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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弒君

  欺君大罪,罪無可恕。


  無論當今陛下有沒有親政,又無論他有什麼過錯,做了任何事,可對天子動手,說是欺君犯上都是輕的,絕不可原諒。


  這可是大罪,完全是要殺頭的。


  陳凱之看著陳無極,他心裡已再無震撼,此時震撼已是來不及了,內心格外複雜,原本以為這個人已經離自己遠去,倆人不過算是泛泛之交了,不曾想到今日,陳無極卻為了自己什麼都不顧。


  陳凱之心裡五味雜陳,眼眸盯著他,輕輕的咽了咽口水,才對陳無極厲聲說道。


  「走,走去哪裡?」


  陳無極卻是一臉倔強的抿了抿唇,旋即便鄭重的開口說道:「此事和你無關。」


  只要你走了,這件事情他自己抗下來就行。


  可是陳凱之的為人,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竟是朝陳無極冷笑起來:「無關,陳無極!」他一把抓住陳無極的領子,將他高高提起,一字一句的頓到:「你的事,就是和我有關係!現在爭吵,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必須得想辦法解決,想盡一切辦法!」


  陳無極臉色微白,卻是搖頭:「不,你必須走,天子此時必定要報復,動手的人是我,可你留在此地,難保他不會栽贓到你的頭上,你明白了嗎?要嘛我一人受罪,要嘛就是兩人一同受罪,我尚且還有皇子的身份,而你有什麼?」


  陳凱之卻是沉著臉,見陳無極毅然的樣子,猛地想到了什麼。


  皇子……先帝之子?

  這個身份……固然是人盡皆知,而且很有用,可任何人,動手打了天子,便是什麼身份,就算是逃得一死,可這活罪還跑得掉嗎?


  陳凱之眼眸直視著他,朝他冷笑起來:「陳無極,你來洛陽,做了你的皇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目的嗎,你是奔著來做天子的,想要對天子取而代之,你既早有圖謀,卻行事這樣的魯莽……」


  「並沒有魯莽。」陳無極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才苦笑起來:「我只是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是你教我的,你自己忘了嗎?」


  陳凱之一時語塞,不知怎麼回答好,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旋即才冷冷開口道:「現在說這些,已經來不及了,必須得想辦法……」


  他遠遠的,便看到一隊禁衛匆匆而來,一時之間,竟也無計可施,轉念之間,他突然正色道:「宮中肯定已經將消息傳遍了,此事太大,大陳五百年,沒有人可以對君王動手的,動了手,便沒有了轉圜的餘地,想來很快翰林院的翰林,以及百官,都不得不出來,要求嚴懲,即便太皇太后……」


  陳凱之本想說袒護你,和你關係匪淺,卻還是忍住:「我們是躲不掉的,非常之時,必須行非常之事。」


  陳無極一臉頹廢的搖了搖頭,看著陳凱之,一字一句的頓道:「不是我們,是我陳無極,護國公……不,陳大哥,你走吧,我……」


  而遠處,禁衛們已是走近了,他們幾乎是小跑而來,數十個禁衛由一個都尉帶領,個個神情緊張,為首的都尉上前,行禮:「殿下,護國公……」


  雖是行禮,可身後的禁衛卻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此事的關鍵就在於,他違反了大陳五百年來絕對不可觸犯的底線,禁衛們儘管大多都是坤寧宮中的人,現在也表現的極為緊張。


  陳無極朝他們一笑:「是來拿我的嗎?」


  都尉頷首點頭:「是,殿下,卑下無意冒犯,只是……卑下是奉旨行事。」


  陳無極點頭,嘆道:「好吧,我隨你們去。」


  他側目看了陳凱之一眼,道:「護國公,咱們後會有期。」


  「且慢著。」陳凱之朝向著都尉:「你奉的是誰的旨意?」


  都尉遲疑道:「陛下。」


  陳凱之見他猶豫的樣子,便笑了:「他若是少了一根毫毛……」陳凱之微微沉吟,此後便一字一句的頓道:「我會殺了你全家,你一家老小,哪怕是家中的豬犬,我一個不會放過!」


  都尉一愣,他看著陳凱之認真的樣子,似乎也知道,這絕不是玩笑,陳凱之乃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外頭有的是他的耳目。


