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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漢賊不兩立

  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此時,沒有人能夠說清,也沒有人能夠未卜先知。


  不過燕成武卻想起了一個未卜先知的人。


  他不禁取出了一份書信,書信之中,乃是方吾才的親筆,他告訴自己,陛下還有一場浩劫,胡人要做垂死掙扎,他甚至告訴燕成武,他不告而別,為的就是決定燕國的命運,為大燕謀一條出路。


  勝負的關鍵,在於大陳。


  當燕成武第一眼,看到這封書信,他的反應,卻是覺得可笑。


  這個方吾才,到現在這個時候還在忽悠自己,還真是夠可以的,到了現在,竟還以為朕會輕信他,燕成武的嘴角冷冷勾了起來,露出一抹厭惡之色,他將信箋揉成了一團,只恨不得,立即將信箋的主人碎屍萬段。


  可當噩耗傳來時,他卻急令神宮監的宦官在垃圾堆里翻尋出這張信箋,他重新讀了一遍,這時,方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誤會了方先生。


  他不禁唏噓,萬萬意想不到,自己竟愚蠢如此,懷疑方先生。


  「哎……」他嘆了口氣,口裡同出呵出一口白霧,等他出城,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燕京城,這高大的城牆裡,有自己的臣民,有自己一生中的點點滴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列祖列宗,大燕的宗廟,歷代先皇們的陵寢,俱都在此。


  遠處的易水,從前浮在表面上的薄冰早已融化,而此時,跨越這裡,連接兩岸的石橋上,已是烏黑黑的人影憧憧,連綿不絕的軍馬,過了河,朝著西方,慨然而去。


  ……………………


  傍晚時分,陳凱之下山,帶著兩個護衛,匆匆的啟程,等他抵達了趙王府。


  這趙王府門前,早已是車馬如龍,賓客絡繹不絕,幾個衣冠整潔的人在府門口迎賓。


  輝煌的燈火照亮著整個趙王府,一條名貴的地毯鋪在府門口,一直延伸到府內的正廳,在燈火的照亮下,格外耀眼。


  這排場,可想趙王的目的。


  他也是希望巴圖王子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吧。


  陳凱之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裡暗暗的告訴自己,不要把人想的那麼陰險,想得那麼陰險,自己反而越發不自在了。


  將心裡複雜的情緒揮去,他走上前,遞上了名帖和請柬,迎客之人一見,頓時笑吟吟的朝陳凱之作揖:「原來是陳將軍,失敬,失敬。陳將軍,趙王殿下等候多時了,請,請把。」


  陳凱之隨著他進入,這裡有無數的亭台樓榭,雖是賓客來了不少,喧鬧無比,可不知怎麼的,陳凱之依舊感覺空蕩蕩的。


  此時,一輪明月當空,明亮的月光與王府的燈火輝映著,襯得這趙王府越發煌煌,猶如白晝。


  陳凱之隨著人至一處殿宇,而在這裡,遠遠的便聽到了歡笑。


  陳凱之心裡全無笑意,他發現自己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惆悵,他一次次的想,燕人和我是不同的,我姓陳,是大陳的宗室,不能因為燕人要慘遭屠戮,便要求犧牲陳人,人本就該是自私的,自己不是一直都自私著過來的嗎?

  他越是如此想,心裡卻愈發的惆悵,原本,他不想來,卻又知道,自己非來不可。


  當他步入了殿中,便見這裡是數十根樑柱撐起的巨大宮殿,在無數的大柱之間,是一個又一個的案牘,許多人已經落座,最上首的位置,是趙王,還有一些宗王,他們個個面帶笑容,而趙王的附近,陳凱之還看到了那如鐵塔一般的巴圖王子。


  巴圖王子此時換上了漢人的衣衫,不過頭上結的辮子卻是出賣了他,顯得不倫不類,可是他紅光滿面,顯得躊躇滿志。


  在下,竟是方師叔,那巴圖一見到陳凱之來,眼前一亮,正待要開口,這時,聽到一個笑聲道:「陳將軍在濟北立下大功,收復濟北三府,老夫已有耳聞,心裡佩服不已,陳將軍請來老夫這裡。」


  說話的,竟是方吾才。


  方師叔顯然大抵清楚了那一日在殿中所發生的事,一見巴圖王子兩眼放光,就曉得這巴圖十之八九,想要藉機炫耀一番。


  方吾才沒有給他機會,索性朝陳凱之招招手,示意陳凱之到自己身邊來。


  許多人一見方先生對陳凱之如此,一個個露出羨慕之色,這方先生,可對尋常人沒多少好臉色。


  陳凱之與方吾才對視一眼,今日很難得,吾才師叔的眼裡沒有鄙視和輕蔑。


  四目相對,吾才師叔眼裡只是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陳凱之依言與方吾才同案跪坐,方吾才沒有動筷子,卻是低聲道:「老夫也沒有想到啊,胡人,居然買通了雁門關的副將。」


