所以,你該謝謝哀家才是,否則,這錦衣衛至關重要,沒有它們,也不會有你的今日!」
陳凱之笑了笑:「錦衣衛確實至關重要,我也確實多虧了他們。」
…………
吳僉事已至三清營。
三清營也在在趙王伏誅之後,被調入洛陽拱衛京師的京營之一。
今日,這三清營戒備森嚴。
吳僉事等人一到營中,頓時便被人解下了所有武器,隨即,被人押著到了中軍。
三清營都督張任此刻坐在案牘之後,凝視著來人。
對錦衣衛,張任可沒一丁點的好印象,尤其是在這個多事之秋。
張任朝吳僉事冷笑。
吳僉事則鎮定的道:「我可以坐嗎?」
「不可以。」張任顯得很霸道:「錦衣衛怎麼沒下駕貼,就來了?這似乎不符錦衣衛的風格。今日,該是皇太子殿下入宮的日子吧,怎麼……是陳凱之讓你來的?所為何事?」
張任的語氣,帶著調侃,他是關中人氏,乃是長安萬年張氏的族人,這一次之所以讓他帶兵入京,衛戍京師,也正是因為這一層的關係。
所以,某種程度而言,張任此刻心情不錯,他知道,太皇太后要讓皇太子入宮,為了控制大局,就不免更該倚重他這位張都督,他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了。
吳僉事道:「是,我是奉北靜王殿下之命而來。」
吳僉事也算是開門見山,沒有繞彎子,這個時候也沒必要彎彎繞繞的,誰都清楚現在的局面,也知道怎麼回事。
張任只是微眯著眼眸,冷冷笑道:「本都督與北靜王,並沒有什麼交情。」
吳僉事卻懶得和他糾纏這些,而是朝他一字一句的頓道:「我奉北靜王來此,只是給將軍帶個話。」
張任舒服地躺在椅上,他是武人,不是文臣,文臣們喜歡跪坐,顯得優雅,而武人就不同,怎麼舒服怎麼來,而且在他自己的地盤,他當然是保持著自己喜歡的姿勢。
他躺著,雙手交叉握著,食指相互敲打著,一副慢悠悠的樣子。
「說來聽聽看。」
他語帶調侃,顯然對於那位北靜王,並沒有太多的敬意。
吳僉事冷冷看著張任,道:「北靜王說,還望都督能夠識大體。」
「哈哈……」張任大笑。
吳僉事不理會他的笑聲,接著道:「所謂的皇太子,根本就是太皇太后的陰謀……」
「我知道……」張任面露不屑之色,從鼻孔里冷哼出聲:「是不是陰謀,其實都不重要。」
吳僉事面無表情,繼續道:「所以北靜王殿下,希望都督能夠統領三清軍,與其他都督一道,穩住京中大局。」
張任眯著眼的露著幾分鄙夷之色:「本都督憑什麼聽他的,北靜王……呵……他固是攝政,可在這宮中,還有太皇太后,還有即將入宮的皇太子呢。」
吳僉事面對這樣的張任有些不悅,可是此刻他不能怒斥張任,而是淡淡的開口說道:「所以,北靜王給都督送來了兩樣東西……」他一面說,一面從袖裡掏出了一大沓的寶鈔。
吳僉事上前,將寶鈔放在了案牘上:「濟北錢莊的寶鈔,想必張都督並不陌生吧,憑著這寶鈔,可以隨時去錢莊中兌換足額的紋銀,這裡,是二十萬兩紋銀,也不算多,不過算是北靜王的一點心意,小小意思。」
二十萬兩銀子……
張任目中,掠過了貪婪之色,雖是吳僉事口裡說不多,小小意思,可是這二十萬兩,對於一個都督而言,即便張任出自世家,卻也是天文數字。
吳僉事帶著笑:「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張任收回貪婪的目光,隨即像是很可笑一般:「就憑這個,想來收買本都督嗎?」
吳僉事搖頭:「都督若是不收,這也不打緊,北靜王殿下還備了一份大禮,都督是長安萬年人?萬年張家,也算是世族了,都督家中有三十七口,兄弟九人,父母在堂,子女和外侄亦有二十餘口,還有幾個姐妹,是嗎?都督的長子,叫張文,也在軍中,是不是?」
張任臉頓時拉了下來。
他突然發現,吳僉事並沒有這麼簡單,因為當他如數家珍的將自己的底細一字一句道出來的時候,臉上依舊還帶著笑容,這笑容,雖一眼就看出是假的,可依舊有足夠的殺傷力。
張任頓時勃然大怒:「大膽,你們要做什麼?你們想要威脅本都督?」
「是的。」吳僉事收起了笑,又恢復了沒有表情的樣子,他點點頭,很坦然的承認:「北靜王有吩咐,別的地方,從現在起,在這大陳有兩種人,一種是聽話的,聽話的人,北靜王殿下將不吝賞賜,還有一種是不聽話的,不過……再過幾天,大陳只會有一種人,只能讓聽話的人留下,至於不肯順從的,都會死,不會有人可以倖免。」
吳僉事頓了頓,繼續道:「怎麼選,是都督的事,北靜王有交代,今天之前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錦衣衛經歷司中,所有關於楊家的信息,會全部抹除,無論楊家和誰交好,什麼人和楊家有什麼私底下的承諾,可從現在開始,每一筆賬,都會很清楚,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一樁樁,一筆筆,每一筆賬,都得用血來勾銷,用他們自己,用他們至親,用他們一家滿門之血,北靜王還說了,他說的話,是算數的,說到做到。那麼,張都督,我們是朋友,還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