  陳凱之目光落在身後的禁衛身上,卻是溫文爾雅的道:「你們……也是一樣。」


  禁衛們個個垂頭,不敢做聲。


  都尉忙是辯解:「如何處置,和卑下人等,並無關係,卑下只是奉旨……」


  陳凱之只抿抿嘴:「我就找你。」


  說著,他深深的看了陳無極一眼,陳無極此時也朝陳凱之看過來,四目相對,似乎有了默契,陳凱之無言,快步而去。


  身後那都尉道:「來人,請皇子殿下走一趟,不要綁縛,殿下,請。」


  陳凱之沒有回頭,迎著冷風,眼裡竟是有些濕潤,卻依舊一步步的走著,眼看到了金水橋不遠,便見四個內閣大學士匆匆朝著深宮方向去。


  姚文治為首,一個個臉色都是陰沉和蠟黃,他們迎面而來,見到了陳凱之,姚文治便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便著急的問道:「護國公,陛下如何了?」


  陳凱之抬眸看了四人一眼,他們臉上的關切,並不是假的,陳凱之心裡清楚,他們未必在乎誰是天子,可內閣大學士,乃是儒家中精英中的精英,他們可以不在乎誰是天子,卻又最信守的是君君臣臣,在他們看來,這便是禮法,是綱紀,是神聖不可觸犯的底線,一旦有人欺君,這便是禮崩樂壞,是最為不詳的徵兆。


  就如姚文治,他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自然會有自己的心思,會有自己的政治謀算,有自己的私心,可他既然忝列內閣首輔,倘若這個時候不表態,不顯出對此事的關注,那麼,必定引發天下讀書人,以及文武百官的反彈,他可以和趙王爭鋒相對,甚至對於趙王之子克繼大統深藏著心裡的不滿,可今日之事,他的態度,或者說,身在他的立場,他必須得比任何人都更為關切和激動。


  陳凱之最後環視了他們幾人一眼,才淡淡開口說道:「不知道。」


  姚文治很是著急,深深嘆了一口氣,才問道:「據聞陛下遭了無極皇子的痛毆,而今重傷,護國公知道嗎?」


  只是一個耳光就重傷了,這未免太誇大其詞了,雖然心裡很不滿。


  可陳凱之只能搖搖頭:「不知道。」


  姚文治沉著臉:「護國公何不和我們一道入宮覲見,探視天子。」


  陳凱之道:「我有事。」


  這句話,有些不敬了。


  姚文治眼底,卻是掠過一絲遺憾,隨即道:「那麼,老夫人等,入宮了。」


  他快步與陳凱之擦身而過,陳一壽等人尾隨其後,陳一壽奇怪的瞥了陳凱之一眼,似乎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


  很快,在宮門的門洞里,突又湧出許多人來,陳凱之顯得很是異類,這些翰林、御史一個個鐵青著臉,分明是知道了此事之後,前去探視陛下的,而陳凱之卻與他們相反,不過這些人心繫著天子,雖然是奇怪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卻很快,又蜂擁朝宮中去。


  陳凱之正待要出宮,眼看著便要跨出宮門,身後,卻有人道:「護國公留步,護國公留步。」


  陳凱之回眸,竟見張敬氣喘吁吁的追來。


  陳凱之只得駐足。


  張敬快步到了陳凱之面前,低聲道:「太後娘娘聽說了此事,命你立即入宮,萬萬不可出宮去。」


  陳凱之一臉震驚的問道:「為何?」


  張敬則焦慮道:「娘娘的口諭是,她大抵知道一些事,可你身為臣子,既是臣子,陛下遭遇了兇險,萬萬不可不聞不問,她知道你的性子,你性子執拗,可眼下是非常之事,萬萬不可授人以柄,何況……」


  張敬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何況,陛下現在昏厥不醒,護國公無論如何,也不可使性子。」


  「昏厥不醒?」陳凱之眼眸眯著,自眼眸里,掠過了一絲寒意。


  他清楚,無極只是給了他一巴掌而已,而且顯然陳無極是有所克制的,被打了之後,小皇帝還如殺豬一般的嚎叫,可轉眼之間,就昏厥不醒了,這就不是犯上這樣簡單了,這分明是弒君的節奏,顯然,在宮裡,已經有某個所謂的『高人』,教授了小皇帝如何應對,這昏厥不醒,分明是假的。


  倘若是欺君犯上,以陳無極的身份,或許雖有懲罰,可總會有人想方設法保住他的性命,至多,也就暫時圈禁起來罷了,可若是弒君,這概念就全然不同了,弒君未遂,這便不是什麼人想要保,就能保得住的。


  陳凱之道:「御醫診視過了嗎?」


  張敬道:「診視過了。」


  「如何?」陳凱之問道。


  張敬搖搖頭:「御醫是不敢將話說滿的。」


  陳凱之不禁苦笑,是啊,小皇帝現在想怎麼裝,就怎麼裝,誰敢站出來揭發出小皇帝是在裝腔作勢,試圖想將事態鬧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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