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如雷貫耳
衍聖公府的心思,實在是難以猜度啊。
可是無論如何,能賜為學候,足以證明陳凱之和衍聖公府之間,已是建立了某種特殊的聯繫。
陳正道張大口,本來還想呵斥一下,可現在……竟是啞口無言,完全是找不到話來說了。
倒是這時,有人道:「什麼學候,說來聽聽。」
卻見這時,慕太后已是帶著一干宦官進來,眾人太后,紛紛行禮。
慕太后只左右張望了一眼,目光落在陳凱之身上。
吳學士立即道:「娘娘,陳凱之今被衍聖公府賜為學候。」
「呀?」慕太后先是一愣,隨即一喜,抿唇淡笑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們大陳的俊傑,而今實是讓人刮目相看了。」
陳凱之忙道:「臣慚愧,這都是娘娘的功勞。」
慕太后便只是笑了笑,隨即目光一閃,她心裡雖是大喜過望,可是面上,卻不好表露的太過,只是神色如常的將話題轉移了:「今日召眾卿家,商量的乃是北燕的事,北燕的使者,今早已經來拜見了,他們在樂浪遭遇了大敗,竟被倭寇連連戰敗,倭寇的實力已是大增,現在這北燕,可謂是焦頭爛額,自然,我大陳與北燕同氣連枝,自也不可看笑話,大陳的海境,亦有千里,誰能保證,倭寇狼子野心,不襲了我大陳呢?」
眾人紛紛稱是。
陳凱之微微皺眉,他一邊記錄,一邊想,樂浪乃是燕國北邊的邊境,在上一世,便屬於北部的朝鮮,自漢以來,歷來是大漢的疆土,現在北燕在樂浪遭遇了敗績,倒是夠喝一壺的。
因為北燕的中心,理論上是在河北一帶,樂浪等地,距離河北有千里之遙,北燕若是馳援樂浪,勢必要穿越千里北國,消耗實在太大,可若是不派駐大軍,單憑在樂浪一線的軍馬,顯然是抵擋不住倭寇的襲擾了。
一旦樂浪丟失,這樂浪等地,俱都成為了倭寇的樂園,他們有樂浪乃至於朝鮮南部的一些海島,瞬間,便使大陳的山東諸州遭遇巨大的威脅。
說到底,北燕之所以焦頭爛額,是因為他的精力,主要還是放在了北部邊境的胡人以及河北一線,樂浪等地,畢竟只是一隅之地,不可能為了一個樂浪,而放棄對胡人的城塞,以及河北等地的衛戍。
陳一壽這時道:「娘娘,倭寇兇殘,他們以劫掠為生,好勇鬥狠,個個都是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據說倭島連年經歷了大災之外,巨十萬的倭人出海謀尋生路,這些人,本以是存著必死之心,盤踞在海外諸島,以劫掠為能,這些人戰力,堪稱可怕,據說在樂浪諸地,數十個倭人,竟可以追殺上千北燕軍馬,上千北燕軍,竟是猶如羔羊,竟不敢戰!」
說到倭寇,這裡頓時流出了恐怖的氣氛,許多從樂浪送來的戰報,是不少人都曾看過的,確實是太駭人聽聞了。有人甚至將倭寇形容為鬼兵,攻無不克。
因此陳一壽一副擔憂的樣子,皺眉深深鎖著,嘆息起來。
「而今北燕連敗,倭寇得了樂浪,實力更為壯大,這般下去,他們慾壑難填,遲早要借海外諸島,襲我大陳海邊,不得不防,以臣之見,這一方面,大陳為了自己的安全,少不得要資助北燕人,讓他們繼續對倭寇作戰,以拖住倭人。另一方面,大陳山東、金陵諸地,只怕要加強防範,以防不測。」
也有人道:「北燕此敗,恰見北燕的虛實,這數十年來,他們表面國力頗強,實則暗弱,不如趁此機會,要挾他們退還當年所侵的泰山以北的諸州郡,若是不肯奉還,則大陳枕戈待旦……」
「不可。」姚文治搖頭,說這話的乃是梁王,可是姚文治一副極力反對的模樣:「當年北燕入侵大陳,確實割走了不少州縣,此後雙方會盟,雖是讓北燕人奉還了一些,可泰山以北的七府四十五縣雖落入了北燕手裡。可眼下,倭人才是大患,若是此時落井下石,且不說可能引起各國的疑慮,倘若北燕人不服,索性放棄樂浪諸府,與我大陳決戰,豈不是最後便宜了倭人和胡人?」
「北燕從前雖是我大陳的仇敵,可他們也是我大陳北面和東面的屏障,他們與我們,畢竟是同氣連枝,兩國亦有血緣,大陳不可以全無道義。」
梁王顯得有些惱怒,便冷冷問道:「此時不取,將來哪裡有機會?」
陳凱之伏案,一面記錄,一面心思開始活泛起來,他心裡更傾向於姚文治和陳一壽,梁王看重的只是眼前的小利,表面上,似乎有機會收復一些數十年群的失地,可北燕之所以陷入困頓,本質上它是三面受敵。
或許正是因為防範大陳的需要,而不敢發大軍去馳援樂浪,而一旦大陳對他們抱有敵意,多半這北燕的朝廷會索性破罐子破摔,為了應對大陳的威脅,收縮佔線,捨棄掉樂浪等北疆的土地,甚至直接放棄對胡人的防範,將北燕的軍馬集中在河北,與大陳決戰了。
如此一來,不但使其他各國不得不支持北燕,使大陳在道義上難以立足,最重要的是,大陳又能討到多少好處?