  陳凱之左右四顧,嘴唇卻是輕動,僅用兩人可聞的聲音說道:「這個世上,總會有這樣的人,也沒什麼想的到,想不到的,師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敢問師叔,朝廷對這胡人的態度突然改變,是否當真有可能相約攻燕。」


  吾才師叔面上,露出嘲弄之色,嘴角輕輕一勾,冷笑了一下,下一刻繼續低聲道:「十之八九,是要板上釘釘了,現在朝廷,求之不得,希望儘快與胡人達成密約……」


  「胡人會守信嗎?」陳凱之淡淡的問道。


  吾才師叔再一次冷笑起來。


  「若是陳軍不渡河,胡人自然不會守信,可一旦渡河,攻擊燕人的腹背,倒也不太擔心胡人言而無信。」


  陳凱之心裡搖搖頭,旋即一臉認真的看了方吾才一眼,嘴角輕輕動了動,格外正色的詢問道。


  「有辦法阻止嗎?」


  「有。」吾才師叔捋著鬍鬚點頭。


  陳凱之突然覺得情緒好了不少,這樣也有辦法:「請師叔見告。」


  「錢!」


  「什麼?」陳凱之惱了,這已經上升到不要臉的程度了,什麼都談錢,真是讓人覺得煩,因此他不禁有些氣憤的道:「家國大義面前,也要錢?」


  方吾才沉思了片刻,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帶慚色:「你這樣一說,老夫也不禁有些慚愧,哎,罷罷罷,老夫權當是念及蒼生……那就打個對摺,原本五萬兩,現在兩萬五千兩。」


  「一萬!」


  方吾才面上依舊帶著旁若無人的微笑,在外人看來,他似乎只是在和陳凱之寒暄,拉著家常話,卻是嘴唇輕動:「殺價不要這麼狠,好歹叔侄一場,你就當老夫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份上,多給幾千兩打發一下,權當是孝敬自己的師叔,一萬八,再少就沒得談了。」


  陳凱之拉下一張臉來,堅定的說道:「一萬。」


  「師叔生氣了。」


  陳凱之毫不猶豫的壓價:「八千兩。」


  「很好,那就一萬兩吧。」方吾才笑了笑,一雙眼眸卻是瞪了陳凱之一眼,「好小子,知道對方老夫了。」


  陳凱之呵呵笑了笑,才問道:「計將安出?」


  「你不必管,待會兒就知道。」方吾才不露聲色,小心的提醒陳凱之:「你注意看,那巴圖王子一直在盯著你,他視你為眼中釘,好了,看在你只給一萬兩銀子的面子上,你別坐在老夫身上,自行找位置去坐,師叔不打算保護你了。」


  陳凱之竟是無言,卧槽,這樣也可以。


  他索性坐著紋絲不動,方吾才搖搖頭,便起身,朝鄭王方向去,說走就走,一點餘地都沒有。


  這人簡直沒良心呀。


  不管怎麼樣,自己也是他的師侄,方吾才要離開,陳凱之也沒法子,只能眼睜睜看著。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真是死要錢,而此時,巴圖大笑,道:「陳凱之,你可算來了,本王子等你許久了,今日,真是多謝趙王殿下的盛情,你們漢人的酒雖味道差了一些,可這菜肴,卻是一等一的。陳凱之,你們陳人與我們乃是一家人,將來,你我之間,還需多親近親近,是不是?」


  陳凱之一直沒有看錯,這個人雖然魯莽,心計卻是深的很,這番話是一語雙關,表面上,是稱頌兩國的友誼,暗地裡,卻是諷刺陳凱之上次與他的爭論。


  你陳凱之不是說漢胡不兩立嗎?可現在如何,你看看這趙王殿下,看看下面,多少紅光滿面的大陳臣子,今時不同往日了,時局已變,你縱有千般的道理,卻又如何呢?你們的朝廷,不還將我待若上賓。


  陳凱之也只是一笑:「王子殿下尊貴無比,我哪裡高攀的上,親近二字,還是算了吧。」


  綿里藏針。


  這巴圖王子不以為意的樣子,卻是對較遠處的陳贄敬道:「趙王殿下,陳將軍,是不是謙虛的過份了。」


  陳贄敬只笑了笑,似乎不願意摻和巴圖王子和陳凱之之間的爭執,於是借故垂頭去喝酒,其他人哪個不是人精,頓時嗅到了一絲硝煙味,卻都各忙其事的樣子,假裝沒有看見。


  巴圖王子這時突然道:「我對你們大陳,仰慕已久,我不但學習了漢字,而且對你們的詩詞文章,也有所涉獵,聽說陳將軍文武雙全,本王子倒想吟詩一首,想請陳將軍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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