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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白馬寺觀禮(5更求月票)

  陳凱之從一開始便料到這是一本萬利的營業,但他更清楚,真正掙錢的,還是作坊。


  因為精鹽的製造,實在太容易了,只要願意,有多少可以供應多少。


  可兩萬兩銀子……


  這個時代銀子的購買力,可是驚人啊,就比如自己的師兄,一年的俸祿,也不過紋銀百兩,這筆銀子若是在其他地方,保准可以一家老小過著不錯的生活,之所以師兄窮酸,只是因為他住在洛陽的內城而已。


  單說這小宅院的租金,就去了一大半。


  陳凱之心裡雖是震撼,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道:「還有什麼交代嗎?」


  「還有就是小姐修了一封書信來。」鄭東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取了書信交給陳凱之。


  陳凱之接了,暫先收起。


  鄭東隨即又道:「夫人說,姑爺在京里生活不易,不過既是投靠了師兄,令師兄是官爺,想來定會好生照拂姑爺的,不過……」


  他皺了皺眉,想到自己來到這裡,看了這這裡的一切,顯然事前沒有想到陳凱之的這位師兄,似乎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陳凱之則是含笑道:「讓伯母費心了,我在這裡過的一切都好,你也不要回去說什麼,不過,我現在手頭確實需要銀子,你回去之後,請伯母將銀子送來。」


  鄭東很爽快地點了頭,陳凱之也就放鬆下來,留他在這裡住了一宿。


  而此時,已到了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據說是佛祖的生日。


  這佛教自東漢年間,便開始傳入,起初並不興盛,只是在洛陽興建了第一座寺廟,名曰白馬寺,此後到了大陳建國百餘年之後,才漸漸興盛起來,天下寺廟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


  洛陽人總愛過節,其實和上一世的人並沒有什麼分別,沒有節日,也要創造節日,一來喜慶,二來,也是討個彩頭。


  早在三日之前,白馬寺那兒,竟是送了一份佛帖來,說是請陳凱之今日去白馬寺觀禮,這使鄧健在旁看了,不免酸溜溜的。


  每日埋頭讀書,陳凱之也覺得煩悶,今兒又如近幾日一樣,又是春雨綿綿的,其實現在已到了春夏之交,可這纏纏綿綿的雨,卻像是卯足了勁一樣,非要下個痛快不可,偏生它又如一婉約的女子,既不願痛快的走,偏生又委婉斷續,以至這幾日天難見晴,雨又零零落落。


  陳凱之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白馬寺那兒,今日無論是雨是晴,定會熱鬧無比,學宮也放了假,陳凱之便索性邀了鄧健一道去。