當今天下的大勢,在於各國誰都沒有碾壓其他諸國的實力,這才維持了一個均勢,既然大陳的國力無法做到一次性吞併北燕,反而落井下石,就算得到了幾個州府又如何?
可陳凱之人微言輕,這些意見自然不是他可以說的,他只是乖乖做著筆記,即便現在他可以參與話題,他也不想出風頭,聽聽就好,其他的自己現在管不了那麼多。
慕太后聞言側是深深的皺起眉頭:「姚愛卿和陳愛卿的話更有道理,我大陳澤被四方,倘若背信棄義,只恐得不償失。眼下最好的辦法,理應是支持北燕對倭寇作戰,不過,北燕內部,怕也是多有疑慮,他們不敢徵發河北的精兵去樂浪馳援,只怕根本的目的是害怕我大陳北上,所以,大陳要做的,該是取信他們,爭取北燕派出精兵,與倭寇決戰,若是能剪除倭寇,對我大陳,也不是沒有好處。倭寇兇殘,今日縱容,到了明日,害的便是我大陳的子民了,只是,如何才能取信北燕人,使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呢?」
眾人沉默。
這顯然是個艱巨的任務,這意味著出使的人,不但要有很高的聲望,足以減少北燕國的疑慮和不信任,同時還需表達大陳朝廷取信北燕人的決心,當然,最好是這個人和北燕的君臣有莫大的關係,這才好在北燕斡旋。
太后既然已經做了主,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派誰去合適了。
突然,有人道:「臣倒是有一個人選。」
慕太后眼眸一閃,說話的人竟是趙王,因此她神色淡淡的看著,困惑的問道。
「哦,是誰?」
陳贄敬笑吟吟的道:「說起來也是一樁美談,北燕國使來時,最先見的,乃是方先生。」
「方先生……」慕太后想必是知道這麼一號人的,卻是故作不知的樣子:「此人是誰?」
「此人和北燕的先皇帝乃是舊友,論起來,便是當今的北燕天子,亦是對他客氣無比,這位方先生聲名顯赫,是名震天下的大儒,燕國上下,無不對他禮敬有加,倘若此時,方先生能夠以我大陳朝廷的名義,出使北燕,那北燕國主,必以叔父之禮相待,到了那時,賓主盡歡,北燕國主見到了我大陳的誠意,自然疑慮盡去,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
「方……方先生……」陳凱之特么的像吃醉了酒一樣,筆下一滑,我去,果然是莫裝逼、不然遭雷劈啊。
自己這師叔幾斤幾兩,自己豈會不知,現在好了,這麼重要的國家大事,人家想到了他的頭上,這若是被派去了北燕,咳咳……陳凱之心裡默哀,若是露了餡,完了。
若是師叔露餡了,朝廷肯定會調查起來,那自己豈不是也跟著完蛋了。
哎……
真是的。
做人還是需要低調,不能裝逼,不然遲早有一日會露餡的。
這邊陳凱之在擔憂著,慕太后這頭卻依舊皺眉,一雙眼眸環視了眾人一圈,才徐徐開口問道:「他並非大臣,當真可以完成使命嗎?」
聽了慕太后的話,梁王頓時打起精神:「娘娘,臣弟倒是可以做保,這位方先生,不但和北燕的先皇相交莫逆,據說,他還和北燕的公侯,亦是交情不淺,方先生乃是高士,他雖非大臣,可諸國的貴人,無不禮敬他,此事若是交給別人,臣弟還不敢保證,可只要方先生出馬,勢必成功。」
也有人跟著點頭:「臣也聽說過,北燕國天子,親自備了禮物給方先生,對他以叔伯之禮相待,縱觀本朝,朝野之中,誰有這般的殊榮?依臣看,方先生若去,則大事可定。」
「是啊,是啊,此人如雷貫耳,臣也略有耳聞,這是真正的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