  鄧健也是來了興緻,撐著有傘,在庭院這兒再三催促,陳凱之才是準備妥當,看了看天,不由道:「師兄,這樣的雨,不必帶傘吧。」


  鄧健一臉慎重地道:「讀書人要注意斯文,為官之人該注意官儀。」


  陳凱之頓時語塞,很好,你贏了。


  陳凱之索性也取了一柄油傘,卻不撐起,只夾在腋下,雇了轎子,二人便到了白馬寺。


  這白馬寺山門聳立、殿閣如雲、高塔入雲,經過數百年的不斷修葺和完善,早已成了洛陽一景。


  而此刻,雖是淫雨霏霏,可是香客如雲,果然如陳凱之所料想的那樣。


  雖是早料到,可陳凱之還是不禁咂舌,和師兄擠著進去,因著香客實在太多,絕大多數人都被擋在山門之外。


  香客們無論窮富,只在山門外許願,有綾羅綢緞者,取出金銀來,作為香火,衣衫襤褸的,亦是慷慨,竟也捨得花數十文錢,買一柱香來朝拜。


  鄧健看得眼睛都直了,咕噥道:「聖人說,敬鬼神而遠之,不平白糟蹋這錢,凱之,你看,啊呀,有人花銀元寶買香。」


  陳凱之早已見怪不怪了,只扯著他道:「我們到山上去。」


  陳凱之有佛帖,所以大喇喇到了山門外,直接將佛帖遞上去,小沙彌合掌朝陳凱之一禮,接著指引陳凱之和鄧健二人進去。


  進了山門,陳凱之方知這白馬寺的浩大,殿宇與山巒重重疊疊,一眼竟看不到盡頭,這裡很清凈,遠沒有山門外香客的紛擾。


  小沙彌笑吟吟道:「陳施主,鄧施主,且去清涼台小坐。」


  陳凱之朝他頷首,一路欣賞沿途的風光,偶爾,也有和尚或者沙彌經過,個個紅光滿面,頗有寶相。


  待到了這清涼台,陳凱之方才發現,這兒竟已有了不少人。


  能接到佛帖的人,想來都是這洛陽的大富大貴之人。


  沙彌通報之後,便見一禪師慈眉善目地站起來,朝陳凱之行了個禮,其餘許多人,也隨之朝陳凱之看來。


  此時,這禪師道:「貧僧法海,陳施主聞名學宮,貧僧還怕陳施主不肯來,今日屈尊至此,萬幸,萬幸。」


  陳凱之便忙作揖回禮道:「學生一介書生,承蒙看重,慚愧。」


  接著,便接引著陳凱之至清涼台坐下。


  這清涼台正在一處山崖上,借著地勢,修築了亭子,佔地不小,坐在這裡,宛如整個人懸在空中,在這裡欣賞這最後的春雨,倒也有趣。


  這裡的貴人們,似乎對陳凱之都很好奇的樣子,都在悄悄地打量著陳凱之。


  見陳凱之這樣的年紀,心裡更是震撼,這禪師倒是給陳凱之作了介紹,當然,因為人不少,所以只介紹了幾個重要的人。


  這時,這法海禪師道:「陳施主,這位是西涼國國使錢盛施主。」


  陳凱之朝那『外賓』頷首點頭,對方也笑著回敬。


  陳凱之心裡想,西涼國在經史之中,疆域主要在關西一帶,據說受佛教的影響極深,他們的天子,都是自稱自己是帶髮修行的僧侶,如今白馬寺邀他們來參與這盛會,就不奇怪了。


  其他幾個,有一個最引人注目,竟是當朝的戶部巡官,巡官的職責不小,主要是督查部里各個清吏司,地位只在侍郎之下。


  至於其他一些人,真正官面的人不多,可是勛貴卻不少,還有一些世家大族的人,陳凱之心裡想,大陳只尊儒,雖然佛教此時在民間影響甚深,可在上層想來影響卻不大,否則來的人,怎只這些?


  法海禪師已經坐下,笑道:「這位陳施主,一篇文章,震驚天下,今日來此,與我佛有緣,陳施主,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此時有小沙彌斟茶來,陳凱之也算是見過世面,只一聞茶香,便知道這茶葉非凡,捂在手裡,輕抿一口,一股茶香瞬間襲遍口舌,舌尖先是微苦,可回甘之後,便感覺到一股香甜,整個人精神一震。


  一邊喝著好茶,一面自這清涼台看著遠處的山巒起伏,這本是給人帶來不便的YIN雨,頓時變成了一種境界,陳凱之沉浸其中,倒不願理其他香客了。


  耳邊只聽一香客和法海禪師低聲交談,大抵是近來流民甚多,佃租暴漲的事,法海禪師顯得興緻勃勃,眉宇之間,帶著喜色,對那香客說著白馬寺有良田四萬畝云云。


  陳凱之覺得乏味,便不理會。


  似乎這時法海禪師想到什麼,對那戶部的巡官道:「李施主,據說朝中現在在討論增賦之事嗎?」


  李巡官別有深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道:「只是討論罷了,現在沸沸揚揚,說來說去,都只是天人榜放出來的那篇賦稅論,引發的爭論。」


  法海禪師顯得很擔憂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故意不想讓陳凱之聽見,哪裡知道陳凱之耳目是極靈敏的,便聽法海禪師道:「白馬寺是寺廟,不需繳稅的,可貧僧聽說,有人想在寺廟的賦稅上做文章,這樣下去,寺里只怕難以為繼了。李施主是錢糧官,想來也知道寺里的難處,一旦要寺里討錢糧,白馬寺三百僧侶,可如何是好啊。我佛慈悲,朝廷該對佛門留有善念才是。」


  李巡官點點頭:「你們的難處,本官自會具實奏報。」


  法海禪師似乎放心了一些,聲音才放大了:「陳施主,你的賦稅論,貧僧倒是讀過,實是字字珠璣,不愧為天人榜頒出的大作,不過,有一處,貧僧卻覺得商榷。」


  陳凱之本是聽到他和李巡官的低聲交談,不怎麼感興趣,現在不料法海竟和自己討論文章,於是朝他微笑點頭:「還請禪師賜教。」


  現在陳凱之的賦稅論正在勁頭上,在座之人俱都看過,所以也都來了興趣,朝這裡看來。


  法海嘆了口氣道:「減賦稅,也未必就不好,許多事,其實不可一概而論,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那些尋常小民,何等貧苦,一旦有臟官污吏,借這文章的道理來盤剝百姓,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自然,文章的立意,是極好的,貧僧只怕有人亂作文章罷了。」


  原以為,陳凱之勢必會進行解釋的,誰知陳凱之卻只是點頭道:「禪師教誨的是。」


  法海見他沒有反駁,便笑了笑道:「一些淺見而已,貧僧是佛門子弟,心裡只曉得慈悲,卻不知其他道理。好了,時候不早了,諸位施主,我們去吃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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